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買賣姑娘
第一百二十四章,買賣姑娘
作者:
不管是爭吵,還是舊事重提,還是垂頭喪氣,都得進城。進城以後,文無憂依然用二老爺等人,讓他們幫著安置百姓,二老爺等人感激泣零,宇文永策也沒說什麼。
無憂頭一個去看的,是燕南威說起的花將軍花不凡。花不凡傷在大腿上,肚子上也中了一記,面無血色是個重傷模樣。見到文無憂以後,長長吐一口長氣,緊擰的眉頭本以為與他的病有關,這就解開來。
「你到了就好,燕帥去年就急的不行,派他家少帥和小少帥找過你幾回。」
燕南威的話裡帶出來,人家不要你,花將軍也不要他。文無憂聽得分明。但是她帶著一堆百姓來投靠,麻煩人不少。每天上心吃食、衣裳、傷藥、第二天往哪裡行走,雲家早淡薄。哪有多餘心情分給他家?
當下只聽花不凡的安慰,而隻字沒有提過雲家。
花不凡也一個字沒提雲家,燕老帥都知道已退親,可想而知,他也知道了。
他們是怎麼知道的,永度已見過宇文永策,打發他來見燕南威,才有燕南威派人去接這一件。
「要我說,這裡是當下最安全的地方,燕帥世守南疆,所以內陸亂起,去年他常恨自己抽不開身親自尋你,他得盯著南韁的蠻夷。這座城不在南疆前沿,他本來不常在這裡,為方便接納你,今年也實在忍不下去了,前沿交給少帥,和小少帥挪到這城。天不負人心,你總算到了。就在這裡住著吧,燕帥會讓人知會你父親來接你。」
文無憂沒有關心雲家的心,卻好奇一件事兒:「爹爹給了您什麼暗號?」
花不凡微扯一絲笑容:「是了,我應該先問你才是。你三歲時作的詩背一遍。」
雲家在這個時候浮上文無憂心頭,三歲時做的詩,雲家確實沒有人知道。
文無憂念了出來,花不凡輕點一點頭:「我就說嘛不用驗,燕帥不會認錯人。」
燕老帥沒有認錯人的根據,是「這么小氣不肯說他最氣派的孩子,一看就出自宇文天家」,文無憂此時回想,忍不住輕輕一笑。
有人送湯藥進來,文無憂想這位從年紀上可以稱為伯父或叔父的人,受傷也有為自己的原因,接過湯藥服侍一回,也因此多聽了幾句話,知道十面大旗九隻猴是怎麼回事。
她的爹爹信中把十個猴兒的話寫上去,後面加的話是:「歷年與君通信,備言閹黨或有作亂之舉。倘若成真,護好我女兒,氣派這話讓給你。護不好我女兒,第十個猴兒改名叫無能。」
「你遲遲沒有到,老帥就搬到這離內陸漸近的城裡,讓人擺上十面大旗,說你一看就知道。又說有人肯傳誦的話,哪怕當個笑話傳呢,你一聽也就知道。」
春草嘻嘻,文無憂也再次忍俊不禁,燕老帥也順便的出一口排第十的惡氣不是,獨他是個威風將軍畫像。
別了花不凡,文無憂帶著很鄭重的心情去見燕南威。本想深深道謝,卻撞見他和凌甫又起爭執。
