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問案呢,真喧譁
第六十三章,問案呢,真喧譁
作者:
對文無憂的告誡,春草捏巴捏巴拳頭,在她值夜的小床上回的輕輕鬆鬆:「姑娘放心吧,誰敢來就讓他回不去。」想了起來無憂姑娘曾讓她少同人打架,春草補充道:「我不會先動手。」
無憂嘻嘻:「有時候我真想不明白,你比我大不了幾歲,功夫卻不比跟爹爹的張叔,和跟母親的桃婆婆差。春草,你是怎麼學會的?」
「我是個奇才。」
春草這樣的回答,主僕笑成一團。
第二天,還是會客人。從有些客人的話里,聽出文天回來對他們的重要性,估計比太師還要看重。
中午休息的時候,文無憂又對春草絮叨:「敢情這個家裡還分有勢力和沒勢力,爹爹離開後,跟他好的人都受到排擠。」
「這就是大家子獨有的吧。」春草精神頭兒好,她很少中午陪著歇息,迎著窗戶扎馬練靜功。
無憂有問話,她就回。
文無憂也不多打擾她,再說一句:「大家子大成這格局,不是離心就是離德,倒不如不大家子。」
「姑娘這話可以去問太師,看他當的好家。都說他頂頂重視老爺,其實呢,從咱們住進這和月院,一樁子事接一樁子,足見的這家他當的不好。」
春草突發其想:「不如他讓位吧,讓老爺當家。」
文無憂扮個鬼臉兒給她。
春草拍拍腦袋:「咱們又不在這裡長呆。」
下午,桃婆婆送進一盤子櫻桃,春草送到文無憂面前,有個中午新起的名字:「太師表面上的重視來了。」
文無憂大為驚奇,這還不到三月,不知這果子從哪裡弄來?但她也一樣認為,這是太師表面上的重視。見櫻桃大小均勻,晶瑩如紅玉,讓分一半兒送給念書必然熬神的雲浩然。
春草用小食盒裝了送去,雲浩然自己走出來接在手中,嚴氏沒看到,倒不會見到烏眼雞。
到了晚上,太師表面上的重視又一回到來。幾個家人抬起一個箱子,又手捧幾個匣子。
箱子裡給文天一家三口做客那天的錦衣,顧氏的也一件不少。等家人退回,顧氏打趣道:「這回終於是心裡主動有我的了?」
「你心裡繼續沒他好了。」文天的語氣里,從沒認為妻子應該尊重太師和拜見太師。
打開匣子,珠光寶氣滿房中。
一套紅珊瑚的頭面,指明給無憂。另外一套紅寶石的頭面,從成色上看比紅珊瑚稍差,沒有指明,一家人也知道是給顧氏那天佩戴。餘下的男人簪子,鑲玉鑲寶石、象牙等的有七、八枚。沒有指明,也只有文天能戴。
文天略有感慨出來,這裡到底是他曾經的家,太師直到今天也算他的家人。
手指紅珊瑚頭面,對妻子和女兒道:「這是六伯母生前的貴重首飾之一。如果不是在這裡見到,我以為在緗妹手裡。」
紅寶石的頭面,也抵消不少文天對宇文靖的怨氣。他對顧氏道:「這一套雖不是最好的,卻是六伯母生前最喜愛的,她時常在家宴上佩戴,我見過好些回。」
顧氏莞爾,沒有再說什麼。春草張張嘴,那句花了一個中午想出來的話,這一回沒有說出來。
燭光下,文天微有出神。也許,這些帶出溫情的首飾讓他想到有過的美好歲月。
顧氏和無憂看衣裳、又悄聲鑑賞首飾,沒有打擾他。
顧氏雖不喜歡太師,拒絕前往拜見,而宇文靖雖肯寫家宴請帖,但也沒有盼望的相召,可見太師心裡對顧氏的芥蒂依然明朗。但顧氏倒不介意女兒換上箱子裡的衣裳送去。
