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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誰能想得到,這一年裡頭,姑爺居然在外頭有將近半年,她這個預備的通房也就根本沒派上用場。如今夫人及笄了,那她什麼時候才能……牙白回頭又看了看那紅紗窗,剛被買的時候還擔憂過,若是遇到的姑爺不好可怎麼辦,誰知道會是這樣的一位姑爺……再等等,夫人總有不方便的時候,那時候,就用得上她了罷?
牙白在廊外暗自神傷的時候,屋裡頭呻吟也告一段落了。周鴻摟著妻子,小聲問:“弄疼你了?”頭一回,他也沒個數,從前在西北的時候,倒有軍里兄弟要帶他去紅帳子瞧瞧,但他去了一趟,見了那些滿身膩香的風塵女子,只覺得倒胃口,勉強喝了幾杯酒,扭頭就走了。所以到了這會兒,那一陣胡天胡地的瘋狂過去之後,他就著慌了。
顧嫣然含著眼淚看了他一眼,想抬腳踹他,卻一點力氣都沒有。也不是——不好,可,到底還是怪疼的。
這一眼看著周鴻更慌了,連忙爬起來到外頭去找齊媽媽,顧嫣然想喊他都喊不住。好在齊媽媽是有經驗的,抿著嘴笑著叫人送了熱水進來,扶著顧嫣然去沐浴,一邊小聲笑道:“頭一回都是這樣的,那水裡我加了些藥,夫人泡一泡就舒服了。”把人扶進浴桶,又轉身出去收元帕,一看那帕子揉得亂糟糟的,也忍不住要說周鴻一句,“夫人年紀還小呢,也不能這樣,還是要疼惜著些。”教訓完了,看周鴻唯唯答應著,眼睛直往淨房裡看,那笑容就更是收也收不住,輕輕推了一把道:“想進就進去吧。”自己極有眼色地退出去了。
於是顧嫣然今晚第二次沐浴之後,又是被周鴻抱出了淨房。
第105章
平南侯府里旖旎的時候,潞國公府里卻是另一派景象。
陳太夫人靠在羅漢床上,慢慢地捻著手中的佛珠,馬氏站在對面,恭敬地低著頭。她站的地方是角落,吹不到風,也感覺不到冰山的涼氣,站了小半個時辰,汗已經浸透了後背的衣衫。
“今日在周府,你說要讓鵬哥兒對沈家二姑娘負責?”陳太夫人終於開了口。
“媳婦是想——”終於熬到婆婆開口,馬氏反而鬆了口氣,柔聲說,“畢竟是鵬哥兒扯壞了沈二姑娘的衣衫,若是沈家鬧起來,傳出去對鵬哥兒名聲不好。”
“這麼說你還是為了鵬哥兒好了?”陳太夫人的語氣中聽不出有什麼起伏,“那你說,鵬哥兒該怎麼負責?”
馬氏偷偷地從眼角窺視了一下陳太夫人的神色:“到底是昌平侯的女兒,也勉強配得上咱們家……”她敏銳地發現陳太夫人眉梢跳了一下,馬上改口道,“媳婦是想著,回來問問母親,都聽母親的……”
“都聽我的?”陳太夫人點了點頭,“那好。你去庫里挑十匹煙霞錦,親自給昌平侯府二姑娘送去,就說今日之事,我們家絕不會隨便往外頭說,昌平侯夫人不必擔心沈二姑娘的名聲會有所玷污。”
“母親——”馬氏吃驚地抬起頭來。陳太夫人的意思,就是根本不打算讓陳雲鵬負什麼責任,這十匹煙霞錦不過是個由頭,陳太夫人是要警告昌平侯府,這件事本就是他們家姑娘有錯在先,不要想借著這件事攀扯陳家。
按說陳太夫人這麼做也沒什麼,可問題是,白天馬氏剛在昌平侯夫人面前大包大攬替陳雲鵬答應了要負責,明日就得親自去反悔,自打嘴巴也沒有打得這麼幹脆的。馬氏頓時覺得臉上都火辣辣的:“可,可媳婦今日已經……媳婦若是去了,也——咱們家的臉面……”
“你下去吧。”陳太夫人眯著眼睛看了她一會兒,忽然擺了擺手,再也沒提這件事。
陳太夫人不提,馬氏當然更不會提,連忙就走了。明日她自然是不會去的,若是陳太夫人責問,她就說陳太夫人沒有說清楚,反正拖一天算一天唄。
等她走了,陳太夫人才淡淡地道:“你說她打的是什麼主意?”
