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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也就罷了,做人媳婦的,哪裡能不受婆婆的氣呢?可恨的是回了自己院子,竟也不能稱心如意。宜春侯世子與前頭的妻子居然情意頗深,就連如今娶了新人,也還留著亡妻住過的屋子不許人動。已故的世子夫人與韓綺不同,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故而宜春侯世子見了韓綺愛說愛笑,便總覺得她不大穩重,並不多接她的話茬兒。於是夫妻二人在房中,常常是韓綺有說有笑,宜春侯世子默不作聲。

    這樣的日子,韓綺一開始還能自己找話來說,日子一長就繃不住了。憑你說什麼,夫君也不知聽見沒有,這樣的日子,是個人都過不下去,於是韓綺也只能沉默了。

    夫君並不如意也就罷了,偏前頭留下的那個繼女也不安生。那丫頭今年已經六歲,正是說懂事又不大懂事,說不懂事又鬼靈精的年紀,韓綺總覺得她時時在窺視著她,不定什麼時候就細聲細氣在宜春侯夫人面前告個刁狀,都不是大事,卻總叫人心裡不舒坦。

    就這樣一件件小事堆積起來,叫韓綺覺得日子過得沒味兒,倒是整日裡提心弔膽,不知哪一件做錯了便要招得婆婆不喜。這樣的日子,也難怪她照著鏡子,總覺得眉間的紋路越來越深。

    為什麼一樣嫁的是侯府,顧嫣然的日子就比她過得好那許多呢?就連那個庶子死得不明不白的,竟都絲毫沒有影響平南侯對她的喜愛,居然還把那姨娘發嫁了。單看平南侯親自從前頭過來抱孩子的時候,對顧嫣然笑得那樣溫存,這笑容,卻是她從未自宜春侯世子臉上看見過的……

    長房的滿月宴十分圓滿。送走了賓客,周鴻回房來看孩子,帶了一身酒氣,得意地歪到床上:“元哥兒膽子大得很,今日我抱他到前頭去,見了那許多人,竟是一聲也沒哭過。”

    顧嫣然捧了碗解酒湯給他,一邊吩咐準備熱水讓他沐浴,一邊好笑:“不過是去見見客人罷了,算得什麼大膽。”

    “你哪裡知道。”周鴻笑起來,隨手扯開衣領,又在兒子的小臉蛋上輕輕戳了一下,“軍中的兄弟們,多有滿面鬍鬚甚至有傷疤的,別人不說,當初李校尉的兒子滿月,我們也去吃滿月酒,孩子一抱出來,見著我們就嚇哭了——哈哈哈。”

    元哥兒到底是小孩子,一天要睡八九個時辰的,這時候已然閉著眼睛昏昏欲睡了,忽然被爹戳了臉不算,耳邊還傳來大笑之聲,頓時不高興了,哇一聲咧開小嘴就哭。顧嫣然哭笑不得地把兒子抱起來哄著,一邊用腳輕輕踢了踢周鴻:“快去洗洗吧,別人沒嚇著元哥兒,你倒把兒子嚇哭了,真好本事。”

    周鴻也沒想到會把兒子弄哭了,尷尬地嘿嘿一笑,進淨房沐浴去了。等他出來,見兒子已經不在房中,忙問:“元哥兒呢?”

    “自然是辱母抱去睡覺了。”顧嫣然拿了塊干帕子替他擦頭髮,“他還小呢,這會兒早該睡了,莫再吵他。”

    屋子裡已經籠了炭盆,暖融融的。顧嫣然只穿了家常的水紅色小夾襖,舉起手來的時候袖子褪下幾分,便露出半截手臂。她坐這個月子,齊媽媽精心照料,不單飲食上注意,還要注意讓她保持身材,不致補得太過。因此如今看著腰身倒未大變,不過手腕卻圓潤了一分,且比從前還白了一層,被水紅色袖子一襯,真如半截嫩藕一般。

    周鴻眼睛看著,鼻端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不由得心猿意馬起來,有些心不在焉地道:“過幾日,陛下要到北山獵場圍獵。”

    圍獵乃是皇家例行的活動,不過先帝對此並不熱衷,北山獵場一度閒置。倒是今上繼位後,因為被人說不擅武功,對圍獵倒是特別積極,隔個一兩年總要去北山獵場一次。前幾年因太后過世,皇帝也就息了這項活動,如今又要去北山,也是正常。

    “都有誰隨行?”不用想也知道,周鴻大約是要去的了。

    “不少人。”周鴻有些遺憾,“可惜不能帶你去。這樣天寒地凍的,你又是剛出月子,齊媽媽說是不宜出門的。”

    如今有了元哥兒,雖說有辱娘帶著,但顧嫣然只覺得一時不見都想得慌,哪肯拋下兒子去什麼北山,抿嘴笑道:“你自己去吧,我和兒子在家裡等著你。”

    周鴻也捨不得妻兒,嘆道:“這一去少說三五日——也罷,等我獵幾隻好狐狸,回來給你做領子手筒。”

