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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牌子留下了,人贖走吧。”
瘦子打開牢門,得意洋洋地望著滿臉慘白的孫夢吟:“怎麼樣,被我說中了吧,我們老大是誰,那可是……”
他話還未說完,孫夢吟已幾步奪門而出,一把撲入了迎上前來的孫左揚懷中。
“哥,沒事的,不怪你,一定是你一路趕來救我太累了,才沒有……”
孫左揚抱住妹妹的手一緊,打斷她:“別說了,輸就是輸,技不如人沒什麼好丟臉的,走吧。”
他聲音低沉,像是在剛才那場比斗中耗盡了全部力氣,整個人都蒙上了一層灰敗的陰影,看得牢里眾位女公子心痛不已。
孫夢吟卻想起什麼似的,又折回牢中,抱住了淚光閃爍,滿臉不舍的聞人姝,“姝兒我先去了,你別害怕,你家裡一定很快就會來贖你了,你自己要多保重……”
她說著湊在聞人姝耳邊,竊聲道:“必要時犧牲你那個便宜妹妹,畢竟你才是聞人府的嫡小姐,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嗎?”
聲音小得只有聞人姝能聽見,她身子僵了僵,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抱住孫夢吟哭得更傷心了。
一時間,其他女公子們也紛紛圍上前,送別的送別,抽泣的抽泣,更多是在惶恐自己何時才能像孫夢吟一樣被贖出去,離開這個暗不見天日的鬼地方。
一片悲悲戚戚中,孫左揚不知何時也進了牢房,他目光逡巡一圈,在最外圍找到了那個讓他心心念念的少女。
按捺住內心翻湧的情緒,他不易察覺地走上前,輕輕停在那道身影旁,俯首道:“清禾師妹你別怕,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你等我……”
那道身影一顫,沒有回頭,只是手心微微發抖,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響在耳邊的那句話實在太快,快到一縱即逝,快到誰都沒有注意到,就連聽到的本人都難以相信。
直到孫家兄妹出了牢房,趙清禾才有勇氣轉過頭,目視著孫左揚遠去的背影,鼻頭紅紅的,像只發懵的小白兔。
她不知看了多久,忽地拉過旁邊的聞人雋,語氣恍惚:“阿雋,你掐我一下,我剛剛好像做了個夢?”
聞人雋見她盯著孫家兄妹消失的方向,眼神直勾勾的,一時疑心她魔怔了,不由按住她肩頭,悲從中來,萬分心疼地想搖醒她:“清禾,你別這樣,我們也會被贖出去的,一定會的!”
☆、第四章:相府大公子
接下來一段時間,書院方面陸續又來人了,同孫左揚的情況幾乎一模一樣,先是被蒙著眼睛帶上山,然後清點完贖金,再然後自報所長,無論哪一門,都要與那東夷山君比一比,美曰其名“切磋賜教”。
但在牢房裡關押的女公子們看來,這根本就是全方面的碾壓羞辱,她們都開始在心裡覺得東夷山君是個變態了,一個很厲害的變態。
簡直跟竹岫書院那塊牌子有仇似的,十八般才藝無盡地展現,花樣折辱那些誠惶誠恐,羞愧欲死的世家子弟。
譬如第二個來贖人的陳家少爺,選了苦練十餘載的書法,卻在看完東夷山君的字後,就想撕掉自己的那副糙書,甚至剁掉那雙一直打顫不停的手;
第三個來贖人的馮家公子,功課平平,沒得選,一閉眼隨便抽了本書,結果自然不言而喻,牢房裡的女公子都沒臉聽他那結結巴巴的背誦了,被他贖的那個是自小定下的未婚妻,更是臊得滿臉通紅,巴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而第四個是素來愛穿一身騷,自命風雅的御史家獨子,他對自己的棋藝很有自信,開口就是一局定輸贏,可以讓你三子云雲,牢房裡的貴女們都想衝出來拎著他的耳朵罵人了,最後燒宮學牌子的時候,滿牢的人頭一回伸長脖子,莫名地慡快解氣,覺得就是活該自作自受……
除此之外,更別提一些選都不敢選,進了岩洞腿就打哆嗦,看了那把大鬍子心就發顫,全程慘白臉的嬌弱貴公子了,這種最受牢里的貴女們失望與鄙夷,平日在宮學裡高高在上,人模狗樣的,卻是關鍵時刻,膽小如鼠,勇氣全無,一絲男兒氣概都沒有。
她們都懷疑東夷山君憋足了勁,就是存心來摧毀竹岫書院光輝形象的。
總之來這的世家公子們,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想回憶起這段經歷,因為就在這個偌大的岩洞裡,在眾位同窗師妹的親眼目睹下,他們留下了生平最孬、最慫、最失敗的樣子,相比起來,第一天的孫左揚簡直就是一股清流,表現得何止千倍萬倍的勇猛非凡。
但即便再孬再慫,他們終究還是來了,還是救走了黑暗中的少女。
當牢里一個又一個的女公子被贖走時,剩下的人開始躁動不安了。
“我當時幹嘛不在宮學找一個心儀的師兄,早些定親就好了,或是認個乾弟弟乾哥哥什麼的,沾親帶故些,現在也就有人來救了……”
一些曾經沉穩自矜的女公子也開始不顧身份,發起牢騷,嚶嚶哭訴著後悔。
每當這個時候,角落裡的趙清禾與聞人雋就會忍不住發呆。
趙清禾發呆,是因為孫左揚那句話,她到現在都還沒分清那天是幻覺還是現實,也沒想通孫師兄何時與她有過瓜葛?
而聞人雋發呆,卻是腦袋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道身影,雲衫俊逸,姿容秀雅,隔著白茫茫一片霧向她伸出手,似乎想將她拉出這潮濕暗牢。
如果竹岫書院當真會有人來贖她,那個人,大概只有可能會是他。
偏巧這一夜,東夷山君來牢里拎聞人雋去下棋時,忽然在燭火搖曳下,隨口問了一句。
“小丫頭,你覺得會有人來贖你嗎?”
聞人雋正捏著一枚白棋,想著該往哪下,才能在棋盤上打開一個豁口,不至被旁邊那大片黑子圍剿得太過慘烈。
東夷山君曾答應過她,若是她有朝一日下贏了他,他說不定會大發慈悲心放了她,所以她每一盤棋都十分認真對待,就盼著老天瞎一回眼,能叫她搏出一把來。
此刻甫一聽到東夷山君的問話,她一愣,抬起頭,想了想:“不知道。”
東夷山君一雙漂亮的眼眸有些玩味,來了興致般。
“你在書院就沒個相好的?”
聞人雋臉微微一紅,又想了想,慢吞吞地搖頭:“光看書去了,好多師兄的名字都叫不出來,他們估計也不認識我,我在書院話很少,不怎麼引人注意的。”
“看出來了,是個會裝傻充愣的書呆子……可是,真沒有?”
聞人雋自動忽略掉那句“裝傻充愣”,果斷搖頭,卻又遲疑了下,“大概……也有那麼一個吧,可不算是相好。”
許是燭火太晃眼,又許是今夜心緒紛雜,一些話竟不知不覺地就說出了口。
“也不是書院裡認識的,是很小就相識了,因為兩家是世交,他那時常和我一同玩耍,關係極好……如果真有人會來贖我,那一定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