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壽禮送土
「尚書大人?衛增?」羅雲意和王大人談話的時候,葉染修一直都在當場,聽到他們說起戶部尚書,出聲問道。
王大人立即點頭說是,葉染修臉色又沉了兩分,又轉臉看向羅雲意:「這段日子此人找你麻煩了?」
羅雲意搖了一下頭,笑著說道:「我連這位尚書大人的面都沒見過,不過是前幾天司農司和戶籍司鬧了一點兒不愉快,可能中間有什麼誤會吧。」
羅雲意不想妄自揣測是不是那位尚書大人故意為難司農司,雖說司農司在戶部屬於爹不親、娘不愛,但怎麼說也是在戶部尚書的職責管轄範圍之內,司農司丟臉,他這個最高上官臉上不也沒光。
「羅大人,壽禮的事情怎麼辦?」王大人抬眼看向羅雲意。
「司農司倉庫里現在都有什麼?」羅雲意一時也沒主意,她手裡是不缺顯眼的寶貝,但她卻不想拿出來獻給魏太后,二十匹的羅布她都有些肉疼了,若是再搭上一件寶貝,實在太不划算。再說,既然是司農司要送壽禮,那得體現司農司這個部門的誠意才是。
「除了一些農具、種子,沒別的什麼了!」王大人想了一下說道。
「就這些?你再想想還有沒有別的。」羅雲意皺起了眉頭,總不能把這些東西送給太后做壽禮吧。
「還有——」王大人絞盡腦汁想了想,突然一個激靈,說道,「對了,倉庫里還有三袋土。」
「土?什麼土?」送土給太后,估計司農司的人官帽就真的不保了。
「有紅土、黑土和白土,這是璸州的一位司農官不遠千萬里年前進京的時候特意帶來的,說是這些顏色的土京里的司農官們只在書上見過,他便把實物帶了來,當時因為這三袋土引來不少京中同僚的嘲笑,海大人一生氣就把那位司農官趕回了璸州,並把這三袋土扔在了司農司的倉庫里。」王大人說道。
羅雲意聽後卻是臉上一喜,笑著說道:「這位璸州的司農官到是解了咱們的燃眉之急,太后的壽禮咱們司農司就送土,除了這紅土、黑土和白土,再讓人儘快去找一些黃土和青土,到時候每種土各取一斗進獻給太后。」
「羅大人,這送土是不是有點兒兒戲?」真要是送土,司農司估計會成為大禹朝最大的笑話,太后壽誕可是有不少外邦的使節,司農司被責罰事小,失了國體顏面可是事大。
「兒戲?」羅雲意搖了一下頭,「『人非土不立,非谷不食』,大禹朝地域廣博,帝王百姓不可能所有土地都一一祭祀,所以每年以五穀祭農神,而以五色土祭土地神,除此之外,五色土更表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意思,代表著『江山社稷』四個字,五色土此種寓意原本應該是各地進貢獻給帝王,但土地使穀物生長,更孕育世間萬物,比之母親宜不為過,太后乃是皇上親母,這份壽禮送給她我覺得倒是最合適的。」
原本還沒覺得五色土有什麼特別,但是經羅雲意這樣一說,葉染修和王大人都覺得這五色土意義重大,已非一般壽禮可比的了,司農司掌管天下土地耕種稼穡之事,送上五色土做壽禮還真是最恰當的。
「羅大人,下官這就去準備,儘快把這份壽禮送到尚書大人手裡!」王大人聽羅雲意把五色土說得這樣神聖,立即覺得自己身上的責任也多了起來,激動的現在就要去準備五色土。
「去吧!」羅雲意揮了一下手,黃土京城這邊倒是好尋,只是青土就未必了,不過只要是五種顏色的自然土壤就行,這點事情王大人應該能辦好。
王大人腳步飛快地離開之後,葉染修定定地看向了羅雲意,看得她有些莫名其妙。
「怎麼了嗎?」她記得吃飯前面把臉洗乾淨了啊,難道臉上沾了飯粒,羅雲意摸了摸自己的小臉,挺光滑的呀!