等到家宴的那天,無憂還是沒有穿,不是因為要讓太師難堪,而是榮王殿下也送來一箱子宮製衣裳,和一匣子首飾。
還有一封很調侃很氣人的信:「京中酒宴,無不如開屏孔雀般招搖。兄若愛禿毛鷹,弟必不攔你。只侄女兒豈能隨你去?特送上新式宮製衣裳,贈嫂夫人母女。到那日,禿毛鷹配二牡丹,方是絕配。」
文無憂率先氣的臉兒通紅,一生氣想到一個好主意。和春草一起把衣裳上絲線勾破幾處,假裝不小心弄壞,弄破的位置以後也方便縫補。主僕裝扮好,顧氏依然不去,文天帶上她們,大搖大擺地前往正院。
……
一早起來,宇文靖照鏡子,自覺得面容紅潤,氣色上佳。他把這個歸於春風:「天暖了,老夫的精神也好起來。」
老僕人老莊揭出答案:「天大爺回來,您才精神好。」把外衣送上來,老莊上了年紀有些嘴碎:「要我說,這個家裡有誰是真的幫著您的?都不中用,都想著往自己房頭扒拉錢,當年您也說過,家裡最有骨氣的,也只有天大爺。唉,要是六爺還在,他也是個好的,緗姑奶奶也是個好的……」
多年主僕,有時候有一家人的感覺,宇文靖平時有話無人訴說,倒是這個常年侍候的老莊知道一些。因此並不同他著惱,只有無奈在面上:
「今兒我高興,你說這些做什麼。」
老莊後悔失言,但失言即刻收不住,又為了解釋,索性說的更明白:「天大爺要是常留家裡,緗姑奶奶也會同您走動的。如今這算什麼,一個太監分明是個小人,也敢踩著您行事。清陵趙家咳嗽一聲,早就把他震成骨頭碎……。」
「好了好了,你少說兩句吧。」宇文靖在他的話里回想起留芳園裡見到女兒,她出落的比在家裡更為光彩。當父親的心上面想,宇文靖為女兒開心。
至於清陵趙家不和太師公然走動,他們家幾百年裡都是不通世俗的臭脾氣。不走動就不走動吧,宇文靖倒不指望。他身為太師,從來說一不二,哪能依靠女婿在朝中當官。
再說不走動,也多少有讓郭村有忌憚的地方。
雖說想起兒子永傑帶出傷感,但想到獨女嫁的好,宇文靖更顯容光煥發。
不由自主的,他想到文天的女兒無憂。
小姑娘生的好倒也罷了,難得的是她聰明伶俐。
家裡生的最好的兩個,宇文綾,宇文紅,也都認為自己是聰明伶俐的,宇文靖背後總是搖頭。
如果他需要聯姻以尋求家中的附翼,也不會對二位大姑娘有想頭。她們遠不如宇文緗。宇文緗恨父親恨到不能和他同處一室,但嫁的人家還能在宇文靖的政敵心裡造成一定的威懾。
而九房的姑娘,頗像獨女宇文緗。
她逼迫周英虎的那幾句話,她為母親爭名份的幾句話,宇文靖有時候會想想。想一回不痛快一回,嫁什麼雲家。
緗兒是許給皇上的人,都可以改。九房裡有什麼不能改的?
這樣一想,宇文靖出門的時候心情更不錯。他今天邀請來好些世家子弟,他得打起精神來。
文天攜帶女兒來見禮,宇文靖笑容呵呵。
這對父女雖沒有穿他送去的衣裳,但打扮的都還得體。只要不是一身布衣扮清貴,宇文靖就有滿意。而顧氏也沒有來,太師悄鬆一口氣。
讓他低頭寒暄,可不是件容易事兒。
他邊走,邊把宇文天離家後成長起來的子弟們介紹著。文天父女對著一堆的開屏孔雀笑得心照不宣,都有一樣的心思。
幸好沒有叫浩然來,不然的話,太師將得逞幾分。
請的這些客人們,不論是才學上,不論是家世上,都壓雲浩然一頭。雲浩然要是一難過,殿試考不好,太師還不大敲鑼鼓慶賀嗎?
