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映日荷花別樣紅
謝千羽忍不住笑道:「怎麼沒見馨姐兒?」
王樂宣道:「剛剛問了蘇姨母,她說馨姐兒這幾日不舒爽,今日不來了。」她語氣蔫蔫的。
謝千羽心裡明白,這不過是齊國公府的說辭罷了。便有些遺憾道:「看來,馨姐兒是瞧不到這百靈庵後滿池的荷花了。」她覺得,自從認識了雲馨兒和王樂宣之後,自己被她們少女的活力所影響,不自覺得心情好了很多。
百靈庵依山而建,在庵的後面,有一片野湖,不知是誰信手丟下了一些荷藕,幾年來連了片,整個野湖都叫這荷藕所占據,一到了六月,便滿湖的荷花,美不勝收。
二人帶著丫鬟來了湖邊,果然碧綠的大荷葉映襯著粉紅色的荷花連成了一大片,一眼望不到頭,只怕有幾十畝。
王樂宣看得有些呆了,半晌之後,才感嘆一聲:「好大,好多。」
原本也呆了的謝千羽聽了這句感嘆,實在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
眾丫鬟忙低頭,免得露出笑意。
王樂宣知道是自己直白的感嘆引來夥伴的笑意,撅了嘴白了謝千羽一眼,道:「那羽姐兒覺得,該怎麼說?」
謝千羽便揶揄道:「該是『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才是。」說著,便又去掩嘴角。
王樂宣忙點頭道:「這首詩我讀過,讀過的。只是……剛剛忘了。」她嘿嘿笑了兩聲,坦蕩得可愛。
二人說笑著帶著丫鬟們繞著湖邊,聞著荷花的香味,緩緩散步。當走到湖邊一棵柳樹下時,王樂宣「咦」了一聲。
謝千羽順著她目光看去,也是納悶,這野湖中,竟然停著一葉小船。
王樂宣轉了轉眼睛,恍然大悟道:「想必是等到秋來,尼姑們乘船摘蓮蓬和荷藕的。」
謝千羽點頭,覺得有道理。
王樂宣眸子亮亮道:「咱們乘船賞荷,豈不是更愜意!」
謝千羽忙搖頭拒絕道:「可饒了我這一遭吧,我不會水的。」
王樂宣哪裡依她,拽著她就要上船,唬得一群丫頭過來拉扯。
謝千羽今日帶著的丫頭除了白靈,都是會武的,可到底不敢用力拉扯郡主的女兒,這樣一來,雙方就僵住了。最後還是謝千羽讓步,道:「我們再去尋一隻船來,你我各帶一個會水的丫頭。」
王樂宣這才放了手,命人去尋船來。
誰知,尋了半晌,這裡就只有這一條船,王樂宣一聽,便不依不饒,非要拉著謝千羽上船。
正僵持著,卻聽一聲男子輕笑,眾人一驚,均是慌忙轉頭來看。
只見湖邊走來兩個男子,為首的正是宇文信,他身後跟著一個一身玄衣的侍從。
爭執的二人立馬鬆開彼此,整理衣衫。
王樂宣有些氣急敗壞道:「宇文二少爺,你這樣於理不合!」
宇文信劍眉一挑,手中的玉骨扇拍了拍自己的肩頭,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道:「不知二位姑娘在這裡拉拉扯扯,於禮,可合?」
王樂宣被說的紅了臉,纖纖玉指指著宇文信,一個「你」字說出來,就再也說不出話了。
宇文信笑得玩世不恭,微微俯身問:「我?如何?」
王樂宣氣得跺腳,卻毫無反擊之力,直瞧向謝千羽,尋求同盟。
謝千羽此刻已然整理好衣衫,無奈地看了一眼王樂宣,搖搖頭,朝著宇文信微微行禮,道:「康二爺安。」如今宇文信的父親承了王爵,這「宇文二少爺」便不能再叫了。
宇文信歪頭看著一本正經的少女,眉毛高高挑起,半晌不說話。
王樂宣拽了拽謝千羽的袖子,道:「咱們回去吧。」她不想給宇文信行禮,更不想搭理這個京城裡出了名的二世祖。
謝千羽看了王樂宣一眼,微微點頭,又朝著宇文信微微行禮,便走了。
宇文信只是看著二人從身邊擦肩而過,再也沒有說話。
子冬上前一步,問:「爺還賞荷嗎?」
宇文信用扇子再次拍了拍肩膀,道:「賞。」說完,轉身上了湖邊的小船,坐下後,伸了個懶腰,躺了下來。子冬划船,在荷花叢中的小徑里緩緩前行。
回到講經會,那老和尚還在絮絮叨叨說著佛祖的故事。二人都覺無聊,便又退出來,找了個廂房裡,叫了茶,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