「你知道很多上古時期的事情?」葉染修淡淡問道。
「從書上看的,多讀點書總是有好處的!」羅雲意一笑起身,準備去田裡忙了,幾百畝的高粱種子,可不是一兩天就能種完的,好在播種機工部也已經儘快打造出來了。
「後天的壽宴你也要參加的,總不能穿這身去吧?」葉染修瞅了一眼她身上的男子衣裝。
羅雲意是為了下地方便才把女子裙裝給換下的,如果不是怕太出格,她直接胳膊腿兒全都露出來了,天這麼熱下地幹活還穿著長褲長褂的,真是難受。
「我到時候直接穿官服去就行,怎麼說我現在也是正五品的司農官了!」羅雲意笑著說道,她的官服高大寬已經在宮裡打過招呼,應該都已經送到梁王府了。
葉染修忍不住一笑,正五品的芝麻官在京城可是一倒一大片,參加宮宴的官員品級都必須在從四品以上,當然皇帝特召的除外,這次太后壽宴羅雲意就屬於特召人員。
「今天不能休息一天嗎,戰虎也回京城了!」葉染修聲音平和地看著羅雲意說道,眼睛裡是讓人忽視不了的期待的光。
羅雲意很想頭腦一熱答應下來,可想想自己還有職責在身,反正葉染修和雷戰虎一時半會兒也不會離開京城回北疆,過兩天幾個人再聚也行。
「唉,算了,你還是去忙吧!」只從羅雲意變化的眼色中,葉染修就已經得到了答案,所以在羅雲意出口之前他便率先說道,語氣里是毫不掩飾的失落和絲絲的委屈,讓羅雲意覺得自己就像個大壞人一樣。
「要不……你讓戰虎哥晚上過來,我晚上還是有些時間的,我給你們做好吃的,這田莊裡好東西可是多得很,待會兒我就讓玉婷和田莊的廚娘先準備著。」到底是不忍心讓剛見面的葉染修失望,羅雲意笑著提議道。
「好,晚上我讓他們過來!」葉染修朝著羅雲意就猝不及防地綻放一個耀眼的燦爛笑容,晃得羅雲意一陣頭昏眼花,她得趕緊去田地,再和葉染修單獨呆下去,她怕自己化身為狼,叼著小鮮肉就走了。
一聽長風通知羅雲意晚上要在西郊皇家田莊設宴,雷戰虎、葉茗辰老早就跑了來,而不知從哪裡聽到此消息的司空潭和葉昱也來了,雷戰虎和葉昱兩個人一見面就是鬥嘴,葉茗辰和司空潭兩姐弟則是喝著冰茶看熱鬧,葉染修懶得理他們,自己在房間裡下棋,至於羅雲意太陽還沒落山就在田莊廚房裡帶著玉婷、長風忙著了。
幾道開胃的涼拌小菜,雷戰虎特意點的炸魚、炸丸子,葉茗辰必不可少的烤雞、烤鴨,還有飽腹又令人覺得清爽極了的涼麵、八寶冰粥,最後羅雲意又做了一大鍋的小煎包,雷戰虎還很有先見之明地拎來了兩壇君子釀。
吃著羅雲意親自做的美食,喝著香醇的美酒,再有一幫朋友說說笑笑,葉染修覺得這樣的生活就很好,至於其他的又何必管太多。
吃著喝著,幾個人自然說起了後天的太后壽誕,聽說羅雲意要以司農官的身份穿著官服去參加壽宴,雷戰虎忍不住就先笑了。
「雲意妹妹,我賭十壇君子釀,後天你要是和那些文武官員一同出現在壽宴上,絕對是最顯眼的那個!」想想羅雲意不但年齡小還是個姑娘家,穿著官服不倫不類地站在百官之中,別的不說,光是她的個頭在那幫官員中也極為突出。
「雲意妹妹,不如你穿上女裝,反正到時候你也要以羅布主人的身份出現!」在場的都知道羅雲意便是羅布的主人,所以言語之間司空潭也沒有在意,這裡除了他們沒別的人了,這點兒耳力她還是有的。
「皇上已經讓栗公公傳了口諭,到時我就以司農官的身份參加壽宴,而且太后那邊到時候也不會執意要見羅布的主人,羅布的事情還是潭姐姐出面吧。」羅雲意對司空潭說道。
司空潭可是太后親封的平樂公主,壽宴自是要參加的,司空家除了她,還有家主司空由和他的夫人乾氏也受邀參加後天的宮中宴席。
「這樣也好!」能不讓羅雲意出面自是最好的,不過司空潭還有一個憂慮,她看著羅雲意那張酷似林菀清的絕美容顏說道,「雲意妹妹,你和你母親長得太像了,這段時間和你小舅舅又走得近些,雖說你母親十幾年前便不在京城了,但估計還是有不少人記得她的長相的,後日進宮,你這張臉怕是一進去就會被人認出來。」
「我知道!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也是遲早的事情。」羅雲意想孝和帝讓她以官員的身份參加宮宴也是考慮到這一點,畢竟就算到時候她被人認出來或者推測出來身份,對方也會基於她是皇帝下旨親封的朝廷官員而有所忌憚,再者她還有皇帝賞賜的金牌和那把潛龍劍,對於進宮她倒是沒什麼擔心畏懼的。
「雲意妹妹不用怕,到時候在宮裡有修哥兒我們幾個在,看哪一個敢欺負你,小爺我剁了他。」雷戰虎握著拳頭一臉兇相地說道。