瞪著眼的模樣,遠看好似大叫大嚷,而嗓音都不克制,文無憂帶著春草在外面先聽上一回,弄明原因,勸解時也方便許多。
凌甫閃動冷笑:「你手握重兵,為什麼不答應我勤王?」
燕南威吹鬍子:「不是給你看過地圖,分析過局勢,我守好這一片,不讓南邊蠻夷有可乘之機,是我的職責。」嗤笑一聲:「你以為楊家的人勾結這邊嗎?京亂開始以後,我們大大小小遇到的攻擊至少三十起,要是我放開這裡門戶,任由進來,你想想將潰敗成什麼地步?」
「這我不管!我只知道食君俸祿,理當分憂。如今皇上被困北方,外有韃子,內有郭黨,你卻還能安坐?」
燕南威不屑一顧,把手一揮:「小子一邊兒胡吹大氣去,吹有什麼用!要是從這裡往北方輕騎可以直達,你以為我不知道去嗎?」
牆上掛著碩大的軍事地圖,山川河流細小地名無不清楚。燕南威抬手指指點點:「要過三大區域,廣寧王、西安和榆林鎮。西安已經確定在郭黨手裡,廣寧王麼,衝著你是凌小八,」
「凌小八?」指望他說實話呢。凌甫忍氣吞聲不敢反駁。
「我雖沒有證據,卻可以保證這位王爺表里不一。」
凌甫反問:「郭黨?楊黨?汪黨?」
「比這三個還要嚴重,他是自有心思。」燕南威手指移動,到一處山川上:「至於你說的走太行山脈,聽上去主意不錯,我也對你實說了吧,你帶著幾萬百姓,沿深山裡走,遇到虎群狼群活吃了你們。」
「沿山腳下走呢!」凌甫忍無可忍吼起來。
「哈!郭公公的人等著你們呢,包圓兒這事,我才看笑話呢!你有多少兵與將,你就敢說大話北上!老子還沒能耐去呢!」燕南威吼回去。
「報!」
有人進去。
燕南威想也沒想:「講!」
「回大帥,突襲精兵已整隊完畢!」
燕南威一愣,凌甫跳了起來,大笑道:「哎哎,你還敢說你不去,哎哎,讓我抓到現形了的吧?」
燕南威面上一絲兒尷尬也沒有,對著回話的人怒道:「怎麼這會兒才回我,不用去了!」
凌甫又氣又怒的傻住眼,回話的人陪笑:「大帥,你要一隊突襲救人的精兵,差使又不輕,這不,光準備就兩天。您是知道的,您說給三天功夫,但保證一定辦好。這不,今天第二天。」
燕南威繃緊面容,但語氣和緩許多:「我知道了,告訴他們,解散,不用去了。」
「你敢!」凌甫大怒。
燕南威嘿嘿冷笑:「我敢!凌小八,你能把老子怎麼樣?」
冷不防的,外面又進來兩個人,文無憂再不進去,豈不是放過這個能把郡主送回去,凌甫也可以回去,而她自己呢,也說不好能在北方見到父母的機會。
含笑殷殷,進去先行了大禮,恭恭敬敬的跪了下來。
這一跪,為的是十面大旗九隻猴兒擺城頭。
這一跪,為的是燕南威重情守諾。
這一跪,為的是燕南威出得起兵馬。
燕南威實實是本任大帥,但不是他麾下的人都喜歡稱他為老帥,誰讓他頭髮花白了呢?
