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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頭也不回,橫下心大聲喊道:“我已經是駱師弟的投石人了,院首讓我先帶他熟悉一遍書院各處,實在對不住,有什麼回來再說!”

    風掠長空,陽光透過樹枝斑駁灑下,直到走出老遠一段,把所有動靜都盡數拋在腦後後,聞人雋才稍稍鬆了口氣,扭頭一望,卻發現駱秋遲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她這才發現她還一直牽著他的手。

    “行了。”駱秋遲笑了笑,將手輕巧抽出,扭了扭手腕,側過頭來嘖嘖道:“你看你,太粗魯了,把我的手都抓紅了。”

    “你!”聞人雋眼見那張無賴嘴臉湊近,氣不打一處來:“你無恥!在青州的時候,你明明跟我保證了,死也不會說出去的,你這個騙子!”

    “可我不是死過一回了嗎?”

    漆黑的眼眸眨了眨,定定地望著聞人雋,聞人雋一怔,天地倏然靜了下來,她所有怒意瞬間煙消雲散,只呆呆地站在原地。

    陽光中,那張俊臉卻繼續勾起一個無賴的笑:“再說,跟你保證的那個是東夷山君,現在站在你面前的,卻是新來的駱師弟,這怎麼能一樣呢,嗯,小師姐?”

    望著近在咫尺的那張笑臉,聞人雋久久未動,心口忽地狠狠一堵,一股說不出來的酸澀洶湧漫上,她眼眶一熱,轉身就走。

    駱秋遲也不在意,只跟在她身後,悠哉悠哉,慢慢踱步,見她越走越快,不由揚唇喊道:

    “喂,小師姐,金兄,金刀大菜牙,金爺,你走那麼快幹什麼?我可跟不上,我身子弱得很,不似你大刀舞如飛,你得體諒一下你的小師弟才行……”

    一串兒的胡言亂語,聞人雋卻充耳未聞,依舊腳步如飛,無論身後的人如何插科打諢,她也沒有停下來,就這樣一口氣走到了一棟閣樓前。

    “藏書閣?”

    駱秋遲仰頭讀出匾額上的三個字,不甚在意地看向聞人雋:“你帶我來藏書閣做什麼?”

    聞人雋像與周遭隔絕了般,繼續不言不語,只是徑直上了樓,步子越來越急,越來越快,直到蹬蹬蹬地上了最頂層,駱秋遲卻站在樓梯口不肯上去了,雙手抱肩挑眉笑道:

    “你不會藏了什麼寶貝在這吧,是我那袋金葉子和小衡的屍骨?說起來你也夠心大的,沒事去挖那柳樹幹什麼,也不嫌晦氣……”

    聞人雋悶頭折回,一把扯過駱秋遲,將他往樓上帶,一路穿過書架箱櫃,一口氣不停歇地走到最裡頭,總算停在了窗邊最偏僻的那處角落裡。

    “我說你究竟想干……”

    駱秋遲話音未落,聞人雋已經鬆了他的手,猛地抱住了他,放聲大哭:“老大,老大你沒死,你真的沒有死,太好了……”

    她在他懷中哭得昏天暗地,淚水將他衣裳都打濕,哭到他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你,你就是想找個地兒好好哭一場?”

    駱秋遲有些哭笑不得,聞人雋卻在他懷中用力點頭,這麼久以來,沒有人知道她多麼壓抑,她憋著一口氣,從青州回來後的日日夜夜裡都沉鬱在心,直到此時此刻,才能在這無人的閣樓頂層徹底宣洩出來。

    “行了行了,小猴子,都當了師姐的人,怎麼還哭得這麼慫啊?”

    駱秋遲拍拍聞人雋肩頭,見她仍是沉浸其間,忽地冷不丁冒出一句:“大了。”

    聞人雋一頓,淚眼朦朧地抬起頭,抽噎道:“什麼大了?”

