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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馬兒這一撒野,顧嫣然和丹青同時被從座位上甩了開去。丹青死命地抱著顧嫣然,拿自己當墊子墊在她身上。幸而孟家的馬車小,座位也不高,平時坐著自不如那寬敞的大馬車舒服,但這會兒被甩了下來,兩人卻是很快就抓住了點東西,穩住了身子。
只是人是穩住了,卻沒法把馬也控住。丹青只能不停地叫著:“姑娘抓緊了,姑娘抓緊了!”
這條路只通往城門,馬就這麼拖著車狂奔而去。城門處日日人流如潮,這會兒見了馬車橫衝直撞地過來,都亂了起來:“這是誰家的馬車!”
壽王便服隱在人叢里,看著孟家的馬車衝到近前,嘴角一歪,向身邊的隨從道:“去攔下!”等到隨從攔下車,就該他登場了。
隨從應聲,正要排眾而出,忽然從另一條路上過來幾個策馬之人,眼看孟家的馬車狂奔而來,其中一騎突然越眾而出,就向疾馳中的馬車貼了過去,馬背上的男子甩鐙離馬,縱身躍到了車轅上,一手就抓住了韁繩,一邊勒韁,一邊低聲呼喝著安撫馬匹。
此人顯然對控馬十分嫻熟,驚跑的馬匹在他的安撫之下很快放慢了腳步,一直到城門近前,居然低嘶一聲站住了,只是還有幾分不安地踏著蹄子。
壽王看得眼睛都快要脫眶而出,惱怒地道:“這是什麼人?”他什麼都安排好了,就等著上去掀開帘子看看車裡的人了。
別看定了親,那又怎麼樣?這會兒車裡的人還不嚇得癱了?到時候他以看病為名,親手把人從車上抱下來,眾目睽睽之下,顧家要想保住姑娘的名聲,也只能退了周家的親事,把人嫁到自己府上來。而既然是退了親的,給個侍妾的名份,顧家也該心滿意足了。
誰知道,千算萬算,沒算出來還真有個多管閒事的。馬驚成這樣,他居然能跳上車去,到底是什麼人?
隨從也認不得,遲疑著道:“瞧這身手,還有這衣裳,倒像是西北軍的人……”
“去打聽打聽!”壽王白忙活了半日,一肚子的火氣。
這會兒,孟家的車夫已經趕著另一輛馬車追了上來,一見姑娘的馬車被一個年輕男子控住了,並不曾翻車,就連車簾都沒有撩起,心裡總算鬆了口氣,連滾帶爬地過來:“姑娘,姑娘可受傷了?”
顧嫣然除了最開始被甩下了座位之外,並沒有磕碰到哪裡,且那一下也有丹青墊著,故而可算毫髮無傷,只是受驚不小,聽見車夫的聲音才定了定神,對丹青說了幾句話。丹青便將車簾掀開一條fèng,探身出去道:“姑娘沒有受傷,多虧這位——公子了。”她原以為伸出頭來會看見一個彪形大漢,沒想到卻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人,只是風塵僕僕,一張臉上就看見眼睛黑白分明了。
車夫當即打躬作揖,感激不盡:“多謝公子援手!”
孟素蓉從後面馬車上下來,腿都是軟的,直聽到丹青的話才把憋在胸口的氣吐出來,轉身就向那少年深深一福:“請問公子尊姓大名,容後登門拜謝。”
少年連忙側身避開孟素蓉這一禮:“敝姓周,萬不敢當夫人這禮。路見驚馬而援手,也是應有之事,夫人萬勿如此。”
“原來是周公子,不知府上家居何處?”這是救了寶貝女兒,孟素蓉可不是感激涕零?須知顧嫣然已經定了親,若是因為驚馬之事拋頭露面失了閨譽,後頭怎麼辦?因此而被退了親事的姑娘也不是沒有。當然若是平南侯府真肯退親,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可被退親的女孩兒日後的路,卻是倍加難行。
這位周公子,不但是危中出手控制住了馬車,且謹守禮數,連車簾都沒有掀開,可見真是個規矩人。雖說大恩不言謝,但備一份厚禮登門那是必須的禮數。
“夫人不必如此。”少年倒被孟素蓉的感激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在下從軍西北,控馬並非難事……”竟不知道怎麼推拒這份謝意了。
這會兒孟家人全都趕了過來,越發圍著這少年感謝。壽王在一邊看得幾乎氣歪了嘴巴,惡狠狠對隨從道:“去查!西北軍中,姓周的,這會兒突然返京是要做什麼?”別被我捉住你的把柄。
“少爺,少爺!”此時後邊的人已然趕了上來,又拉住了少年方才騎的馬。一個僕役打扮的少年慌慌張張擠進來,“少爺你沒有受傷吧?”
