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回歸
陽山夜晚的溫度不比白天,太陽落下去,再加上周遭樹木重疊,除卻低溫外,更是有一股濕氣氤氳在空氣當中。呼吸之時能夠清晰的聞到那股濕氣,時間久了,會覺得鼻子好像都不好使了似得。
其實,那不是因為濕氣,而是因為這附近的草藥。這些草藥大部分都是金先生移植過來的,它們雖生長在山中,卻影響了這裡的空氣,正常人長時間的待在這裡,身體也會受到一些影響。
茅草屋的窗子半開著,外面的空氣也飄進了屋子裡,躺在床上,能清楚的聞到那股濕氣。
靠在燕離的懷裡,感受著他炙熱的體溫,聞著那股濕濕的的氣味兒,她也不由得幾分昏昏欲睡。
燕離的手搭在她肩側,不時的撫著她的肩膀,隔著一層布料,卻仍舊能感受的到她的柔軟。
「明日一早出發,我會悄悄的走,你也無需送我,安生的睡覺吧。」驀地,燕離開口,語氣很輕。
「我本來也沒打算送你。我要養精蓄銳,爭取早點兒離開這兒。」閉著眼睛,楚璃吻懶洋洋的回應道。
「你那身邊的將軍已經離開了,我聽說,你已經決定了,到時回盛都。希望公主殿下說的不是空話,否則孤可要治你的罪了。」燕離捏著她的肩膀,一邊說道,幾多威脅。
聞言,楚璃吻就樂了,「要定我什麼罪?」她還真想聽聽呢。
「戲耍孤,你可知那是多大的罪?」燕離看了她一眼,捏著她肩膀的手挪向上面,轉而捏住了她的臉頰。
「我還真不知道。不如,太子殿下你跟我說說?」戲耍他?如今想想,她應當是戲耍了多次了。只不過,要給她定罪的話,有些難度。畢竟,但凡定罪都是大罪,而但凡定罪,都得連累族人,他也得把他自己算上了。
「一般來說,押入大牢等候發落。之後,便是漫長的牢獄生涯,然後才會定罪。這定的罪千萬種,大都貶入奴籍,賣入大戶人家做奴隸。若是公主殿下,孤會將你買回來,做暖床丫頭。」燕離想了想,覺得這般發落很是合他的心意,因為還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想的真是美。」楚璃吻笑了一聲,隨後仰起頭,他的手還在揪扯她的臉頰,使得她的臉都變了形。
「我想的還有很多呢,想不想聽聽?」燕離可不認為這就算是想得美了,他已經很客氣了。
「肯定很齷齪,我不聽。」看著他那笑,楚璃吻就知道他想說什麼。
燕離嘆口氣,「沒辦法,因為得不到所以心心念念,無時無刻都在想,治不好這毛病了。不如,要金先生再給我來一帖藥,治一治這『想得美』的毛病。」
「不如直接閹了,一勞永逸。」楚璃吻覺得何苦費那力氣,一把刀,就把一切都解決了。
「你還真是我的太子妃,對我真好。」燕離無言,這是親媳婦兒麼?
擱置在他腹部的手滑進被子裡,緩緩向下,「整日胡思亂想,也影響你對其他事物的判斷。索性不如把這『萬惡之源』割了,你就能安安心心的施展抱負。縱觀我所知道的人物,欲創宏圖霸業,都先切了自己。好漢,我這兒有把刀,動手吧。」
燕離動手把她的滑到他小腹卻不再動的手往下扯了扯,「越說越來勁,你想守寡不成?」
「別說,這尺寸,要是割了還真可惜。」他壓著她的手,楚璃吻想掙脫也掙不開,索性便成全了他。
燕離呼吸微變,另一手摟緊了她,「再胡說八道,可別怪我禽獸不如。」
「對自己的定位倒是很準。」楚璃吻抿嘴笑,這太子爺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如此之夜,眾人耳朵都好使的很,他大張旗鼓,可不就是禽獸不如。
燕離卻不予理會,他也管不了那麼許多。若是不給他一些安慰,他指不定會做出多喪心病狂的事兒來。
天色漸漸轉亮,房間裡,那兩個人也幾乎說了一夜的話。聲音不大,悄悄細語。
外面,明衛開始整隊。房間裡,燕離也要起身離開了。
幾分睏倦,楚璃吻躺在床上,看著坐起身的人,手臂卻搭在他的腰間不動。
「不是說連送我都不會,這會兒怎麼了?」看了一眼腰間的手,燕離隨後看向旁邊的小人兒,她眼睛幾乎睜不開了。
「別著急,慢慢來。若是事情很多,你就不用趕回來了。說不定,用不了幾天我就回去了。」看著他,楚璃吻懶散的說著。
「我貼心的公主,得令。」說著,燕離俯身在她臉上親了親,看著她閉上眼睛,他把她放置在自己腰間的手拿下去,這才起身穿衣服。
