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一粒種子
「小的給老祖宗、王妃請安，一回京就聽說咱們王府有了喜事，老祖宗，這下您終於心想事成了！」錢如命走進廳內就笑呵呵地給梁老王爺和羅雲意躬身行禮，見他風塵僕僕的樣子，想來趕路也是辛苦。
「你去哪兒了？」梁老王爺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老祖宗，兩個月前小的接到庾州老家的來信，錢家祖宅需要修葺，趁著府中無大事，小的就和王爺告了假，回了老家一趟。」錢如命陪著笑臉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祖宅可修葺好？」梁老王爺臉色好看許多，接著又詢問錢如命祖宅修繕的情況。
「修好了，這不事情一忙完，小的就趕回來了！」庾州離京城足有兩三千里地，錢如命忙完庾州的事情就急急忙忙往回趕。
「嗯！」梁老王爺似是滿意地點了一下頭，又看著他說道，「最近意丫頭懷有身孕，府里事情又多了起來，你是帳房也是管家，以後若是無緊要事情外出就留在府里照應，現在梁王府和以前不一樣了，需要你的地方很多。」
「老祖宗，小的明白，小的一定用心辦差！」錢如命笑著應道。
羅雲意見梁老王爺明明是關心錢如命還一副訓斥的模樣，忍不住偷笑起來，錢如命也是在一旁低頭哈腰地微笑，梁老王爺輕哼一聲，起身就離開了。
「錢大叔這一路很辛苦吧？」等到梁老王爺離開之後，羅雲意便笑著詢問錢如命道。
「回稟王妃，小的不辛苦！」直到現在羅雲意還是會喊自己一聲「錢大叔」，這讓錢如命心裡很是慰籍，同時對於即將說出口的話也少了一些顧慮，「王妃，小的有件事情想求您個恩典！」
「錢大叔不必如此客氣，有什麼事情就說！」還沒見錢如命如此正式地和自己提什麼要求，羅雲意身子略微直了直，很是認真地看向他說道。
錢如命深吸一口氣，從懷裡掏出一沓銀票，然後雙手遞給羅雲意，很是誠懇地說道：「王妃，這是小的全部家當六千五百四十六兩銀子，小的想拿這些從您手裡買一些高產種子，然後讓小的老家的人帶回去栽種。」
「錢大叔，銀子就不必了，你想要高產種子咱們王府自己的田莊裡就有，你直接去拿就行，想拿多少都行！」羅雲意還當是什麼大事，但錢如命只是要一些種子，便笑著對他說道。
「王妃，請恕小的無禮，小的是想要那些最高產最優良的糧食種子，哪怕只有一粒也行。」錢如命語氣里有著深深的無奈和急切。
「錢大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為什麼想要這樣的糧食種子呢？」羅雲意感到很奇怪。
「王妃，您可知庾州？」錢如命突然看向羅雲意問道。
「庾州？我倒是聽聞過一些，它和房州一樣都是苦寒流放之地，聽說那裡百里不見人煙，荒草叢生，氣候變化無常，是個十分貧瘠的州府。」羅雲意說道。
錢如命點了一下頭，說道：「王妃說的沒錯，小的老家庾州就是這樣一個地方，庾州自上古時期便橫亘在群山之中，因為是地處偏僻的蠻荒之地，所以一直都是各朝各代流放罪犯之地，而且道路極為不便，生活在那裡的百姓日子一直過得都很艱苦。幾千年過去了，庾州依舊沒什麼變化，那裡的人仍然過著最苦的日子，一年到頭在田裡忙碌也收不到幾斤糧食。這次小的回庾州老家，他們聽小的說這世上還有一畝千斤的糧食，全都震驚至極，竟不怕幾千里辛勞硬是跟著小的來到京城，希望能求一粒種子回去，也讓他們能吃飽飯。」
羅雲意聽得出錢如命話里深深的無奈和對庾州老家人的同情與憐憫，戶部的高產種子雖然已經極力往各州府送去，但大禹朝地域寬廣、州縣眾多，想要百姓都種上高產種子還是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
「那他們現在在哪兒？」作為戶部尚書，有關土地的事情都歸她管，庾州百姓不遠千里來求種子，她又怎麼會讓這些人失望而歸呢！
「小的把他們暫時安排在王府的下人房裡，等到拿到種子，就派人送他們回去！」錢如命如實說道。