    駱秋遲摸摸下巴,笑得不懷好意:“從一馬平川到雙峰微聳,才一陣子沒見,你那付師兄手勁不錯嘛,不愧是竹岫書院第一人啊。”

    聞人雋遲緩地眨了下眼,猛然回過味來,一下收回雙手,漲紅著臉抱住胸前:“老大,你,你真是……太下流了!”

    駱秋遲叉腰而立,哈哈大笑,一瞬間又像回到了青州花神節那晚,行人如織的夜市中,月下那抹清狂匪影。

    聞人雋看著看著,也情不自禁跟著笑了起來,臉上還掛著兩行淚痕,模樣傻傻的,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嬌憨。

    春光照入閣樓,頂層風大,兩道身影並肩坐在窗下,聞人雋抱住膝頭,長發隨風飛揚,側首小心翼翼道:

    “老大,你怎麼會來盛都呢?還考中了麒麟魁首?你,你……不是掉下懸崖了嗎?”

    駱秋遲隨手抓住一縷亂飛過來的長髮,往聞人雋臉上撓去,垂首一笑:“這話你去問閻王爺,他大抵不喜我一身反骨,不肯收我唄。”

    溫熱的氣息噴薄在聞人雋臉上,她心一跳,叫著該死該死,老大又對她這樣笑了,怎麼就笑得這麼好看……

    腦中正嗡嗡亂著,那頭駱秋遲已經望向窗外長空,幽幽嘆了一聲,兀自開口:“崖底有條河,若是從前的駱衡,就算不摔死,只怕也會被水淹死,可東夷山君不會,他提起一口真氣就能在水下潛伏許久,他的命也很硬,因為不是他一個人的命,就算向死而生,他也要從鬼門關爬回來,爬到這個世上瞧瞧,看還能有什麼能夠碾碎他……”

    光影撲簌,為那側顏勾勒出一圈金邊,聞人雋怔怔望著,只覺那俊逸非常的輪廓在冷風中……竟倍顯孑然寂寂。

    她不禁覆住那隻修長的手,輕輕抿唇道:“老大,我就知道無論在怎樣的境況下,你都會活下來,好好地活下來。”

    “可是,你為什麼要來書院呢?你就不怕,就不怕……被人認出來嗎?”

    “怕什麼,除了你,還有誰見過東夷山君的真面目嗎?更何況當年的駱衡也才十五歲,過去近十年,他高了成熟了,身子骨也不再那樣孱弱了,他與駱秋遲根本就是兩個人了,而那裘院首也早已去世了,晏七郎也只同他有過潦糙一面,人亦遠在芷江,若這世上還有人能將他識出,除非,除非就是……”

    “阿狐!”聞人雋脫口而出,瞪大了眼。

    駱秋遲卻嘲諷一笑,隨意挑起腰間的宮學玉牌,涼涼道:“阿狐,誰是阿狐?世上有過這樣的一個人嗎?你以為她還會再出現嗎?對她來說,駱衡不過是她的南柯一夢,遊戲一場,她何曾真正掛念於心過?”

    聞人雋雙唇一抿,一時靜了靜,不知該說些什麼,駱秋遲卻抬頭望她,揚起唇角,一字一句:“小猴子,我來書院,其實,是想殺一個人。”

    聞人雋瞳孔驟縮,臉色頓變,駱秋遲已接著幽幽一笑:“看你這模樣,已經猜到了,是嗎?”

    一股寒氣從腳底陡然升起,聞人雋猛地起身,唇色煞白:“不,不要,老大你不能!”

    “不能什麼?”駱秋遲笑意頓斂,眸中寒光迸射,周身匪氣四溢,霎那間又變回山頭傲立的那個東夷山君:“他帶兵把老子一窩端了,多年心血毀於一旦,我反正什麼都沒了,現在就想好好玩一玩,跟你那了不得的世兄玩玩,跟你們竹岫書院玩玩,跟頭頂這個高高在上的老天爺,好好玩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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