他衣服穿好,床上的那個人也已經睡過去了,最後看了她一會兒,燕離才離開。
一行隊伍很快的離開深山,而餘下的則還有很多人守在這兒。外面搭建起了茅草屋,外面的人都住在這裡。
睡了一上午,楚璃吻也醒過來了,她是被刀子割後背疼醒的。睜開眼,流荷在身邊,而金先生則坐在床邊。
「我現在是不是很像待宰的豬?」趴在那兒,她一動不動。
「老大,豬很胖的。」流荷輕笑,她現在的身材可稱不上豬。
「唉。被折磨的不成樣子,即便現在每天吃很多,但架不住每天都放血,想胖都難。」她心裡也清楚,自己現在應該瘦的沒法兒看了。虧得燕離對著她還能深情款款,看來是真愛。正因為真愛,以至於智商下降,連視力都不好使了。
「你若想一日發福,我也有法子,想試試麼?」金先生開口,他的語氣讓人聽起來帶著幾分瘮的慌。
「算了吧,你能有什麼好法子。無外乎把一些催肥的東西煉成一顆藥,據我所知,最催肥的就是大糞了,看看莊稼就知道了。」楚璃吻說著,引得金先生不滿,下刀子的手也重了一些。
楚璃吻不由得哼了一聲,流荷也皺眉,「金先生。」
金先生卻冷哼一聲,「出自老夫之手的,皆是精品,這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是是是,既然你技藝這麼高超,那就跟我出山。你躲在這裡,誰知道你煉出來的藥天下無二。即便到時你死了,也沒人知道,這裡的一切都會隨著你腐爛成土。單是想想,你不覺得可怕麼?」楚璃吻說著,又開始重複這事兒。
「老夫若隨著你出山,確定能為我正名麼?」終於,金先生鬆口問道。
「當然。」楚璃吻毫不遲疑的答應了。
「好。」金先生也答應了。
楚璃吻眸子一亮,然後就笑了。
流荷也禁不住笑,這兩天楚璃吻總是和金先生說這個,簡直三句不離。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
放完了血,楚璃吻順著流荷的攙扶坐起身,然後下床。
剛下床,這肺腑有些疼痛,但是走了幾步就好很多了。
流荷扶著她,緩緩的走出茅草屋,晨起的陽光照在臉上,楚璃吻也不由得眯起眼睛。
「陽光真好。」儘管並沒有多想念,但是如今見著了,還是覺得舒服。
「那咱們就多走走。」流荷扶著她順著木製的樓梯走下去。
轉悠著,她也覺得舒服了許多,留在這兒的明衛暗衛站在不遠處,看著楚璃吻來回行走,她好起來,大家都高興,因為能儘快的離開這裡了。
在外轉悠了許久,本想回去,卻不想忽然有人來了。
明衛警戒,不過隨著來人出現了,他們也放下了戒備。
來人是從白馬城過來的,多聲門的每張面孔,明衛顯然都認識。
「老大,是二爺手底下的。」流荷看過去,隨後道。
「嗯。」停下腳步,楚璃吻看著那人快步飛奔過來,顯然是有什麼消息送來了。
果然,來人送來的是最新的消息,周烈在收到這消息後便快速的派人過來了。所幸白馬城距離陽山很近,只用了三天的時間,就趕來了。
流荷把竹筒拿過來,抽出裡面的紙條,展開後送到楚璃吻面前。
視線從紙條上逐一而過,她不由得眯起眼睛,「又讓他跑了。」
流荷看著,也嘆口氣,「這楚真實在狡猾,這次他出現在西朝境內,顯然還是個障眼法,就像重複在粟城時的陷阱一樣,他就是為了迷惑。」
「他在西朝出現,就是想讓我們以為,他老巢可能在西朝。長孫於曳咽不下之前那口氣,自然不會坐視不管。但這樣正好中計,估計這次長孫於曳又損失了不少。」楚璃吻抬手把那紙條拿過來,視線多停留在紙條的下半部分。
「但是,楚真的老巢到底在哪兒啊?」流荷也迷惑了,他太會藏了。
「先不管,這個可以再查。眼下,我有更重要的事兒。」把紙條捏成一團,楚璃吻面色不是很好。
周烈奉她的命令,這段時間一直都在清查燕離身邊的人。他們之中必有楚真的奸細,所以,周烈的調查也格外的細緻。
終於,過了這麼久,他終於調查出了一個人和楚真之間有關聯,儘管藏得很隱秘,可終究被查了出來。
這事兒,是楚璃吻堅決不能容忍的。
她那時就說過,甭管是誰,礙了燕離的路,就只有死路一條。
仍舊重複每日放血,但是流出來的血漸漸地不再涼絲絲。同時,金先生也開始熬別的藥給楚璃吻吃,藥吃進了肚子裡,她立時覺得身體有力氣多了。