「錢大叔，就算我現在把最優良的高產種子給你，他們也未必能種出高產的糧食來，你先讓我見一見他們，聽他們說說當地的土地和環境情況，再決定拿什麼樣的高產種子給他們，同時我也會讓司農司的人教會他們如何種出高產的糧食來，只有這樣種子拿回去才能發揮最大的效用！」羅雲意對他說道。
「王妃說的是，是小的想淺薄了，不過這件事情也急不來，你先休息，過一會兒我再讓他們過來見你，這些人都是鄉下人，沒見過什麼世面，我怕他們會衝撞了你！」錢如命笑著說道，這件事情羅雲意肯過問就最好了。
「可以！」羅雲意也的確有些乏了。
睡了美美一覺，羅雲意起來吃了些東西，喝了一大碗粥，然後讓穀雨去告訴錢如命一聲，沒過多久，在梁王府的正廳內，羅雲意就看到錢如命領著五個衣衫簡樸的農家百姓來到自己面前。
這五個人低著頭看起來很是緊張侷促，就算錢如命頻頻朝他們使眼色，他們也有些手足無措。
「快給王妃跪下請安！」錢如命示意五人道。
「撲通——」一聲，五個人齊齊跪下，像是犯了什麼錯誤一樣，看得錢如命是無奈一嘆。
「不必多禮了，快起來吧，大家都坐下說話，來人，看茶！」羅雲意讓錢如命將五個人都拉起來坐在椅子上，又有丫鬟將茶水、點心端上，而這五位庾州來的百姓卻是坐也不敢坐。
「別站著了，都坐吧，我要問你們的問題比較多，站著不方便！」羅雲意再一次說道。
「王妃都賜坐了，你們還不趕快謝過！」錢如命又低聲對幾人說道，「待會兒王妃問什麼你們就要答什麼。」
「謝王妃賜坐！」五個人點點頭，這才小心翼翼顫巍巍地坐下，
「大家別緊張，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對了，庾州那裡有老虎嗎？」羅雲意用輕鬆隨意的口吻問道。
「回王妃的話，有的，小的那裡山多林多，野獸就更多了，村里人進山打獵，常常被虎獸所傷。」五人中年紀較大的一位五十歲左右的老者回說道。
「那你們庾州百姓是山地耕田多還是平地耕田多？庾州一年四季的雨水如何？」羅雲意緊接著問道。
「回王妃的話，我們庾州山地耕田多，平地都是荒草地，朝廷是不允許百姓隨意開荒的，而且百姓們也沒有多餘的銀錢去縣衙買地開荒。」另一位中年男子回說道，「庾州春夏雨水多，秋冬雨水少，不過多的時候太多，常常把田都給淹壞了，少的時候又太少了，旱得結不了一粒糧食，就算是甘薯在庾州也結果很少，我們那裡的人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
「沒想到庾州的情況這麼不好，那你們年成最好的時候，一畝地能收多少斤的糧食？」羅雲意又問道。
「六十斤！」剛才回話的那位老者說道。
「什麼？只有六十斤！」羅雲意顯得很吃驚，似是有些不信地往錢如命的方向瞅了一眼。
錢如命此時苦笑一嘆，說道：「王妃，小的自五歲離開庾州，今年是第一次回去，小時候只知道那裡苦，其他的都沒什麼印象了，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想到庾州變得越來越窮困，也是讓小的『大開眼界』，想不到大禹朝還有如此悽苦之地。」
「王妃，您真得是『農神』？真的能種出畝產千斤的糧食嗎？」五人中年紀最小的年輕男子大著膽子抬起頭看向羅雲意問道。
「我不是什麼農神，不過我真的能種出畝產千斤甚至更多的糧食，我還能種出畝產上萬斤的蔬菜瓜果。」羅雲意自信地看著這年輕人說道。
「真——真的？！」年輕人眼中竟然激動地閃出了淚花，他嘴唇有些哆嗦地問道，「無論是什麼樣的地方，您都能種出這樣多的糧食和蔬菜瓜果嗎？」
「也不一定，這要看當地的土質適合種什麼，比如有的地方不適合種水稻適合種麥子，有的地方不適合種甘薯卻適合種土豆，有的地方不適合種糧食但適合種果樹，在合適的土地上種最適合它們的東西，才能物盡其用！」羅雲意笑著對年輕人說道。
「那我們庾州的土地適合種什麼？種什麼東西才能讓大家不挨餓、不死人？」年輕人顯得有些急切地追問道。
「這個我還得再研究研究，或者派一位司農官去庾州考察一番，只有得出正確的結論才能做出最優的選擇，也才能選出最適合庾州土地的種子！」羅雲意說道。