「老帥,請發兵馬。有您,勤王才有指望。」
燕南威嚇一跳,嘴裡叫著:「小一小一,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小一?」凌甫咬牙中也啼笑皆非,喃喃自語:「難道你家少帥名叫大拾不成?」為什麼不叫小拾,燕老帥他肯定不答應。
文無憂的到來,讓燕南威不得不說出來。讓回話的人退出去,瞄一瞄春草,春草裝著不情願,走的大搖大擺。
房中只有他們三個人在時,燕南威淡淡道:「這一隊精兵,本是準備尋找小一的。」
文無憂也忍著,眼前求到他,用到他,隨他叫自己什麼去吧。保持含笑不變,懇求道:「我已經在了,這一隊人也備下,不如,咱們勤王去吧。」
「年青人就是沉不住氣,這跟你們帶著一幫子百姓不一樣!沿途要走多久?經過的城鎮有哪些心懷異心?就近的王爺們為什麼不去?咱們是汪家、楊家、郭黨的眼中釘,你們以為他們不會三家合起先打我們?他們巴不得亂,正好各占地頭,各自為王。還有沿途的補給,從哪兒來?全用搶的?別扯了。」
文無憂面上微紅,她能帶上數萬百姓,糧食還真不是由她籌劃。
燕南威又道:「再來,勤王總得有成效。五千人輕騎,去到有什麼用?收復不了京都。去五萬人,那我這裡怎麼辦?我守不住,又是一股子亂兵進中原。」
長長的嘆氣:「當下穩住自己最要緊。」
凌甫其實聽不進去,他仗著家傳功夫不錯,還是想一隊精兵去北方。隨口一問:「本來準備去哪裡找無憂妹妹?」
燕南威支支吾吾:「哦,已經在了不是。」
「您不想說的話,我偏要聽!為什麼不敢說出來。你不是已派人去接我們?為什麼還要整兵馬尋找?」凌甫追問不丟。
燕南威確實是個急性子,火氣上來:「說就說!宇文永策來見我以前,打聽到過了年以後,有人高價買姑娘。還特別要小姑娘。年紀在九歲以上、十三歲以下。我以為小一在裡面。橫豎,沒打算救小八。」
「會不會是我爹爹?」文無憂脫口而出。
凌甫也眸子放光:「是啊,說不好衝著無憂妹妹和郡主而來,郡主去年九歲,今年十歲。」
他是怎麼知道的?玉成郡主說過好些回,她只比三嫂小兩歲。文無憂能聽的商談,她為三表哥得陪著。
文無憂過了年算十二歲。
燕南威撇嘴:「宇文天只會先到我這裡來,說我沒能耐,沒護好你。」說到這裡,這位老帥重打笑容,滿面歡喜的干搓著手:「小一啊,」
文無憂忍著不回,凌甫也忍耐模樣。
「你算我救下來的吧,呵呵,見到你爹,你可不能不承認。」
凌甫實在忍不下去:「你不救我們,我們已經勤王去了,比在這裡龜縮的好。」
「龜縮,哪裡不好?龜自古是長壽之物,龜……」燕南威又不服氣:「說,為什麼不算我救的,」他壞笑一地:「至少,我沒不要麵皮到亂打旗幟!」
凌甫讓紮上痛腳:「這不怪我!這不能怪我。」
燕南威抬一抬下巴,眼神里斜睨輕視:「帶著幾萬百姓行路,你才龜縮呢。你們行路的日子,我已經打聽清楚。你除去學了丁點兒功夫,一丁丁點兒。」
用個指甲尖尖比劃,在凌甫暴躁以前,亮開大嗓門,話還是由他說:「除此以外,你有人手嗎?都是小一的人馬!虧你好意思打凌字旗。丟人!你爹名叫巧算計,你也不差啊。哈!哈哈!哈哈哈!」
文無憂聽不下去了,正色道:「老帥,這一路上多虧甫哥哥護著我們。」
「可不是他護著你們,護的你們劫城,由你出面。逼糧草,由你出面。捅人一刀,這事兒是他幹的,可大家眼裡只認你,沒有人把他放在眼裡。他真是太護著你了。」
凌甫悶哼一聲,氣的坐倒在地上。這老頭子,太會氣人了。