「就你這種說話辦事不帶腦子的,不給雲意妹妹惹麻煩就好了,你自己的麻煩還沒解決掉呢,小心後天被人耍得再躲梁王府去!」葉昱依舊是那副說話欠抽的樣子。
「雲意妹妹那也是你能叫的,就你這樣三天兩頭沾花惹草、夜宿柳巷的風流公子也想娶思玥妹妹,做夢去吧!」雷戰虎同樣譏諷一笑。
「娶不娶得到那是我的事,要你操什麼心,雲意妹妹都沒說什麼,你給我哪涼快哪呆著去!」葉昱不屑地瞅了一眼雷戰虎,這傢伙天生和他就不對付。
「我就覺得這裡涼快!」雷戰虎回瞪了他一眼。
兩個人吵吵鬧鬧,其他人相視一笑,繼續該吃吃、該喝喝,最後乾脆都留在田莊裡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回城內。
羅雲意洗漱完了之後回到自己的房間,看到葉染修依舊坐在榻上下棋,也不知道他怎麼這麼喜歡自己和自己下,真是夠無聊的。
「要不要來一盤?」葉染修抬頭看向進門的羅雲意,此時的她猶如出水芙蓉般清麗脫俗,再過兩三年身姿容顏全部長開,那時必定是傾城傾國的絕美佳人,不知會引得天下男兒怎樣的瘋狂,不過葉染修已經把眼前這朵芙蓉小花劃在他的羽翼下,別人要想染指,他可是不會答應的。
「今天沒興趣,太累了,我得休息!」羅雲意一個轉身坐到了床上,這屋子裡床與榻只有一扇屏風相隔,燈光搖曳中,彼此都可以看到對方的身影。
「累了便歇歇,司農司要做的事情不是一日一時一季或者一年便能做完的,四時循環輪迴,你這位司農官的路還很長。」葉染修看著羅雲意坐在床上的剪影說道。
羅雲意隔著屏風點了一下頭,葉染修說的沒錯,什麼事情都可以急,唯有耕田不可以,依時而定,順時而為,雖然她可以利用自己掌握的先進知識稍作改變,但大體上還是要遵循時令的。
「葉染修,你娘親真是皇后娘娘的親姐妹嗎?」今天不是一沾床就犯困,羅雲意反而是很精神,乾脆躺在床上睜著眼問葉染修道,她真是挺好奇的。
「是!」葉染修清清淡淡的聲音從屏風那邊傳來,聽不清楚他是帶著什麼情緒。
「那你爹娘什麼時候不在的?一直都是老祖宗撫養你長大的嗎?」羅雲意輕聲問道。
「我娘生我時難產而亡,至於我爹——他還沒死,我是從七歲開始由老祖宗帶在身邊教導的。」葉染修沒有隱瞞地說道。
「什麼?」羅雲意猛地坐了起來,「你爹還活著?那怎麼沒在梁王府看到他呢?」
「他是安王,自然要呆在安王府,太爺爺和太奶奶並沒有子女,我七歲那年由先帝做主過繼到了梁王府。」說起自己的身世,葉染修的聲音里沒有什麼溫度,冷冷淡淡的。
「這樣啊!」羅雲意一聽到「過繼」這兩個字就不打算和葉染修聊下去了,她想的是雖然梁老王爺對葉染修是極好的,但安王府才是葉染修真正的家,當年他才七歲,一個人孤孤單單到了梁王府,想必心裡也不好受吧。
雖然隔著屏風看不到羅雲意臉上的表情,但是葉染修就是能猜出她現在的心中想法,不由地自嘲一笑,當年他過繼梁王府的事情可是鬧得滿城風雨。
深深地看了屏風對面的身影一眼,葉染修就像是在談論起別人的事情那樣,將自己的身世娓娓道來:「我娘是當朝王大學士的嫡次女,與當今的皇后娘娘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我爹便是安王,當朝衛太妃的親生子。」
「等等,等等,你說你爹是安王,他是衛太妃的親生子,也就是說衛太妃是你嫡親的祖母,那麼你與輔國公府還有親戚關係。」羅雲意這樣一梳理,自己的小舅母和葉染修還沾親帶故,自己和他八竿子還能撈個邊呢。
不過,因為小舅舅林明輝和小舅母衛紅英的原因,她對輔國公府可是沒什麼好感。
「我與安王府早沒了關係,與輔國公府更是談不上親戚。我現在是梁王府的小王爺,以後會是梁王爺,就算是我死了,也只會入梁王府的祠堂。」葉染修平靜無波地說道。
但不知為何,羅雲意卻覺得他的話里藏著無法言說的委屈、疼痛、憤懣和不甘,恐怕這裡面還有很多內情是她所不知道的。
「長夜漫漫,不如你給我講講當年你過繼的事情,就當我八卦好了,你要是覺得不好開口,不說也行!」羅雲意有些艱難地開口,她總覺得自己今晚撕裂的會是葉染修的一個傷口。
「你想知道?」葉染修臉上不知為何突然有了淡淡的笑意。
他原本就是打算告訴她的,但現在倒惹得她有些愧疚之意了。雖說利用女人的弱點不好,但能讓她多心疼一些他,耍點心機也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