到了晌午,用齋菜的時候,元氏派人來尋,二人才分開。
長公主總算是抽出了時間,見了謝家眾人。
謝千羽隨著謝征和元氏進入那並不很大的院落時候,先是進了一層紗簾,這面紗簾,只怕是皇族貴族夏日裡用來遮擋蚊蠅的漫天紗棚。這種沙棚價格昂貴,這院子雖然小,可最少也得幾百兩銀子才能遮蓋得住。進了院子之後,便感覺到了這夏日裡難得的涼爽。轉眸望去,不大的院子裡,整個都是池塘,中間修建了一座石橋,將池塘分為兩個,一面種了茂盛的荷花,另一邊是開得熱鬧的荇菜。
此時正午陽光十分強烈,院子裡由於有水,卻十分涼爽。但是,由於一下子進來的人太多,空氣里都是女子脂粉的味道,便有些熏人。
候了片刻,屋子裡出來一個小尼姑,請了人進去。眾人依次進了屋子,按照身份站好。
謝千羽正好站在一個冰盆旁邊,冰塊散出來的涼氣漸漸使得她涼爽了些。
謝征躬身道:「孫子謝征,攜妻子元氏、子女,見祖母安。」說著,跪下磕頭,謝家長房的人便隨著他下跪磕頭。
謝二爺一家隨後跟著行禮,最後是謝四爺一家。
只是片刻,這小小的屋子裡便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
長公主一身淺灰色的法衣,手裡拿著檀香木的念珠,盤腿坐在榻上,淡定地受了禮。她緩緩睜開眼睛,環視了一圈,才淡淡道:「三郎還在幽州?」
謝征跪回道:「上月三弟曾有信來,說是今年過年會回來。」
長公主微微點頭,手中慢慢捻著念珠,緩緩道:「我許久不見他了,叫他待妻兒回來,我瞧瞧。」等謝征應下之後,她又問:「你父親的病如何了?」
謝征恭敬道:「父親也托人帶了口信,說是穩定住了,許是年前能回來。」
長公主拖長了聲音,「嗯」了一聲,片刻後,道:「如今,皇上下旨,封了你世子。將來昌宜伯府的擔子,便是要你來承擔的,前朝事情,自然有你父親教導你。但是,後院之中,還是穩平為是,嫡庶尊卑要分派明白。」她看了一眼元氏,話裡有話。
謝征忙磕頭,道:「孫子謹遵教誨。」
長公主便又是「嗯」了一聲,道:「回去吧,無事不要來了。」
眾人便磕頭退出。
待出了那小院,謝徵才抽出空來,狠狠瞪了一眼元氏。元氏卻是面帶淡淡的笑意,回看他。氣得他冷哼一聲,道:「回府!」
元氏看著他帶著人浩浩蕩蕩走了,不由得冷笑出聲音來,對落後眾人的謝千羽道:「北境只怕要不太平。」
謝千羽轉頭看她,詫異道:「北境?」她不明白,北境不太平與她們母女有什麼關係?
元氏卻淺淺笑一笑,挺直腰背,裊裊婷婷地走了。
謝千羽雖然跟著元氏在走路,可心裡卻是一團亂麻,毫無頭緒,不知道北境不太平與今日的哪件事有關。一直等馬車到達謝府,她下馬車的時候,腦子裡瞬間清明。北境?外祖父!
與大成北境接壤的,是北涼國。北涼國的國土大部分都是草原,與前朝和本朝都打了很多次仗。前朝懦弱,國庫空虛,一直沒有能打贏過北涼。換了本朝,老護國公三十年前,曾帶領十萬元家軍,將北涼國的主力軍幾乎全滅。北涼不得已上了和書,與大成也和平相處了幾年。後來,北涼內戰,換了一個皇帝,再次發兵大成,那時候老護國公已死,是元齊披甲上陣,帶領元家軍再次重創了北涼。此後,兩國相安無事了幾年。十年前,元齊被奪爵發配,北涼雖然沒有再發動大的戰事,可小摩擦不斷,雙方各有勝負。
北境的大將軍衛建雖然用兵神武,可元家軍散編之後,戰鬥力大大削弱,已然沒有當年神兵的風貌。
如今,若是北涼大軍壓境,雙方開戰,只怕勝負還不好說。那麼,朝中一旦有人提起當初兩任護國公帶領的元家軍,朝廷就很有可能考慮重新招復護國公府。
今日長公主的話,明顯是維護元氏的,讓謝征將府中嫡庶不分的情況好好整理一下。長公主是當今皇帝的親姐姐,她開口,就很有可能是宮裡的意思。
想通這些,謝千羽快走幾步追上前面走著的元氏,一起回了凌霄園。
剛剛坐下,謝千羽就眼睛很亮地問:「長公主可是最近入宮了?」
元氏帶著笑意的眸子瞧了女兒一眼,道:「太后的生辰快到了,想必是去送賀禮的。」長公主常年清修,難得進宮,關注她的人,自然能知道其行蹤,這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