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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止爬到你頭上去了,人家現在是風光無限,你爹心尖尖上的寶貝女兒,她那個賤娘在奉國公府快要飛起來了,我都得忍讓她三分,誰叫她家女兒好本事,找了個義勇俠,一個能文能武的麒麟魁首,遞了份《寒門諫書》上去,把皇帝的一雙眼都迷住了,現在可是皇帝跟前的大紅人,今年祭祀大典上,神引使者都由他們兩個來擔任,你說說我心中是憋著多大一股氣,偏你還不省心……”
“神引使者?”聞人姝怔了怔,瞪著一雙紅通通的眼睛,不甘咬唇道:“往年的神引使者都是我跟付師兄擔任,今年居然被他們搶了……”
提到了“付師兄”,她又心念一動,怯生生地對薛夫人道:“娘,付師兄,付師兄會來看我嗎?”
薛夫人冷冷一笑:“還想著他呢,我跟你直說了罷,相府的這位大公子,你是攀不上了,人六王爺家的璇音郡主現在纏他纏得緊呢,兩人都一同出遊過幾次了,就算你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出去拿什麼跟璇音郡主爭?你以為付遠之他娘是個傻的不成?”
聞人姝紅著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般,渾身僵硬了許久,才掩面痛哭:“娘,我豈不是,豈不是什麼都沒了?難道女兒走錯了一步,後面就全盤皆輸嗎?”
“也未必。”薛夫人柳眉一挑,給自己倒了杯茶,緩緩道:“前幾日,六王爺去找了一趟你外公,談了些事情,說不準他們會聯起手來……”
“聯起手來做什麼?”聞人姝瞪大了一雙淚眼。
薛夫人湊近她,壓低了聲音:“不就是駱秋遲遞的那份《寒門諫書》嗎?龍椅上那位可能動了打壓世家貴族的念頭,六王爺同你外公都不傻,若陛下真逼狠了他們,大不了一起幹上一場,把宮裡那片天都給它掀掉……”
聞人姝聽得心驚肉跳,呼吸不由急促起來:“難道,難道六王爺要和外公一起造反嗎?”
薛夫人雙眼一瞪,差點想一記耳光扇在自己這蠢女兒臉上,她咬牙斥道:“蠢貨,這種話也敢亂說嗎,快給我把你的嘴巴閉緊了!”
聞人姝這才驚覺自己失言,連忙捂住了嘴,薛夫人坐回原位,端起茶來順了順氣,對著聞人姝勉強提起耐心道:“娘跟你說這些是要告訴你,六王爺家還有個二公子,要是你外公真的答應了與六王爺合作,你跟這二公子的親事就八九不離十了,你懂不懂?”
“二公子?”聞人姝眨著一雙美眸,撇了撇嘴,似乎很是不滿:“我見過那二公子,生得有些肥壯,說話也很是粗鄙,遠遠不及付師兄萬分之一,女兒不想……”
“還由得著你來挑嗎?”薛夫人將茶杯重重一頓,橫眉冷眼道:“你自己不爭氣,拴不住付遠之不說,做出的蠢事還在皇城上下傳遍了,陛下是看在你外公的份上才沒有重罰,現在哪個世家子弟還敢沾惹你?這二公子已經是你最好的選擇了,要不是六王爺想拉攏你外公,你還攀不上這門親事呢!現在還有什麼資格在這裡挑挑揀揀,嫌棄人家配不上你的?”
薛夫人越說越氣,索性一下站了起來,冷冷拋下一句:“給我在這裡好好想清楚吧!”
她頭也不回地離去了,留下聞人姝委頓在了陰暗的屋中,她像一具行屍走肉般,一點點來到了鏡子前,望著那張淚痕交錯,卻仍是美麗動人的臉龐,目露怨毒:
“幾個姐妹中,明明我生得最美,為什麼要嫁的人卻最不堪,這太不公平了,我不甘心,不甘心……”
她雙手一點點握緊,蔻丹染紅的指甲深深掐進了手心之中,每一個字都在屋中妒恨地響起:“聞人雋,我有今日的下場,全都是你害的,就算我後半輩子不舒坦了,我也不會讓你好過的!”
飛雪紛揚,天地蕭蕭。
緊鑼密鼓的籌備下,一年一度的冬日祭祀大典終於到來了,梁帝不僅攜文武百官到場,宮學的師生也盡皆聚齊,共同見證這場盛大的祭天儀式。
聞人雋在後台探出腦袋,張望了一圈,深吸了口氣:“好多人呀,老大,我,我有點緊張……”
“緊張什麼,待會跟著我便是,不會出錯的。”駱秋遲走上前來,徑直將自己一件披風罩在了聞人雋身上,“儀式還沒有開始呢,只穿這麼點會凍壞的,先把這件披風罩上,等下出去時再脫掉……”
因為祭天儀式的需要,兩位“神引使者”都有特殊的衣著與妝容,這衣裳在這寒冷冬日裡顯得十分單薄,根本無法禦寒,駱秋遲早就看到聞人雋凍得瑟瑟發抖了,他自己倒沒關係,一身內力護體,可聞人雋哪能禁受得住?
一邊這麼想著,駱秋遲一邊又塞了個暖手爐給聞人雋,聞人雋卻不敢伸手去接,還準備將身上的披風脫下來。
“不,不能罩著,會把頭髮壓亂的,這手爐也不能拿著,你忘了我們手上都塗了金粉的嗎?要是蹭掉了就不好了……”
“那就生生挨凍啊?”
“凍一會兒也沒事,這麼重要的祭天儀式,可不能出一點差錯……”
“儀式重要還是人重要?”
“……儀式重要。”聞人雋吶吶答道,駱秋遲兩眼一瞪:“誒小猴子我說你這死腦筋!”
“反正就是不行,被宮裡的嬤嬤瞧見了要罵人的……”
“別動,披著!”駱秋遲耐心終於耗盡,伸手一把裹住聞人雋,將她牢牢罩在自己懷中,“老子在這裡,誰敢罵你?”
那暖手爐倒是的確不能用,他擱到一邊後,徑直抓起了聞人雋的手,“我用自己的手給你暖著總沒事吧,反正都塗了金粉,蹭也蹭不到哪裡去,你這下沒話說了吧?”
他一邊哼著,一邊裹住那雙凍青的手,又搓又揉,還時不時湊到嘴邊呵兩口氣,細心又入微。
聞人雋乖巧地依偎在他懷中,感受著那份溫暖,抬起頭,雙眸一動不動地看著那道全神貫注的身影,忽然傻傻地一笑:“老大,你說這是在做夢嗎?”
“嗯?”
“總覺得太好了,太不真切了,好怕……夢醒來啊。”
“說什麼傻話啊?”
“你不懂,反正,反正就是……好想冬天快點過去啊,到了開春的時候,你考上了文武狀元,然後,然後就能……”
“然後就能什麼?”駱秋遲發出一聲低笑。
聞人雋臉一紅,卻還是抿了抿唇,小聲地一字一句道:“然後你就是我的了,一輩子都是我的了,對不對?”
話里透著小姑娘的傻氣天真,又甘甜如蜜,駱秋遲微眯了眸,心中一片柔軟泛開,嘴上卻打趣道:“什麼就是你的了,你把老子當成啥玩意兒了?”
“當,當成……未來的相公啊。”話一說完,聞人雋自己都忍不住把腦袋往駱秋遲懷裡鑽,羞赧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