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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嫣然倒沒有什麼,笑笑道:“今日是我表兄的好日子,這樣沒趣的事,提它做什麼。”
宜春侯夫人方才坐得遠,並沒有聽見她們說什麼,卻看見先是錢喻敏變了臉色,之後韓綺也白了臉,顧嫣然雖還笑著,神色也有些變化。她是善於察顏觀色的人,頓時心裡嘀咕起來,捉著空便問韓綺:“方才你與平南侯夫人說了什麼?我怎麼瞧著她仿佛有些不悅?”
韓綺怎敢說出剛才的話,支支吾吾道:“是說我孟家表姐……”
宜春侯夫人冷笑道:“撒謊!若是孟側妃有什麼不好,你們如何會當著錢氏的面說?”
韓綺忙道:“表姐從前在閨中時,便與錢家妹妹相好……”
宜春侯夫人冷笑道:“孟側妃如今要做太子良娣了,她的事也是能妄議的?你便不知,平南侯夫人也是不肯在外頭隨便說話的,你打量騙我容易不成?可是你說了什麼得罪平南侯夫人的話?”見韓綺臉色微變,知道自己怕是猜中了,若不是在外頭,就恨不得給韓綺一耳光。此刻在別人家做客,不能如何,只得暫時咽了這口氣,恨恨道,“也不知我家做了什麼孽,竟迎了你進門!”打定主意回去就要將兒子那兩個通房丫鬟提成姨娘,無論如何先生下個兒子來再說。
第146章
甄真這病來得突然,周鴻雖不許她起床,顧嫣然哪裡還能睡得著,只得披衣倚著床頭坐著。直到請進大夫來診了脈,石綠才過來回道:“說是外感風寒,心裡又是鬱結,兩下里碰到一起,本來不是什麼大病的,也發作得厲害。且她身子弱得很,抵不住這病勢,大夫的意思,性命倒是無礙的,可總得好生休養,往輕里說,沒有十日八日的也下不得床。”
“這風寒是怎麼著的?”顧嫣然聽完了,手指輕輕在床沿上敲了敲,問石綠,“曙紅怎麼說?”
曙紅就是當初在園子裡聽見謝宛娘和小桃密謀的那個小丫鬟。顧嫣然看她機靈,將她從灑掃上調到了自己院子裡。雖然也是做粗活,但在主母的院子裡當差可比外頭強得多。曙紅自己也知道上進,除了每日自己的活計之外,還時常向石綠討活計做。石綠見她這樣,便也用心指點,如今也已經提成了二等丫鬟。她雖然性子活潑,倒是難得的嘴緊,尤其進了顧嫣然的院子裡,再到外頭去便笑得多說得少。
甄真此事須要周密,石綠一個人顧不過來,顧嫣然看中曙紅這嘴緊又機靈,便將她調去了樂軒,並那兩個在樂軒當差的婆子,也是齊媽媽挑出來最不愛說話的。
石綠低聲道:“曙紅說,屋裡的炭盆是她親手放的,窗戶也只開一線,只是半夜甄氏迷迷糊糊喊著要水,她過去看時,見屋裡一切都如舊,實在並不寒冷,看著甄氏不該像受了風寒的。可大夫診了脈,卻又說是風寒,且奴婢瞧著她發高熱,也正是風寒的樣子。”
“既是風寒,就照著風寒治罷。”顧嫣然略一思忖,道,“還叫曙紅仔細照顧著,莫要因她病了便疏忽,倒叫人鑽了空子。”
石綠連忙答應。牙白之事便是個例子!眾人都以為知道了她的底細,猜到了她的行事,卻沒想到她敢去元哥兒院子裡縱火。石綠只要一想起這事便後怕得睡不著覺——幸而辱娘警惕,否則別說燒壞了元哥兒,便是將他驚嚇著了,也是萬死難贖的罪。有這前車之鑑,石綠忙回樂軒去,又細細教導曙紅幾句。
曙紅乖乖聽了,直聽到石綠說但凡有些動向便要來報,才小聲道:“姐姐這樣說,我倒發現一事,原不知要不要緊,既是姐姐說了,我就告訴姐姐參詳。甄娘子腕上有個銀鐲,我瞧著她格外寶貝。今日我服侍她歇下,她將頭上一根銀包金的簪子拿下來打賞我,卻沒動那鐲子。說起來,那簪子可比鐲子值錢多了,可我暗地裡瞧著她總是摩挲那鐲子,不知是個什麼意思。”
石綠聽了,也一時琢磨不出這事究竟有沒有什麼用意,便道:“或許是她特別寶貝的東西也說不定。你這樣仔細是極好的,夫人說了,並不怕繁瑣,再有什麼事,你還要仔細瞧著,縱然一時參詳不出個意思,久後自見分曉。”諄諄叮囑了幾句,才離開了。
這邊周鴻也聽了大夫的話,回屋便對顧嫣然冷笑道:“不管是真風寒還是假風寒,至少她算是留下了。你加派人手仔細盯著她,寧可這事不成,也不許叫她傷了你和元哥兒一根頭髮。”
顧嫣然笑著拉他躺下,連聲做了保證,周鴻才滿意,將她抱在懷裡睡了。