「我想儘快離開這兒,回盛都。」痛快的喝完藥,楚璃吻看向金先生,說道。
「可以。老夫要堪比金家的宅子,奴僕四十,我所要的藥材定要填滿藥櫃。還有,四個暖床的丫頭。」金先生看著她,說道。
楚璃吻緩緩地挑起眉尾,「沒看出來嘛,原來先生還有這個需求。」
「能做到麼?」金先生不理會她的揶揄,問道。
「成,都滿足你。暖床的丫頭多沒意思,我去青樓給你買四個花魁來,各個貌美如花經驗十足,保准你享受。」楚璃吻答應,答應的十分痛快。
金先生揚起下頜,想了想然後點頭,「我這便收拾東西,明日就可啟程。不過,這山里還有許多我移植過來的草藥,需得留下人看守才是。」
「成。」答應,這都是小意思。只要這個老頭跟她走,什麼條件都能答應。
金先生轉身離開,果然開始收拾東西了。
流荷站在一邊,不由得搖頭,「老大,咱們回盛都之後去哪兒?這東宮,金先生怕是看不上吧。」
「小皇宮,那裡已經歸我了。」站起身,楚璃吻看了一眼忙碌的金先生,不禁笑,「回了盛都,你趕緊去一趟青樓,買四個漂亮姑娘來,給金先生享用。隱居在這裡這麼久,他是憋壞了。」
「老大!」流荷無言,這金先生老不正經,楚璃吻也跟著起鬨。
「七情六慾,情理之中。」楚璃吻卻是十分理解。
流荷不苟同,哪有人每天想著這事兒的。
隊伍收拾好,明衛開路,眾人也離開了陽山。
金先生將一路上楚璃吻需要喝的藥都打包好,他提的要求或許有些出格,但他該做的,卻的的確確都做好了,一樣不差。
出了陽山,楚璃吻才知這條路有多難走。當出燕離帶著她進山,一路上她不能快行,所以走了三天才走到金先生所在的地方。
如今出了山,才知這山有多大。
山外有車馬,楚璃吻上了馬車,隊伍開拔,直奔盛都。
白馬城距離盛都並不近,日夜趕路,因著楚璃吻的命令,明衛也不敢擅自做決定停下來休息。
雖身體還是有些疲憊,但每天喝藥,她也覺得力量逐漸回來了。
終於,在第七天的時候,隊伍抵達了盛都。
進入盛都的大門,一直在閉目小憩的楚璃吻睜開眼睛,聽著這外頭熟悉的嘈雜聲,如今這盛都於她來說,意義重大。
「太子妃,回東宮麼?」明衛刻意壓低的聲音從窗邊傳來,他們是想回東宮的,將楚璃吻安全的送回去,他們也完成任務了。
「你們把金先生送到小皇宮去,除了流荷,其他人都回去吧。」楚璃吻回道,隨後舉步走出馬車。
馬車停在了路邊,她也從車轅上跳了下來,流荷緊緊跟隨她,兩個人不等明衛說話,便快速的消失在街巷之中。
明衛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兒,隨後便分作兩撥,一撥送金先生回小皇宮,另一撥則返回東宮,向燕離復命。
東宮的地宮依舊忙碌,明衛暗衛在其中來回往復,連多餘說話的時間都沒有。
一間密室里,一身血紅的燕離倚靠在軟榻上,正在看蜈蚣骨里流出來的消息。
竹筒之中的紙條各種顏色,隨著查看這些消息,燕離的面色也幾分不愉。
手指修長,那紙條在他手中似乎都變得更好看了。
驀地,密室的門被從外打開,明衛快步的走了進來。
抬眼看過去,燕離便皺起了眉頭,「這麼快就回來了?昨日送來的消息明明說,還需三天的時間。」
「回太子爺,太子妃路上不休息,快馬加鞭的趕了回來。」明衛回道。
「她人呢?」放下手裡的紙條,燕離微微皺眉,她這麼焦急的趕回來,但顯然不是為了來見他。
「回太子爺,太子妃命令屬下將金先生送到小皇宮之後,她便和流荷姑娘離開了,不知所蹤。」明衛也不敢隨便跟蹤她,她警戒很強,若是被她發現了,定然會生氣。
燕離顯然不解,她身體才剛剛好,又去折騰什麼了。
快速處理完手頭上的東西,燕離便回了東宮,但依舊沒有楚璃吻的影子,她還沒回來。
同時,小皇宮那裡的明衛回來了,已經安置妥了金先生,楚璃吻手底下的小嘍囉還跑到青樓去買了四個妓女送到了金先生那兒。
聽到這些,燕離只覺得荒唐,這個小人兒,真是不知該說她些什麼好。
在東宮之中等待,夜幕降臨,終於,那個小人兒回來了。
而且,她不止是自己回來,手中還拖著一個死狗一樣的人。
燕離起身看著走進寢宮的人,視線緩緩的落在了她的手上,不由得一詫,「聞人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