身為未婚妻,文無憂揪一把衣裳,又揪一記,把惱怒消除在這舉動上。
也因此,她看到明三,懶得給他好臉色。這應該是太師眼中的佳婿,不過此時文無憂只有貶低他的心情。
小青又瞪了眼想來理論,春草明顯占據上風:「哈,衣裳太不結實了,走路上就顛的開了絲。」
笑面虎周大人大模大樣的來了,宇文家幾兄弟咬起牙。
大老爺宇文永華自認為充分領略太師的用意,出來當和事佬兒:「大局為重,呵呵,兄弟們,他肯來是好事兒,一會兒灌些酒,讓他扣發的銀子如數兒發了。」
親戚們殷勤,賓客們含笑,不管往哪一處看,都是其樂融融。
直到,一行佩刀的公差走進來。
宇文靖大怒,對宇文永華瞪去:「老夫請客,你刑部的人都可以來吃酒,但是,帶刀是什麼原因?」
宇文永華也納悶,對為首的人鐵青起臉:「王捕頭,你這是什麼意思?」
宇文大夫人和宇文紅不在一個地方,遙遙相對的微微一笑。
王捕頭抱著大卷的卷宗,送給宇文大老爺:「大人,您說過的,不一般的案子得不一般的辦理,再說,是您府上有人知會我們前來。我們還以為是您的吩咐。」
大老爺懵住還沒明白,宇文靖當著很多的人臉面上下不來。他請來客人,為的是給宇文天重返京中官場鋪路,不是請客人們來看家裡出大案子的笑話。
暴喝一聲:「永華!此時此地,給我解釋明白!」
這一聲好似狂風卷雷霆,文無憂情不自禁打了個寒噤,再看身邊的人都有惴惴不安。
春草道:「姑娘別怕他,他就是個紙老虎。」
文無憂搖一搖頭:「太師自有氣勢,紙老虎肯定不是。」總覺得哪裡不對,放眼對院中的「孔雀」們望一望,小聲道:「春草,等散了,你再往雲家走一回,對浩然哥哥說,不管有什麼挑撥離間的出來,都不要信。」
春草覺得這個提醒很有必要,她早就瞧「孔雀」們不順眼,暗自嘀咕著:「別往姑娘面前說好聽話兒,我家姑娘已定下親。」
聞言,腦袋大大的點幾點:「等一回家我就去。」
說到最後一個字時,下頷點在胸前,抬了起來,見到大手點向自己這個方向。王捕頭恭恭敬敬回宇文靖和宇文永華:「回太師,回大人,現已查明,三十年前的大盜一枝妖桃,就在貴府九房的僕從之中。」
春草面色唰的白了,文無憂冷了臉兒。
「你說什麼?」無憂挺身而出,對著刑部的公差們斥責道:「誰是一枝妖桃?三十年前的大盜?」把春草往外扶一扶,冷笑道:「她像是三十歲四十歲五十歲?」
宇文家幾兄弟們歡歡喜喜,有人打量下文天。見他一團睥睨擺出來,鼻子裡出氣冷而又冷:「哼!」
七老爺太想讓文天丟個丑,為謹慎上小心翼翼地問道:「可有證據?」
王捕頭取出一張告示般大小的紙,摺疊好的在他懷裡。打開來以後,四下里一展,差不多的人都可以看到。
「這是三十年前讓一枝妖桃打劫走的首飾,各位可以看一看,是不是最近見到過?」
成套的簪環和花鈿,上面的花樣帶著新奇,如果真品在的話,想來價值不菲。
小青不安的對文無憂瞄瞄,這套首飾是無憂姑娘初到留芳園時所佩。後來一對小心眼兒斤斤計較,明三做個「人情」,無憂姑娘換下來,再以後戴的是榮王殿下所給的首飾。
宇文大夫人和宇文紅有了得意。
因為首飾換下來的晚,宇文家裡去過留芳園的人都見過。從宇文大老爺開始,興奮的鼻翼的煽動。
七老爺樂的就差一蹦多高:「太師,您親眼看到的吧?難怪那天我覺得奇怪。我說窮著回來的,怎麼會有這麼好的首飾。賊贓來的比發大水都快不是。太師,這下子您沒話說了吧?」
他太歡樂,把宇文靖質問。
「咳咳哼哼……」幾兄弟一起對七老爺使眼色。
宇文靖正眼也不看他,冷淡地道:「不上台盤的東西,這輩子也扶不起來。」
從事情一出來,太師的眼角里只有一個人。
在他身邊的文天雙眸繼續對天,他不心虛,太師就有底氣。
宇文靖一一掃過宇文永華幾兄弟,對賓客們忽然痛心疾首:「家門不幸,一代不如一代,真是老夫的痛心吶。」
七老爺硬是沒聽出來,他以為宇文靖說的「不上台盤」指的是文天,那痛心的也指文天。總算收到兄弟們暗示的七老爺強擠擠,一滴子淚也沒有,但自己以為擺出來為手足的悲傷,足夠看了,他吸著鼻子道:「唉,我記得小的時候,太師最疼九房。唉,我記得九房不在京里,太師說膝下無人。唉,教出白眼狼來,這不是太師的錯。」
