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康王妃孫氏
謝千羽只好低頭掩飾笑意,這天下能這麼詆毀康王府大爺的,只怕也只有眼前這個世子爺了。
宇文信撇嘴,與謝千羽繼續往前走,跨過一道粉牆黛瓦的大門,他道:「這就是鐘山園了。」
這裡伺候的,大多是年紀比較大的家奴,來來往往的人也不很多。
守門的婆子瞧見了,一邊領著二人進門,一邊命人去通報。
鐘山園其實是一個大大的花園子,套了一個兩進的院子。作為康王府的老王妃,住在這樣的院子裡頤養天年,的確讓謝千羽有些意外,這裡的院落布置,倒是有些脫俗的意思了。
宇文信在她耳邊小聲道:「老王妃這半年來越發喜歡清靜,月初還叫人在後院子裡種了一片草地,養了一頭羊和兩隻兔子,也不知怎麼想的。」
通報的人從屋子裡出來,躬身道:「老王妃請世子爺和世子妃。」
二人便順著打起的帘子,進了屋子。
屋子進門有一面大大的屏風,像是大理石的。轉過大理石屏風,便看到老王妃孫氏一身赭石色繡百鳥的長對襟外褂子,裡面也是深色的衣裙,慵懶地靠坐在羅漢榻上,正吸著一管子煙。瞧見二人進來,也不過抬了抬眼皮子,慵懶道:「這就是新世子妃?」
有婆子在當地擺了兩個跪墊,宇文信拉著謝千羽跪下,磕頭道:「孫子攜新婦淑善郡主謝氏,見過老祖宗。」
孫氏慢悠悠「哦」了一句,道:「起來吧,走進些,我瞧瞧。」
謝千羽站起身來,走進了幾步,孫氏渾濁的眼睛看了又看,半晌之後,像是想起了什麼,恍然大悟,道:「這孩子,我見過。」
宇文信笑道:「上次溫泉山莊老祖宗見過的。」那是幾年前的事情了,他依舊記得。
謝千羽也行禮道:「老王妃康健。」
孫氏呵呵一笑,道:「如今不過兩三年,我哪裡還有力氣去什麼溫泉山莊?」說著,便咳嗽起來。貼身伺候的嬤嬤忙幫著她順氣。好半晌,孫氏才緩過氣來,吸氣時候都帶著濃濃的痰聲。她就著嬤嬤的手,喝了口水,又吸起煙杆子來。吞雲吐霧道:「世子不必在我這裡,該陪著世子妃多走走。」
宇文信躬身道:「是,孫兒告退。」說著,拉著行禮後的謝千羽走了。
待出了鐘山園,謝千羽疑惑道:「記得三年前見老王妃的時候,還十分健朗,精神頭也很好的,怎麼如今……」
宇文信挑眉道:「祖父如今在道觀里不問世事,祖母不知怎麼忽然就開始抽起了煙槍,吃起了丹藥。這段日子,是越來越虛弱了。」
謝千羽敏感地嗅到些什麼,卻沒有說出來,畢竟一切都是她的猜測罷了。
宇文信道:「累嗎?是繼續轉轉還是回去白澤園?」
謝千羽笑道:「都行。」
宇文信道:「那就不轉了,咱們回去,好好歇歇腳,下午去逛園子。」
謝千羽點頭道:「好。」
康王府,朱雀園。
康王妃聽著貼身花嬤嬤稟告,微微皺眉道:「你是說,她什麼都聽到了,卻並不以為意?」
花嬤嬤點頭道:「秋月看得清楚,紅纓和慶兒在假山里說的話,世子妃一字不落都聽見了。世子倒是十分焦急的模樣,可那世子妃似乎一點都沒有介意,別說氣哭了,連生氣都沒有。」
元氏緩緩將後背靠在椅背上,微微沉吟。這個淑善郡主還真的如傳聞一般,水潑不進呀。她今日本是想借著紅纓的事情,來鬧一鬧新婚的兩口子,若是世子妃是個吃醋的,那這件事就可讓他們夫妻不睦。若世子妃是個大度的,也需要將紅纓帶回白澤園。可新娘子根本看不上這樣的小手段,劍走偏鋒,沒有接招。
花嬤嬤道:「王妃,世子妃不可小覷呀。」
雲氏點頭道:「一個貴女,可以讓皇帝冊封為縣主,還以公主之禮出嫁,這是什麼樣的心機和運氣?這大成自開國以來,還真沒有出現過。」
花嬤嬤點頭道:「既然如此,王妃可還要給她下馬威嗎?」
雲氏喝著茶,苦笑道:「我是想給她一個下馬威,可惜,這小丫頭不聲不響就化解了。琦兒說得對,如此深沉的人,暫時不必再動手,務求一擊必中才是。」
花嬤嬤給她續茶,附和道:「王妃做的對,她再厲害,也是王妃的兒媳婦。只要她不來與王妃作對,可暫且看看情況的。」
雲氏道:「王爺給了世子三年時間,如今已經快要過去一年,招兵幾乎沒有什麼進展。我看世子的意思,是要藉助淑善郡主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好以淑善郡主的郡馬之名親自去招募新兵。」