「王妃，小的們求得不多，哪怕只有一粒種子，只要種下去開花結果能養活人，小的們就知足了！」聽到羅雲意說出她能種出高產的東西，在場的五位庾州百姓都激動的流出了眼淚，走出庾州的大山他們才知道外邊的世界有多廣闊，才知道別的地方的人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但即便這樣他們也不過多羨慕，只希望自己的家鄉也能像這些地方一樣過上溫飽的生活。
「放心吧，你們想要的這粒種子我一定會種在庾州的土地上！」羅雲意語帶雙關地看著幾人說道。
「王妃，謝謝你！」錢如命對著羅雲意深深地施禮道，而其他五人則是又一次跪在地上感謝羅雲意。
「我還什麼都沒做呢，你們現在道謝還太早了。」羅雲意笑著說道，「錢大叔，你先帶他們下去吧，明天我會讓司農司的人過來一趟，具體問一下庾州那邊的情況，然後再選一些種子讓他們先帶回去，另外會再派一位司農官隨行。」
「王妃，小的給您添麻煩了！」錢如命這段時間雖然沒在府中，但他很清楚梁老王爺對於葉染修和羅雲意的孩子是多麼期待，如今羅雲意懷孕了，梁老王爺是極不願意她受累的，而自己一回來似是就給羅雲意添了麻煩。
「錢大叔，你可別這樣說，原本土地和種子的事情就歸我這個戶部尚書管，這本就是我分內之事，你們先回去吧，我會儘快把這件事情辦妥的！」羅雲意對幾人保證道。
錢如命又帶著五位庾州百姓給羅雲意磕頭行禮之後便退了出去，而他們離開之後，羅雲意想了想，就讓穀雨去戶部把秦觀給她叫來。
很快，秦觀就跟著穀雨來到羅雲意面前，最近司農司的事情越來越多，他也是剛剛被穀雨從皇家田莊給帶過來的，想著羅雲意是不是有十分著急的事情需要找他。
「秦觀，你可知庾州土地情況？」羅雲意見到秦觀之後便問道。
「回大人的話，庾州土地貧瘠，百姓大多以山地耕種為主，不過平原荒地眾多，千百年來或許是因為那裡是流放之地，開荒的倒是極少。庾州當地以種植旱稻和冬小麥為主，一年一季，收成極低，因為氣候異常的原因，冬小麥不是被凍死就是被旱死，而且當地雖然水源不少，可百姓們似乎根本不懂挖渠灌溉的道理，那裡百姓的日子十分艱苦。」秦觀掌管司農司之後便將大禹朝所有州府的土地環境氣候等情況都牢記在心，所以當羅雲意問起庾州的情況時，他能很快流利地回答出來。
「我知道現在司農司有專門存放各州府土壤的倉庫，可有人在庾州採集過當地的土壤送到京城？」自從魏太后大壽司農司送過五色土之後，各地州府的司農官每年都會採集當地的土壤快馬送到京城，為此司農司專門建了一個存放這些土壤的倉庫，並且連產地、年份等情況都會顯示清楚。
「回大人的話，有！」秦觀答道。
「那你讓人把庾州的土給我送到府里來，另外有幾個庾州來的百姓你去見一下，具體問一下當地的作物栽種以及生長情況，然後從司農司挑一個能力不錯又可用的人跟他們回庾州，到時候需要帶什麼種子我再告訴你們。」羅雲意對秦觀說道。
「是，大人！」秦觀先回了一趟司農司親自給羅雲意去取庾州的土，順帶著還把有關庾州的一些記載都給羅雲意帶了過來，把土送到王府之後，又去錢如命那裡見了庾州來的那幾位百姓。
「你們都先出去吧，要是太爺爺問起來，就說我在房間休息，不要讓別人打擾我！」羅雲意對穀雨幾個丫鬟吩咐道。
「是，王妃！」穀雨幾人依命退了出去，房間裡很快就剩下羅雲意一個人和她面前好幾個盛著庾州土壤的小袋子以及桌子上那幾張薄薄的有關庾州的記載。
而羅雲意將這些東西頃刻間都帶到了金玉空間內，然後交給了唐老頭。
「爺爺，這是大禹朝一個叫庾州地方的土壤，您幫忙化驗一下，這個地方人煙稀少又苦寒，作物似乎很難存活，當地百姓的日子並不好過！」羅雲意剛才查看了一下這些土壤，看起來土質真的很不好。
「庾州？我好想有些印象，記得我還是廉國公府世子時，曾有一位好友和他的家族因為獲罪就被流放到庾州的！」唐老頭聽到庾州這個地名腦海中有了些久遠的記憶，「你去休息一會兒吧，我來幫你看看！」
「謝謝爺爺！」羅雲意甜甜一笑，拿著有關庾州的那幾張記載轉身進了不遠處的竹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