甄真這一病當真病了有七日才退燒,曙紅和石綠輪番地守著她,直到她不再發熱,才過來稟了顧嫣然。這也是周鴻說的,無論真病假病,凡高熱不退,就不許顧嫣然近她的身,免得被過了病氣。
顧嫣然正在看帳簿。一則臘月里景泰公主就要大婚,她要備下送到韓家去的賀禮;二則今年又是地動又是決河,雖然按例賑災,但依著往年習慣,少不得有流民要進京城裡來。京中勛貴人家,冬日裡都會捐些米糧開粥棚,今年這粥棚怕也還是要開起來,這筆支出要先留出來才好。
“既是燒退了,我也該去看看。”顧嫣然放下帳簿,活動一下肩頭,“正好也走動走動。這帳簿子看得人眼花。”
丹青頗有些擔心:“若是真風寒,燒退了也不算得痊癒,可不要過了病氣。”
石綠笑道:“曙紅已經拿醋熏過了屋子,才敢過來跟夫人回話的。”
樂軒仍舊安安靜靜的,顧嫣然從院子裡慢慢走到屋門口,隨口道:“倒是聽起來並不咳嗽?”風寒之症,往往即使退燒也會咳嗽不止,有些甚至纏綿不愈成重症。
石綠若有所思道:“奴婢記得甄娘子自病了倒也不曾咳……”仿佛有點古怪。
這會兒顧嫣然已經認定甄真是假病。這假病並非說她是裝病,高燒是裝不出來的,但這病定然是她自己刻意弄出來的,只是既然沒有著涼,恐怕也不是真正的風寒。
甄真倚著床頭,正由曙紅伺候著喝藥,屋子裡一股醋與藥混和的味道,說不出的古怪。顧嫣然皺皺眉,覺得這味道有些沖鼻,胸口仿佛也有些不大自在,忍耐著在椅子上坐了,看著甄真道:“這幾日你燒得厲害,這會可覺好些?”
甄真臉色比前些日子更蒼白了些,眼睛也沒了神采,一臉懨懨地道:“都是我自己沒用,不過是從那裡出來的時候在院子裡躲了一會兒,多吹了點風,竟就病成這樣,給夫人添了許多麻煩,還勞動了幾位姑娘辛苦。只是我才退了熱,夫人怎麼就過來了,萬一過了病氣給夫人,豈不是我的罪過。”
顧嫣然聽她解釋自己的病因,笑了笑道:“大夫說,你身子確是弱些,不過心裡鬱結著才是病因。既已經出來了,何必多想,放開心思,這病倒許好得快些。只是原打算趁著天氣還不冷送你上路的,眼下只怕一時半時走不得了。”
甄真暗中鬆了口氣,忙道:“這樣打擾夫人,我心裡實在不安。其實這會子我也不發熱了,只是身上軟些,想來路上有馬車,其實也不妨事。”嘴裡說著,卻又故做嬌弱地掩了口輕輕咳嗽幾聲。
顧嫣然看著她惺惺作態,心裡一陣好笑,順著她的話便道:“這話說的也是,你如今這情形,早些離開倒安心。不如這樣,大夫的藥再吃三日,若是覺得身上好些,我就安排人送你。馬車自然是有的,十月里雖冷些,想來往南邊走總歸好些。”
甄真瞠目結舌,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為何要如此嘴賤,不肯順水推舟,偏要裝模作樣。只是話都說出口了,哪裡還能咽回去,只得道:“夫人說的是,只盼我快些好罷。”說著,又咳幾聲。只是這咳嗽乃是乾咳,聲音淺在喉口,顧嫣然聽得清楚,暗中偷笑,起身道:“既這樣,我去安排,你只管好生養病。”覺得這屋裡氣味委實有些熏人,不願再坐下去,起身便出了屋子。
甄真忙向曙紅道:“快替我送送夫人。”瞧著顧嫣然走了出去,便重重倒回床上,心裡大罵自己不該畫蛇添足。若是三五天裡顧嫣然當真將自己送走,卻哪裡有機會偷她的東西?想來想去,只能再用那藥了。
前幾日她初用這藥,心裡害怕,只用了一點點,立刻就起了高熱。只是這藥古怪,雖是發熱,心裡卻還明白,且熱度一退,便覺得身上並無大礙,那嬌弱不勝的模樣都是裝出來的。如此看來,這藥果然是大有妙用,也如齊王妃所說並不傷身子,想來多用些無妨。即使她再病一場,若是日子太短,十月里總是能上路的。倒不如狠狠心病得久些,拖過了十一月中,那時京城落雪,路上無法行走,顧嫣然也只能將她留在平南侯府過年了。
年後若說上路,總得等到二月初,如此一來中間便有兩個多月的時間,過年又是最忙亂的時候,她總能找到機會才是。甄真心裡打定了主意,手不由得放到腕上,將那銀鐲又摩挲了幾下。想著自己如今落到這般地步,不由得黯然,但想到事成之後的好處,又重新振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