花嬤嬤道:「如此一來,這府中便只有世子妃了。孤掌難鳴,到時候,王妃想要做什麼不方便?」
雲氏道:「你沒聽說過嗎?世子妃和大奶奶可是八拜之交的姐妹,她們是一夥的。還有那個大爺,他一直在外地的時候我還不覺得,可他一回京就讓我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花嬤嬤道:「王妃不必憂心,再精明的男人也插手不進後院子來。到時候大爺得分心管著江湖,世子爺又要招募新兵,這後院子呀,還是王妃說了算。」
雲氏搖頭道:「按照規矩,三日後,我總要將府中的一些事物交給世子妃管理的,否則京城會有傳言,說我貪慕權勢,與小輩爭權奪利。」
花嬤嬤道:「也不盡然,世子妃學習管理庶務也不過這幾年的事情,王妃隨便給她幾件難纏的,只怕她自己就不願意掌權了。」
元氏噗嗤一笑,道:「那等她回門之後,便將翠蝶的事情交給她辦吧。」
花嬤嬤低頭想了想,笑道:「王妃這法子極好。」
翠蝶本是老王妃貼身的丫鬟,嫁給了外院管事賈七。賈七的父親和哥哥都在戰場上死了,父親更是康王的救命恩人,所以,賈七是康王府比較特別的一個存在,即便是康王對他也有幾分看重的。
只是,賈七此人在父兄死後,就性情大變,不但常常喝酒,更是會酒後打人。翠蝶作為他的妻子,常常被打得全身是血,前幾日還小產了。可賈七並沒有因此而收斂,照舊日日喝酒,回來就毆打妻子孩子。終於,在一次推搡中,翠蝶不小心將賈七殺了。
如今,一個是可憐的妻子,帶著兩個孩子;另一個是康王府的恩人。這清官難斷家務事,若是將翠蝶處死,一來孩子可憐,二來也著實冤枉。若是不處死翠蝶,卻無法與戰場上的將士交代。著實是個麻煩事情。
回到白澤園,略歇歇腳,宇文信便拉著謝千羽上了樓。白澤樓為三層,一層是她們的新房、小廳、衣服柜子;二層從前是書房,因為怕書籍太重,承重不了,於是改成了臥室,待新婚三日之後,二人就會將這裡改為臥室;三層是下棋和畫畫的地方,有紅泥小火爐,可賞景喝茶。
二人上了三樓,謝千羽前後窗戶看了一遍,笑道:「竟然將白澤園的景色盡收眼底。」
宇文信道:「除了後山的觀景閣,這裡是王府最高的地方了。」他從柜子里取出一個銅壺,放了些茶葉,煮在小火爐上,笑問:「娘子可要下棋?」
謝千羽看窗邊擺著一幅圍棋,也許久沒有下棋了,便走過去,坐在棋盤旁,道:「聽說,康王府教授公子小姐的棋藝師傅都是棋博士出身,大殺四方的那種。」
宇文信任由茶水煮著,自己也走過來,盤坐在棋盤邊,手裡拿了一顆白字,道:「我小時候是一位姓陳的棋博士,他倒是個大殺四方的。不過,他的徒弟我,卻是有些辱沒師門。記得第一次與娘子下棋,便輸了一場。」隨後,他湊上來,隔著棋盤問:「娘子可還記得?」
謝千羽擺好了棋盤,道:「也不過是你讓著我罷了。我那時候剛剛與陳三娘學棋不久,怎麼會是你這個老手的對手?」
宇文信點頭道:「陳三娘也是個棋藝非常厲害的了,只是比起她叔叔,也就是我師父,還有差些。」
謝千羽執黑子先行,抬眸道:「你師父是陳三娘的叔叔?」
宇文信下了一子,道:「算是堂叔吧。」
謝千羽搖頭道:「怪不得,上次就覺得你的棋路與陳三娘有些像。原來,我們是師出一脈。」
宇文信轉頭看了一眼火爐子,站起身來,倒了兩杯茶,放在棋盤旁,道:「嘗嘗,極品大紅袍,去年的陳茶。」
謝千羽聞了聞,微微嘗了一口,驚訝道:「武夷山的?茶母?」
宇文信挑眉,道:「好厲害的娘子,這個都能嘗出來?正是武夷山那棵茶母樹的,去年攏共就得了三斤,兩斤在皇宮,一斤在我這裡。一直沒捨得喝,留著給你的。」
謝千羽有些看不懂這個男人了,這樣珍貴的紅茶,即便是皇帝,只怕也是珍藏,偶爾拿來過癮的。他卻存了一斤,哪裡來的?
宇文信道:「那茶樹是我的,皇上前年想與我買,我插科打諢,沒賣給他。」看小妻子一臉震驚,便笑道:「那茶樹本是天生天養,後來我就把那山頭買了,茶樹自然是我的了。昨日給你的地契里,就有,你回頭自己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