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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乖覺的侍童上來接走了水壺,並奉上茶水。
原先崔蛟臉上的表情也是這樣,周宜就覺得他這個人有點驕矜,不太招人喜歡,可是如今知道他是斷袖,周宜滿腦子都是同情。
於是她也不計較了,頓了頓,說道:“朝廷里如今焦頭爛額,陛下滿心思都是步家人,他如今一心扶持寒門子弟同士族對抗,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朝廷也無人可派。”
當今天子的國策在那裡,朝廷分不出心思來管這個。
崔蛟就著從人端來的清水洗了洗手指,俊雅的臉上有些微妙的看著周宜:“你周家可對朝廷仁至義盡了,照樣不是不得善了?”
他喝了口茶水,慢悠悠笑了笑:“薛家刻薄寡恩,薛靖志大才疏,替他們賣命,能有什麼好下場。”
周宜正色道:“周家從來沒有替誰賣命過,崔蛟,當初我父親沒有選你的父親,不是因為崔家不如薛家。”
崔蛟皺眉。
周宜繼續道:“是因為,你的父親比不上先皇,周家不為誰家賣命,周家人的命是為了這天下的黎民,大炎皇朝建國不久,當今陛下的國策也未嘗不是對的,只是因為建國不久,國力不穩,世族的力量大,又連連征戰,天下的根基經不起折騰。”
崔蛟整了整衣襟,好整以暇的看著周宜笑。
周宜溫聲道:“你喜歡同薛皓玩,可見你不同你表現的那樣自私涼薄。你若是幫他安撫了北面,他一定會感激你的。”
崔蛟臉色大變,聽著周宜的口氣。
“他竟然……連這都告訴你了。”崔蛟喃喃道。
周宜張了張口,到底沉默了。
崔蛟苦笑:“他原先來纏著我玩鬧,大約是看到我搬了家,以為我對你有意思,他太聰明了,我的心思,他很快就發現了。我以為他會嫌棄我,沒想到他竟然還願意同我交好。”
周宜想了許久的措辭才道:“他是個好人,你喜歡同他交好,說明……”
崔蛟打斷她:“不,我只是,黑暗裡呆久了,總會嚮往光明的地方。我並不是一個多麼好的人,我嫉妒,斷袖,自私,涼薄,還霸道不講理。不瞞你說,我見了你,就覺得你漂亮,比那些精心打扮雕琢的美人漂亮了不知道多少。”
他瞪著周宜:“你知道見你第一面的時候,我心裡想的是什麼嗎?我當時就怨憤你的父親,為什麼當初不選我爹,如果當初不是他選了先皇,你就是我的。"
周宜看著他,並不說話。
崔蛟道:“後來我見了薛皓,長大的太子殿下比當年更加的美妙,我又想把他據為己有。”
他目光冷冷的,周宜差點打了個寒顫。
崔蛟悶頭喝了一口茶,修長的手指輕輕滑過魯青瓷的杯口,接著長嘆一聲:“我終究不如他。我射箭輸給了他,胸徑膽識也輸給了他,周郡主,你今日來是勸我去宣威,還是勸我早早放手,你是來宣告主權的嗎?”
他說著狠狠將杯子擲在地上,嚇得僕人都跪了下去,遠處的站著的張青和紫林兩個趕緊朝這邊看過來。
周宜朝她們擺手,命她們站在遠處不許靠近。
“我若是來宣告主權,就會帶著我的侍女,帶著我周家的人,能帶多少就帶多少,我會讓我的親朋好友來看你的笑話,來告訴她們,這天下人都敬仰傾慕的第一公子崔蛟,是個斷袖,他還思慕原先的太子殿下,如今的宣和王,而宣和王只傾慕我一個人。”周宜看著崔蛟,目光灼灼的看著他。
崔蛟心一驚。
周宜輕微的搖搖頭:“崔蛟,我來找你,真心實意的請求你,薛皓也請求你,我並不讓我周家的人靠近你,如今我同你說話,這裡的人都是你的親信,沒有人知道我們說了什麼,我不想宣告主權。”
她頓了頓,認真看著崔蛟:“你早就該知道,我不是個喜歡同婦人爭風吃醋的人,我在京城住了這麼多年,從來不同女子交惡,這京城裡,跟我瞎折騰的只有一個謝清華,可是我懶得理她,我連她都不理會,又怎麼會吃你的醋?”
崔蛟大怒“你覺得我不配做你的對手,連謝家那個蠢女人都不如?”
周宜哭笑不得:“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謝清華幾次三番給我惹了麻煩,我都不理她,何況,你從來不曾傷害我,我又何必要怨憤你?崔蛟,你其實……並不是真的斷袖吧。”
崔蛟眉頭緊了緊,並沒有說話,這周宜真是個神人,斷袖這麼隱私忌諱的事情,男子尚且避之不及,她倒好像根本不放在心上。
“我的確不是斷袖,我只傾慕薛皓一個人。”崔蛟朝著周宜壞笑了一下。
周宜輕聲道:“你不是傾慕薛皓,你只是,沒有遇到傾慕的女人,薛皓的性子開朗活潑,他又聰明善良,任何人都喜歡同他交往,你才華蓋世,又目下無塵,沒有什麼朋友,難得遇到一個像薛皓那樣的人,所以你喜歡他,其實……”周宜頓了頓,“你哪天遇到一個同他一樣有才學,有膽識的女子,你也會喜歡的。”
“你不是斷袖,你只是喜歡了一個人,他智計無雙,俊雅活潑,明朗如日月,這個人,恰巧是個男孩罷了。”
第一百零九章:離京
周宜的話就如同一桶涼水將崔蛟從頭澆到了腳。
崔蛟連日來被欲望和為難折磨,仿佛找到了突破口,他仔細想了想,自己還真不是喜歡所有男人,似乎只是不喜歡女人。
他二十歲那年見到了14歲的太子薛皓,當年的小太子漂亮的不像話,像個精緻的瓷娃娃,誰見了都喜歡,況且又有那樣的才情。正青春年少的自己喜歡他正常,倒霉的是,之後遇到的所有女子中,再沒有一人能有薛皓長得好看,也沒有一人能有他的才情。
雖然長大後的薛皓已經有了男子的氣度,相貌也不再那樣精緻秀雅的雌雄莫辯,但是才學能力更上一層樓,見了之後,唯有更加折服。
“周宜,你果然是個特別的女孩。”
崔蛟展眉笑了笑,漸漸有了些暖意:“我答應你,不是因為他,是因為你。"
"啊?"
崔蛟道:“你說的沒有錯,只是喜歡了一個優秀的人罷了,如今我遇上了個更好的,自然就要忘了之前的。”他說著促狹的朝著周宜一笑。
周宜呆愣了片刻,當下告辭跑了。
次日,崔蛟進宮見了薛靖,向皇帝陛下要一個宣威使的名號,薛靖本就焦頭爛額,忙著明年的春闈,又因為朝政諸多不順心,邊關將領也有些報告說燕國胡人有些小動作。崔蛟自己攬事,他求之不得。
崔蛟第二天就帶著自己家的車馬僕從去了邊關,臨走還給了薛皓一大筆錢。
周宜笑道“拿人的手短,你怎麼好要人家的錢財。”
薛皓眨了眨明亮的眸子,促狹一笑:“你是怕我賣身了不成?”
周宜語結。
薛皓道:“你放心,崔蛟不是笨人,他給我的這些錢,是為了日後崔家人的前程,我收了他的錢,自然就和他成了一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