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可素月心中卻並非為此，她不過是累了，乏了，倦了，這紫禁城，圈了她所有的自由，若不是在見二十一世紀，素月心中也許早已心息，可在見之後，卻像是野火燒過的草原，下了春雨，所有的心思，想反抗的氣力，全部茁壯生長起來，她想逃，想跑，想離開，所有壓抑的心思，全部如雨後春筍，長勢洶洶。
素月側頭，看著明紙的窗戶，感受著陽光的溫度，眼中出現了明媚陽光下的草原，肆意的奔跑，累了睡在青草上，迎著陽光，聞著青草和泥土的氣息，天廣地闊，任你翱翔。
眼前的景象太過美好，素月痴痴的望著，不自覺的勾起嘴角，甚至已經忘記了這些日子的疼痛，忘記了身體的不適，傻傻的笑著。
「素月，你可歇息了」門外青梅的叫門聲，驚了素月的幻象。
素月斂了心神，才道「沒呢，進來吧」
青梅聽到素月的聲音，急切的推門而入，說是狂奔也不足為奇。
「素月，你怎麼樣？還好麼.」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素月忙拿了手絹給青梅拭淚，輕語安慰「別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麼，你這般梨花帶雨的樣子，倒真是我見猶憐了」
青梅被素月打趣，原本傷心的心境，竟也散了，拿著素月的絹帕，胡亂的擦了眼淚，臉越發紅了。
素月見此，才開始與青梅好好說話，青梅也把救素月的經過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而後又將拾到的穗子遞給素月。素月接過，輕輕的撫過，心中感慨萬千。沒想到一個穗子救了她，更沒想到，宜妃竟然為了當年的事，真的還了她一命。還有朱總管，雖然沒能出宮去尋人，卻也讓素月鬆了口氣，實在不願親人擔憂。
「青梅，素月該休息了」臨湘不知何時，端著藥走了進來。
「姑姑說的是，我是高興過了」青梅忙著起身，前去幫忙臨湘。
素月心中感動，此次若不是臨湘，怕是自己也就死於那黑暗之地，再無見天之日「素月還沒跟姑姑道謝，此次有勞姑姑了，言謝雖然俗套，卻也只有謝謝才能言心中之意了」素月起身，行禮「謝姑姑大恩」素月一氣呵成，行雲流水，臨湘想阻止也來不及，只是笑著上前扶起素月。
「你要道謝也不必此時，你該臥床休息，不該起身牽動傷口」臨湘扶著素月上床，又給素月蓋上被子。
素月淡淡一笑，身上的傷口雖痛，卻早已不及當初的疼痛了，何況宜妃的藥確是好的，擦了傷口清涼，也沒那麼痛了「傷已經上藥，我好多了，姑姑不必在意」
「你是自個不在意，只能我們在意」青梅接著話茬，語氣難免埋怨。
臨湘與素月相視一笑，也不在意了，先前的話題也差了過去。
素月在宜妃宮中養了兩日，便遷回自個小院，只是經過前事，青梅和臨湘不敢大意，時刻陪在素月身邊，好在傳來了康熙回朝的消息，兩人才漸漸的寬了心。
素月每日躺在床上，看著書籍打發時間，倒也愜意，不知不覺間，康熙已經進京，而萬壽節，也近在眼前了。
素月一早起身打點自己，今日是康熙回宮的日子，昨日已經傳了消息，素月穿了一身雪錦緞子的衣服，這些日子素月雖然傷勢痊癒，但是心中憂愁不去，人也越發的消瘦，臉色更是白了幾分，配著雪錦的緞子，像極了白瓷娃娃，一頭青絲被挽了髻，配著一枝白玉簪子，淡雅而清麗。
「素月，萬歲爺進宮了」臨湘端著藥碗走了進來，看著素月清瘦的背影，心中擔憂不已。
素月轉身，走去將藥喝下，又漱漱口，微微一笑「姑姑，我們走吧，去迎駕」
臨湘看著素月，心中難過，自從素月出事被救後，越發有了心如死灰的徵兆，如今看著，跟個沒有生氣的瓷娃娃，一模一樣。
兩人相伴前去迎駕，宮門之前，已經站滿了嬪妃，明黃旗幟搖曳，素月和臨湘站在最末的位置，一眼望去，除了嬪妃宮女的頭髻，再也見不著其他。
日頭剛起，啪啪的響聲就有節有奏的想了起來，烏泱泱的一大幫子人，全部跪地行禮，素月因為在最末的位置，微微抬頭，看著明黃的鑾駕從宮門進來，跟著幾頂轎子，而後是騎馬的阿哥們，浩浩蕩蕩而來。