旁邊伺候的嬤嬤是跟隨陳太夫人多年的心腹,半晌才道:“太夫人心裡最明白的……”
“是啊。”陳太夫人自嘲地笑了一聲,手指間轉動的念珠走得更快了,“我啊,當初就不該叫老二先承了爵,就該立了鵬哥兒做世子才是。”有些東西,從來沒有沾過還好,若是曾經擁有過,只怕就再也捨不得放下。人心是會變的,是會被養大的,人心越大,就越不滿足了。
“不是老奴說一句僭越的話,大少爺也實在是——”也就只有陳太夫人真正的心腹,才敢說出這句話來。
“是。”陳太夫人默然半晌,點了點頭,“鵬哥兒畢竟是沒有父親教導,長於婦人之手,總歸是不成的。老大早亡,老大媳婦又跟著去了,我這老太婆,再怎麼上心,也免不了有疏漏之處,免不了會有所溺愛。鵬哥兒雖比鴻哥兒要強,可還是不成。”
嬤嬤又後悔自己方才說那句話了:“鵬哥兒心性善良,太夫人好生教導也就是了。”
陳太夫人輕輕搖了搖頭:“還是不成。善良得過了頭,就是愚了。不說別人,你瞧瞧他帶回來的那個敏娘,妖嬈作態的,只有他看不出來。還有這次,珊姐兒都知道這責任不能往自己身上攬,他偏不知。”
嬤嬤只能說:“也是哥兒心性善良有擔當的緣由。”
“這不叫有擔當,這叫糊塗。”陳太夫人目光中閃過一絲悔意,“當初他爹娘都去了,我心疼他,雖然讓他學弓馬騎射,但始終捨不得送他去邊關。如今他拘在府里,功夫兵法學得再好都是紙上談兵。上回他偷跑出去那一趟,帶回來一個敏娘,我就該警醒的——那個妖妖調調的賤人,也只有他看不明白,居然當成了可憐人帶回來。”
嬤嬤輕聲道:“也幸好哥兒心性是好的,敏娘雖使了些手段,哥兒也不曾失過分寸。”
“這是因著在自家裡。”陳太夫人搖頭嘆氣,“總有人盯著,那敏娘翻不出什麼大浪來。可若是到了外頭呢?或者若是有人心懷惡意,跟敏娘聯手呢?就如今日在周家,明明沈家丫頭跌下來時周家那孩子離得近,為何他不去接?”
嬤嬤苦笑了一下:“周家那位二公子,過的日子跟咱們哥兒不同……”那等的防備警惕,都不是錦繡鄉里能養出來的,周家二公子,可比陳雲鵬多吃了許多苦頭。
“可是如今,整個周家,就是他最出息。”陳太夫人長長嘆了口氣,“鵬哥兒也快二十歲了,這會兒再出去,大約還來得及。竹青啊,拿紙筆來,我要給皇上上摺子。”
“您是要替鵬哥兒請封世子?”竹青嬤嬤雖然從聽說了馬氏在周家的表現開始就隱隱猜到了,但此時仍舊微微吃了一驚,“您,您這是打定主意了?”
“爵位本就該是長房的。”陳太夫人重重捻過一枚佛珠,“咱們家跟周家本來不同,長房還有骨血在呢!原先我總想著,若是老二自己提出來那是最好的,也保住了叔侄情分。如今看來,老二怎麼想的還不好說,老二媳婦卻是定然不肯讓的了。”若是肯讓,又怎麼包攬下這件事?若是陳雲鵬娶了個侯府庶女,以後還怎麼去競爭國公府這個爵位?
“那昌平侯府那邊?”
“明日你去一趟吧,將煙霞錦送了去。”陳太夫人目光一冷,“昌平侯府若是明白道理的,自然會閉上嘴的。”
潞國公府發生的事情是眾人都想不到的。第二日黃昏時分陳太夫人請封世子的摺子就到了皇帝案頭——這是潞國公府的殊榮,也是對相夫教子,生出了能以身殉國的好兒子的陳太夫人的殊榮。
皇帝看完摺子就笑了,親自提筆在上頭批覆了,吩咐轉去禮部:“潞國公府長孫年近弱冠,可儘快封為世子。”有皇帝這一句話,不出三天也就解決了。
當然這件事情暫時還不為官員們所知,周鴻和顧嫣然就更不知道了,他們這個時候,正在齊家門前。
齊大爺的住處是皇帝賞賜的,不過只有五間正房的一個小院子,環境卻十分清雅,院子裡有兩棵並生的柿子樹,頗有些年頭了,這會兒樹上掛著好些未長成的柿子,像些綠色的小燈籠。這些日子齊大爺一直呆在宮裡,連顧嫣然的及笄禮也不能參加。畢竟羯奴雖然已經被打得不輕,但要扶持新君兩國建交,後頭還有許多的事情都需要向他諮詢。今日總算是告一段落,周鴻夫婦才能來見他。
齊大爺就坐在樹下,顧嫣然第一眼看見他,不由得嚇了一跳。說起來齊大爺今年也就是四十出頭,可乍看起來仿佛比孟老太爺年紀還大。臉龐黑瘦,頭髮花白,兩邊臉頰上刻著深深的紋路,眼角還有一道疤痕。看見周鴻夫妻進來,他露出笑容,要站起來身來:“鴻兒來了?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