“沒有。”周姓少年見僕從來了,如蒙大赦,“在下還有軍務在身,告辭了。元寶,走。”轉身率先行去。
“請問公子家居何處啊?”孟素蓉提高聲音又問了一句,有恩不能報,她心裡不安。
周姓少年走得飛快,倒是那小廝得意洋洋回頭說了一句:“我家公子是平南侯府——”剛說到這裡,被主子一巴掌拍在後腦勺上,拖著就走了。
但這句話孟家眾人已經聽得清清楚楚。若是別家府上也就罷了,平南侯府總共兩位公子,周瀚那是識得的,斷然不是眼前這少年,若如此說來,這少年難道是——二公子周鴻?
馬車雖然被馬拉著瘋跑了一陣子,倒也沒有損壞什麼。孟素蓉和林氏都上了這輛車,直到看見顧嫣然果然從頭到腳並無一絲損傷,這才雙雙鬆了口氣。倒是丹青肩背處磕得不輕,被錦心扶到後頭車上去歪著了。
林氏舒了口氣,才道:“剛才那個——莫非真是周二公子?聽說周氏族人尚有在京中逗留的,不會是——”其實周姓少年自己都說從軍西北了,兩廂對照,該是再無旁人。
顧嫣然低著頭,半晌才小聲道:“那個小廝叫元寶,當初在夷陵城裡,曾聽他叫過的……”
這下子是三廂對照,再不會錯了。林氏哈地笑了一聲,將手一拍道:“若真是如此,倒是緣份了。”未婚夫在城門外勇救未婚妻子,豈不是一段佳話?
孟素蓉回想周鴻的相貌氣度,心裡也踏實了些:“瞧著,是個本分厚道的人。”周鴻十八九歲,說是少年,其實已經有些青年人的挺拔結實了,加上大約是在西北軍中錘鍊了兩年,越發的多添了幾分京城裡公子哥兒們沒有的凌厲精幹。孟素蓉越想越覺得,拋開庶出的身份不說,周鴻的人才還是難得的。
林氏掩著口笑:“何止是本分厚道……”到底是怕外甥女害羞,只是笑道,“身手還極好呢。”
顧嫣然把頭垂得更低,臉上微微浮起了一層紅暈。
孟素蓉在這裡“丈母娘看女婿”的時候,周鴻一行人已經到了驛站。
“你也住驛站?”同行的小校咧著嘴笑看周鴻,“這不是到了家了嗎?”他們都知道周鴻是平南侯府的二公子,雖說只是個庶出,但比起他們這些平民百姓,那已經是高不可攀的身份了。平日裡大家吃住操練都在一起也就罷了,如今到了京城了,周家就在城裡,何苦再來住這簡陋的驛站呢?
“既然是來出公差的,當然住驛站了。”周鴻隨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你再絮叨,我不請你吃京城的葫蘆頭了。”
“別別別。”小校趕緊嘿嘿笑著往上貼,“都怪我這嘴,再不說了,再不說了。”
都是在軍營里混久了兄弟,彼此都知道是什麼性情,其餘幾人又火上澆油地吆喝了幾句,氣得小校掄起拳頭每人給了一拳,才嘻嘻哈哈地一起出門去。
先去了兵部,驗過腰牌,又在兵部登了記,才呈上公文。這次派他們回京,主要是催糧糙,這件事還要由兵部去跟戶部再過公文,幾人在兵部等了好一會兒,才有人出來,告訴他們明日再來聽回復。
“既然今日沒事了,你就回家去吧。”另一個小校在周鴻肩上拍了一巴掌,“不是說,要過繼嗎?”說是出公差,其實也是許將軍特意給周鴻機會,回京來辦過繼之事的。
周鴻低頭想了想,也覺得這事兒早些辦完就沒了心事:“那我先回去瞧瞧了。”
離家已經足足兩年,周鴻只覺得連平南侯府門前這條長長的夾道都陌生了許多。正門自然是不能走,他帶著元寶走到側門外,只見兩個家丁挺胸凸肚地站在那裡,見了兩個滿身風塵的人,都皺起了眉頭:“哪裡來的外鄉人,怎麼跑到這兒來了?快點走開,小心挨板子!”
元寶立刻惱了:“劉二,陳三,你們眼瞎了?是二公子回來了!”
“啊?”兩個家丁仔細看了看,才認出周鴻來,立刻堆上了一臉笑,“原來是二公子,又長高了好些,小人們眼瞎,真是沒認出來。快快快,趕緊去裡頭通報啊,二公子回來了!”
周鴻一邊往裡走,一邊問:“侯爺和夫人在嗎?”
劉二忙道:“不知道二公子要回來,都不在呢。侯爺是訪友去了,夫人帶著姑娘和三公子,去報恩寺看放生了。不過都這個時辰了,二公子回自己院子等一等,侯爺和夫人也就都該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