以前素月隨行，回來都是從側門入宮，先行打點，從沒見過如此陣仗，這會子跪在這悄摸的抬頭偷看，更是顯得那些明黃的鑾駕和黃傘頂子耀眼，心中暗嘆，難怪千古以來，總是爭著搶著想當皇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震天的聲響，驚得素月忙著低頭附和。
「起吧，回宮」「萬歲爺回宮」聲音一陣陣的傳開。
臨湘和素月互相攙扶著起身，這迎駕的禮才算是走完了。
素月和臨湘循著捷徑快速的回了乾清宮，打點著宮中一切。
「姑姑.姑姑」臨湘正和素月說著話，打理著茶，貴安急吼吼的跑了進來。
素月忙著端了杯茶，擱著茶蓋，迎了去。
「姑姑.」貴安一路衝到素月面前，忙著止了腳步，差點跌了去。
素月被貴安逗笑了，一手端茶，一手拉了一把貴安，笑道「你可真是的，急吼吼的做什麼，也不怕被你師傅看見，罰你幾鞭子」
「呵呵，姑姑說笑了，我不是急著來見姑姑麼，離開這麼久，真是很想姑姑，這不剛回宮就來給姑姑請安」貴安接過素月的茶盞，猛的喝了一口，溫溫的，入口恰到好處。
素月拿過只剩茶葉的茶盞，轉身將茶盞擱在柜上，又拿了毯子給貴安毯灰，說來貴安雖然出門歸來，卻不見風塵，只是素月總也習慣了這舉動，細細打理。
「姑姑，我怎麼總有種奇奇怪怪的感覺，姑姑好像很不對」貴安隨著素月用力，轉著圈子，突兀的冒出了一句話。
素月一僵，不過因為毯子起落，很好的掩飾過去，只是輕笑的說道「我有什麼不對，就你胡說，還不去幫忙，萬歲爺回來，你先行打點，若是出了紕漏，小心你師傅拿板子伺候你」
貴安一聽師傅，就泄了心氣，也不敢跟素月鬧了。
臨湘看著貴安遠去，才上前說道「素月，貴安若是都能看出什麼，那麼萬歲爺必然不會不識，你忘了吧」
素月一聽，心中的委屈勁上了，她為什麼就要瞞著，她不願意為什麼要笑，為什麼一定要掩藏，這根本不是自己，為什麼一定要做別人眼中的人，她不做了，她累了。
「素月，若是心中有牽絆，就不該讓人擔憂掛礙」臨湘幽幽的說道，讓素月不說自己的苦，不說這些事，其實很殘忍，但是不能就是不能，因為你在乎，有了軟肋，就硬氣不起來。
素月深深的呼出一口氣，止住鼻頭湧起的酸意，點點頭。
過了半個時辰，就傳來康熙回宮的消息，素月和臨湘忙著備茶，打點點心，等著貴祥打簾傳茶，素月就跟著臨湘一起奉茶而去。
時隔月余，看見康熙，素月心中不知為何，洶湧的全是恨意，恨得莫名其妙，卻又覺得該是如此，素月以為她全放下了，可是一場幻境，讓她，再也不能平靜。
素月知道自己從不是一個能掩藏自己心緒的人，何況這麼些年，素月知道，即便自己掩藏得再好，這些宮中已經沉浮多年的人，依舊能看出端倪，何況是慣會看人的康熙，素月不想讓他看出自己的心思，忙著低眉頷首，上前奉茶。
「此次出巡，諸位臣工已然疲憊，都先退下歇息去吧」康熙突然出聲言道，久違的聲音，讓素月心中一顫，說不出的複雜，眾位大臣忙著告退，不時，乾清宮便只余康熙還有服侍的宮人。
「你們也退下，朕這不必留人」康熙說完，李德全便揮著拂塵讓人退下，素月也跟著離開。
「素月，你且稍後」剛步出宮門，李德全便尾隨而來。
「李總管」素月轉身應道。
「素月，這些日子，你越發憔悴了，其實萬歲爺也～～～～～」李德全滿目關切，神色為難，欲訴又難言的模樣，有道不出的話語，也真的是為難他了。
素月卻只是微微一笑道「素月明白」
「你如此憔悴，咱家看著也心疼，今日萬歲爺也疲乏，你不用伺候，好好去歇會，若然身體有任何不適，也可不當值」李德全言語處處以素月為重，可素月早已不是當初不諳世事的女子，又怎會不明白，這般委婉的言語，不過是讓素月不出現在康熙眼前，換而言之，便是停了素月的差事。
素月因為心緒之由，也的確不適合，如此一來，倒是解了素月的為難，忙應承下來，李德全見素月面色無虞，又關切幾句，便遣了素月離開。
看著素月離開，李德全轉身回了大殿，看著康熙埋首於高階龍案，無聲的嘆息。
康熙此時看著狀若無事，可離開宮中多日，巡視黃河之期，每每總愛一人獨處，甚至幾次李德全在收拾桌案之時，都拾到幾張寫著名字的紙，明明相思，卻非要無情，回宮後又命李德全支開素月，想見又拒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