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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鴻搖搖頭:“駙馬本人雖不可任要職,可駙馬還有家族呢。德妃娘娘如今,還不是一樣正給景泰公主挑駙馬?你瞧著罷,必然要挑個對齊王有用的駙馬呢。”景泰公主挑個有用的駙馬,寧泰公主卻只能嫁個小小校尉,此消彼長,可不就差了許多麼?

    “且寧泰公主若嫁得不如意,齊家能有什麼好處?咱們家又有什麼好處?說句難聽的,若雖公主恨了齊家如何是好?若是公主雖然下嫁,卻不肯好好過日子,攪得舅舅對公主生了怨氣又如何是好?如此一來,公主非但幫不上晉王殿下,反而鬧得咱們跟晉王殿下離心,豈不是一箭雙鵰!只可惜,如今抓不到真憑實證!”周鴻說著,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顧嫣然聽得心裡發涼,嘆道:“說起來都是一家子骨肉,兄弟們爭奪也就罷了,怎麼連姐妹們也這樣算計起來,倒不如尋常人家……”別人家不過是爭產業,天家卻是爭那九龍寶座,動不動就是你死我活的事,說起來,倒真是不如尋常人家能講個兄弟情深,天倫之樂。

    周鴻搖搖頭:“天家無親情,都算計到這份上了,還講什麼?別說寧泰公主既不是齊王同胞,又是養在已故皇后娘娘膝下,就是景泰公主,這是自己親妹妹,這擇駙馬也未必順著她的心意呢。”

    周鴻這話還真的沒有說錯,景泰公主這個時候,正在長春宮裡跟德妃發脾氣呢。

    “那李雁起是個什麼人?人人都說他是克妻的,母妃說千挑萬選,就給我選中這麼個人不成?”景泰公主氣得兩頰通紅,越說越惱,“就算母妃不知道,兩個哥哥在外頭也是知道的,怎不告訴母妃一句?”

    齊王妃和周潤都在一邊坐著呢,景泰公主這話直問到兩個嫂子臉上去,兩人便都有些坐不住了。齊王妃先陪笑道:“妹妹別急,且聽我說。李雁起並不是克妻,不過他繼母對他不好,定親的時候就知道那家姑娘身子弱,果然後頭一病不起,其實不關他事,倒算在他頭上。至於那一個更不必說了,連親事還沒定下來就自己掉到池塘里,得了風寒死的,更與他不相干了。後頭那克妻的名聲,不過是他繼母為了敗壞他才放出來的風聲。”

    景泰公主哪裡吃她這一套。她自小是德妃當掌上明珠般嬌養大的,齊王年紀比她大了不少,自然也事事都順著她。加上皇帝寵愛,景泰公主的脾氣委實不小,不過在外人面前總要有皇室公主的氣派,裝也要裝出個端莊淑靜的模樣罷了。這會兒眼前都是自家人,這脾氣哪裡還要藏著掖著,冷笑道:“皇嫂這話說得好呢!人家擇婿,都要挑那門風清正人事簡單的人家,偏皇嫂心疼我,替我挑這上頭有繼母,家裡還不和睦的!”

    齊王妃被這一句“心疼我”刺得滿臉通紅,勉強道:“別人家自然如此,乃是怕姑娘嫁去做了媳婦,要受婆婆磋磨。可妹妹是公主,成了親就有自己公主府,任那李家夫人再怎麼,難道還能到公主府里去耍什麼威風?”齊王的確先要考慮用景泰公主的親事替他籠絡人才,但這家裡婆婆的事兒,齊王妃卻也考慮過的。

    可惜景泰公主並不領情,冷笑道:“皇嫂倒慮得周詳。只是皇嫂可有想過,你說這李雁起並不克妻,可若他萬一克妻呢?皇嫂可能替他做個保人?”

    齊王妃張口結舌。這東西如何做得擔保?

    景泰公主看她這樣子便笑道:“想來皇嫂也是不敢擔保的了。不知將來皇嫂的女兒長大了,可敢給她挑這樣人家?”

    齊王妃啞口無言。若是自己女兒,自然不肯的。李雁起未婚妻子未過門而逝,後頭議親的姑娘又病死,這都是事實,倘若是她自己的女兒,哪裡肯冒這個險?萬一他當真克妻,豈不是剋死了自己女兒?

    景泰公主見她不說話,抬手就將手裡茶盅摔到了地上:“原來皇嫂就是這樣心疼我的。竟真是不怕他將我剋死啊!”

    德妃見這話說得不像,忙道:“景泰不要胡說,你皇兄皇嫂自然是打聽明白了才來說這話的。那克妻的事都是李家繼母傳出去的,並不為算的。”

    景泰公主氣道:“原來母妃也這樣心大,那不知母妃可曾找人給這李雁起算過命,確實他無有克妻之命?萬一他有,母妃是想看著女兒去死麼!”