宇文靖笑了:「老七,跪下。」
「啊?怎麼是我,是他,是他!」七老爺傻了眼睛,一個勁兒的往宇文天身上瞪。
宇文靖漫不經心:「我知道我的話,你們都不放在眼裡。」
剛才他樹威風,包括賓客都嚇一跳。而這會兒和顏悅色,自家裡的人嚇的最狠。
不知哪位老爺飛起一腳,七老爺撲通跪了下來。
文天看天看的正好,讓宇文靖捶上一拳:「有人問案,走什麼神!」
「我來回他。」文無憂走上一步,對王捕頭笑眯眯。烏黑的眼眸轉的飛快,但王捕頭覺得一寸一寸的盤查遍似的,沒來由的矮上三分。
王捕頭暗想,這小小的姑娘好凌厲的眼風。
宇文靖心頭又是一松,隨即他更堅定退親的心思。好沒道理,放眼面前都是權貴,卻要一個殿試還不知道能不能中的人,自己要真的答應,對不起九房去世的兄弟。
「紅大姑娘,你畫的不錯。」文無憂對宇文紅揚聲。
宇文紅一驚,見在這裡的人眼光都看過來,也包括明三的,她還沒有定親呢,由不得的一顫,強笑道:「咱們,絕交了不是嗎?」
「那你卻把我的首飾畫的這般精細?」
宇文紅尖叫:「誰說的,你哪隻眼睛看到是我畫的!」
宇文大夫人對王捕頭暗使個眼色,王捕頭板起臉:「這位姑娘,你現在還算是案犯,至少也是個共犯,說話當心!」
「瞎了你的眼,你敢拿我女兒當案犯。你娘生你九條命不成?」文天終於落下他高高昂起的面龐,對王捕頭面沉如水。
這裡有許多的人呢,宇文永華可不能示弱一點兒。也沉下臉,輕咳一聲,拿出官威來,依然不情願稱呼文天為大哥,或者他叫的彆扭,只道:「辦案呢,青紅皂白會出來,閒人不要插口。」
「呼」,文天扭過面龐,雙眸箭般射到大老爺面上,冷笑道:「十幾年官當得舒服吧,不過是撿我剩下的,你閉上嘴吧!」
宇文大夫人驚的頭髮都快豎起來,自己感覺太陽穴跳動不停,渾身的血往面上涌,瞬間漲的好似熱鍋上烙餅,激的她跳出來怒目文天:「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榮王鄙棄:「十幾年前殿試第一的是宇文天,太上皇相中的是他。刑部尚書這官本是太上皇許給他的。」
轉為嘲笑:「不想這個人不識抬舉,太上皇還沒把官職給他,他帶著老婆孩子跑的人影不見,」
「當時哪有孩子!殿下說話當心!」文天火冒三丈:「我夫妻明媒正聘,行過天地禮,才有夫妻實。」
「喲喲,這個人如今知道要面子了?哈哈……」周英虎大笑:「笑死我了!當年一錯眼兒,我說這個人哪去了,好不容易十大公子為首,當不了嚇跑?當年你為嫂夫人跑的比兔子快,一句話也不解釋,不能怪別人疑心你。哈哈,難怪這一回他贏了。雲遊見到鬼谷張良,現今兒是真能耐。」
文天沒好氣:「再打岔我真的惱了!」把雙手一攤:「我說不比,你們不服。比輸了就別吵。都閉嘴,」諷刺對宇文永華:「沒聽這大人發話,這裡問案呢。」
凌朝摸摸鼻子:「我輸了我認,我又沒有說話,哎,宇文天,你把我也掃進去,你先給我個說法。」
「閉嘴!這就是說法!」
嬉笑聲里,他們對文天有多熱鬧,對宇文大老爺夫妻就有多嘲諷。
那身子終於站不穩,那步子也踉蹌的難以平衡。
「通」,宇文大老爺摔倒在地。
這一聲帶的大夫人也堅持不住,「通」,她也摔倒在地。
「通」
「通」
「通」
宇文幾兄弟都跟著摔了,宇文紅把手邊的盆花捏斷好幾枝,算她還站著。但耳邊添上小青的添油加醋,紅大姑娘也好不到哪裡去。
「殿下殿下,快對我說說這是怎麼一回事情,不是他的官兒,為什麼他要當?」小青歡快。
周英虎壞笑:「我來告訴你,這位沒廉恥為老婆跑了的大公子失了蹤,太師有能耐啊,說他去找,又說刑部這官職是宇文家的了,先去個人頂著,宇文天一回來就還給他。」
他又和文天取笑:「宇文天,你要奪官職,人家能不對付你嗎?兄弟們幫了話,你看這帳怎麼算?」
王捕頭聽的眼睛直,文無憂直抽嘴角,辦案呢,你們就不能等無憂威風完了再開口。
要知道無憂還有一堆的話沒說出來呢。
文無憂忽然有些生氣,比剛才讓誣衊氣的還要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