    三日之後,皇帝帶了不少官員及衛軍,宮裡妃嬪和公主皇子也帶了幾個,浩浩蕩蕩往北山去了。

    顧嫣然不出門,就在家裡看著兒子。因孟節和齊大爺都隨行,林氏無事,就帶著孟玫過來幫她照顧元哥兒。

    孟玫今年十三了,自己還有幾分孩子氣,故而看著元哥兒特別喜歡,只要元哥兒醒著,她就能趴在床邊上逗著元哥兒玩半個時辰,絲毫不嫌厭煩。林氏看得直笑:“元哥兒還小,精神短,要多睡些時候,你少逗他。”

    孟玫不舍地輕輕捏一捏元哥兒的小胖手,眼巴巴看著辱母把他抱走了,才走回到母親身邊笑道:“怎麼釗哥兒就能玩一兩個時辰呢。”

    林氏好笑地戳戳她的腦門:“釗哥兒多大,元哥兒才多大,也不想想。”

    孟玫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又搖晃著母親:“娘,我們幾時再去晉王府看看姐姐?好容易這會兒能跟釗哥兒多玩一會兒,我們多去幾次嘛。”

    顧嫣然連忙看著林氏,林氏便笑道:“晉王妃跟著晉王爺去了圍場,把釗哥兒交給瑾兒養幾日。”說著,臉上笑容就淡了,輕嘆道,“孩子也不小了,也就這幾日能跟瑾兒親近些——也算是王妃厚道了……”

    一時屋中寂靜無語。自釗哥兒記在晉王妃名下,自然就抱到晉王妃院子裡養著。晉王妃對他倒是極上心的,孟瑾為了避嫌,除了每日去請安,絕不往晉王妃院子裡去。晉王妃倒體諒她母子分離,隔一日也抱釗哥兒出來給孟瑾瞧瞧,這次跟著晉王去圍場三五日,便叫孟瑾住到她院子的廂房裡去,好照顧釗哥兒。說起來這也算是厚道了,可如今孟瑾母子分離。也是晉王妃當初一句話求了孟瑾做側妃之故,倒真叫孟家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半晌,顧嫣然才勉強笑道:“說起來,我也好久沒見釗哥兒了,舅母若是去,帶上我可好?如今元哥兒還不能出門,待他再大些,也抱去見見他表哥。”

    顧嫣然說這話卻是真心的。釗哥兒明明是孟瑾生的,卻只能管晉王妃叫娘,就連顧孟兩家親戚,也不好去多探望,難得有這幾天的工夫,顧嫣然也委實想去看看那孩子。

    如今周家長房都是顧嫣然做主,周鴻和孟節都跟著皇帝去了圍場,林氏也沒什麼不方便的,叫人給孟老夫人送了個信,幾人就去了晉王府。

    雖說晉王妃讓孟瑾住到她院子裡去,孟瑾卻也並不逾矩,林氏等人來了,也先請到她院子裡去,讓辱母抱了釗哥兒,到她院子裡來相見,並不就大刺刺的在晉王妃的正院待客。

    釗哥兒果然是個好精神頭兒,他如今一歲多,已經走得很穩。不知是不是血脈相連,雖不常見,可他見了林氏卻毫不怕生,才一進屋就撲上去抱著林氏的腿,咧開了小嘴嘿嘿地笑,惹得林氏又是歡喜又是傷心,抱著他親了又親,眼圈卻紅了。

    孟瑾依舊還是那樣從容的態度,見母親傷感,便含笑道:“娘別這樣,既見了就歡歡喜喜的豈不是好?釗哥兒還小,別叫他心裡疑惑。”

    林氏忙抹了抹眼角,抱釗哥兒坐在自己腿上正要說話,外頭便有個小丫鬟變顏變色地跑進來,杜若就在門口站著,連忙攔住道:“這樣著急忙慌的做什麼?仔細衝撞了客人!”

    小丫鬟忙扯著她道:“姐姐,可不好了!王妃讓人用車送回來了!”

    孟瑾在屋裡聽見,也不由變了臉色,一面起身一面道:“王妃怎麼了?你倒說清楚些!”

    小丫鬟跑得氣喘吁吁,臉色卻是發白,喘著道:“奴婢看見王妃是讓人從車上抬下來的,那被子上都是血!”

    出了這樣的事,林氏等人自是不能再呆下去,連忙告辭。孟瑾也來不及相送,便直奔正院去看晉王妃了。

    顧嫣然回到家裡,卻見元寶已經回來了,一見她便急道:“夫人,良表少爺讓人送回來了,侯爺說,讓夫人在庫里尋些人參當歸,快送到舅老爺家裡去!”

    顧嫣然剛才從晉王府出來,心裡就懸著,此時聽了元寶的話,心裡就不覺的砰砰亂跳,連忙叫丹青開庫房門,一面親自去挑選,一面急問:“到底怎麼回事?聽說晉王妃也被人抬回來了,到底圍場出了什麼事?”這才不過去了三天,怎麼就鬧成這樣,“侯爺可受了傷沒有?”

    “沒有沒有,侯爺無妨。”元寶連忙先答了這句話,才將圍場之事慢慢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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