    這下連德妃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沉了臉道:“這是什麼話!你是我生的,母妃如何肯害你?這李雁起是個進士,雖則如今官還小,但要提拔起來也不過是你父皇一句話。且他相貌堂堂,你皇兄也是親自看過的。”

    其實最要緊的,李雁起的堂兄李雁平,乃是宮內九衛的統領之一,管著皇宮的大門呢。且李家族人不少,在朝為官的也頗有幾個,除了李雁平,還有一個叔父在吏部做侍郎,一個伯父是御史,另有兩個在外地為官的,也有四五品的品銜。齊王是想嫁了景泰過去,將整個李家都籠絡到他身邊來。

    這話,德妃自然不好說出口,只能稱讚李雁起罷了。

    可惜景泰公主自有主意:“說他是進士,春闈三年一次,到如今也不知有多少進士了。若說相貌堂堂,自有那比他還生得好的!”

    德妃被女兒噎得不成,氣道:“那你倒是要挑個什麼樣的?”

    景泰眼睛一亮:“母妃讓女兒自己挑?”

    德妃不過隨便說一句罷了,聞言倒是一怔:“你難道自己看中了?”

    景泰臉上飛起兩片紅暈,有些忸怩地道:“就是韓探花。聽說他至今尚未定親。”

    德妃怔住了,周潤已輕聲道:“妹妹,韓探花之母是孟御史的親妹……”根本就跟齊王不是一派的啊。

    景泰不悅道:“那又如何?四皇嫂你與孟家,如今也是姻親呢。”

    一句話把周潤又堵了回去。這京城裡頭瓜瓜葛葛的,細算起來,沒準誰跟誰就是親戚呢。顧嫣然嫁了周家來,周潤是她的隔房小姑,那跟孟家還真是親戚,且還不算太遠哩。

    德妃沉吟不語,齊王妃看著不大好,輕聲道:“妹妹,韓探花雖則名聲在外,可也不過是個編修而已,瞧著父皇也並不重用他的。”

    這話其實說得十分實在。韓晉那殿試的文章做得花團錦簇,點了個探花,進了翰林院也頗得皇帝青眼,時常召他奏對。只是時日一久,皇帝就發現韓晉此人,做些詩詞書畫有十分的天賦,說到社稷民生就遠了些。且與韓晉同榜的狀元如今已去了外地做縣令,榜眼則去了工部做個小小的工正,皆是實實在在地從頭做起,唯獨這個韓晉仍在翰林院,每日只管風花雪月。

    皇帝也曾探過韓晉的口風,想將他如狀元一般放到偏遠之地去做個縣令,雖說苦些,但做上幾年出了政績,便好調進京來升官。可略說了兩句,卻發現韓晉是吃不得苦的,只願做些文字功夫,悠哉游哉地過日子。

    如此一來,皇帝心裡也就看輕了韓晉了,只將他留在身邊問些典故之事,閒來讓他做幾句詩詞,畫幾張畫兒。越發說得難聽些,竟是做個倡優之臣如東方朔一流呢。韓晉自己樂在其中並不覺得,當不得齊王在旁邊察顏觀色看得清楚。

    外人看來,韓晉這個翰林院編修既清貴,又得皇帝看重,乃是近臣親臣,說不定便有機會在皇帝面前進言的。可是齊王卻看得清楚,皇帝只用韓晉做個兩腳書櫃、活動硯台,並不將他當個正經的有為臣子。別說韓晉無心於政事,就算他有心,皇帝也不會聽他說什麼的。

    既是如此,齊王怎麼會將韓晉列入景泰公主擇婿的名單之中?他是要用公主下嫁籠絡人才的,卻不是拿來浪費的。

    只是這話怎麼好明白地說出口呢?齊王妃也只能隱晦地提一提,卻不是說給景泰公主聽的,乃是為了提醒德妃。

    果然德妃頓時便道:“說的是,那韓晉是個繡花枕頭,嫁不得!”

    景泰公主自那次壽王別莊的宴會之後便看中了風流倜儻的韓晉,自是聽不得別人這般說,當即頂嘴道:“母妃這話說得好生奇怪。中了探花的是繡花枕頭,只勉強中個二榜的倒是真才實學了?那頭榜三甲都是父皇欽點,母妃難道說父皇取中了個繡花枕頭不成?”

    “胡說!”德妃是真惱了。下頭還坐著兩個兒媳呢,自己當面就被女兒這樣頂撞,哪裡還有做婆母的威嚴?德妃一怒之下,說話便有些急了:“那韓晉自己並無實權,韓家又是人丁凋零,連個有用的族人都挑不出來,你豈能嫁他!”

    景泰怔了一怔,頓時白了臉:“原來母妃不是替我挑駙馬,是挑那有用的人呢!”轉頭瞪著兩個嫂子冷笑,“難怪呢,一家子都是瞪著眼,預備拿我的親事去籠絡人呢吧?”

    德妃也是情急之下說錯了話,這時要改卻也來不及,只得硬著頭皮道:“娘還不是為了你!韓家這樣不中用,倒耽擱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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