逼糧草的那晚,把不肯給的富戶們拖一個出來,當場一刀,當時都以為死了,其實事先文無憂和凌甫商議過:「能不能傷他,而不要殺他。」凌甫說成,看他的吧。上路後,無憂還想過那個人會不會失血過多死了。
現在知道了,甫哥認要害的功夫也過硬,那個人沒死。但是呢,這知道可以氣死人。
耳邊,文無憂繼續據理力爭:「但那些強盜衝著甫哥才下山,沒有他們,我們也不可能到這裡。」
燕南威雙眸望天:「天降大任與斯人也,沒有張三,會有王二,不給你個王二,就給你個小八,反正他是沾了你的光,這有什麼可辯的?從名頭上看,宇文小一自然大過凌小八。從我肯幫你們上看,宇文小一自然比凌小八值錢……」
凌小八不知趣不行,再不知趣,他內心的一點兒內疚,也讓這眼尖耳目靈的老頭子全撥拉出來。說不好,他此時就有人和強盜們寒暄,正套著他凌小八讓個姑娘蒙蔽,在山上住的日子不短,遇到無憂妹妹以後才下山勤王。
凌小八覺得此地不可久留,離這老怪物越遠越好。
氣也不敢再氣,凌小八站起身,對著文無憂道:「我也認為買姑娘的人與無憂妹妹有關,就算沒有關係,咱們既打勤王大旗,北上還不能,救人還不能嗎?無憂妹妹,我聽你一聲令下,咱們有人手,咱們自己去。」
文無憂打迭起耐心:「老帥,你真的不給一兵一卒嗎?」
燕南威陰沉著臉:「不給!」對著凌甫冷若冰霜:「你走,我不管!好男兒若想勤王,就自己尋人馬去,跟老子磨蹭不叫出息!小一不能走,我答應你爹……」
文無憂也對他冷若冰霜:「老帥,你若只為救我而出人馬,讓天下人恥笑,我爹爹也會笑你。不肯給人馬,我們自己去。遇上了,哪能不管,再說極有可能是我認識的人。你不讓我去,第十個猴兒叫無能。我見到爹爹,就這樣說。」
房外守衛的士兵們,聽到房中咆哮聲出來,都有輕輕一笑,老帥又讓惹到了。
……。
三天以後,燕南威在文無憂和凌甫的疲勞說服之下,勉強同意他們去看看,那一隊精兵也給了他們,並收納他們的百姓,直到文無憂回來。
大旗嶄新,是新制出,在文無憂一行人上方飄動。
小郡主美滋滋兒。燕老帥雖嘴上說這世道郡主不值錢,其實對她頗有禮遇。一進城,就給她八個丫頭,四個婆子,和給文無憂的待遇一樣。又給一面大旗,光輝燦爛的顏色,按郡主的要求,「玉成和嗣哥」五個字在風招展。
大毛二毛三毛也在旗下,手指大旗道:「這就算嗣哥兒哥哥也去了。」小郡主笑眯眯:「你們去了,就相當嗣哥兒跟去。」
凌甫的表情就不怎麼樣,他覺得自己看透燕南威,這哪裡急猴,分明報復猴。
給他的一面大旗從規格上僅次文無憂和郡主,不知道有沒有宇文永策在裡面翻話,比宇文大旗出色。但上面的圖案和字,凌小八怎麼看怎麼惱。
凌字最大。
往下面小小的兩個字,小八。
如果有人走近,就會念出凌小八。
這還不算。
小八下面有一個小猴子,雙手抱著一顆好些洞洞的心。凌小八已知道這不是玲瓏心,這叫心眼子過了頭。
凌小八上路以後,還在冷笑停不下來。隔一會兒就:「哼。」
「哼哼。」
「哼哼哼,當我好欺負不是,那麼大的人,欺負我算什麼能耐。」
宇文大旗是給二老爺等人的,老帥雖稱無憂為宇文小八,但尊重文天此時姓氏。
宇文天改了姓,難過的應該是太師,老帥看笑話還不來及,助長順理成章。
文字大旗最大,打的最高,在風中勝過無數景致。
……
這是一處幽靜的山谷,鳥兒自在的鳴叫,花兒自在的開放。清晨,朝露沒有退下去,山谷也跟著晶瑩。
明逸沒有賞玩的心情,默默想著心事。
在他的周圍,是一圈兒帳篷,裡面不時有士兵們走出。有一個走近他,喚道:「三爺,混天龍就要到了。」
「哦,傳令下去,這是一起子亂匪,大家都小心。」說過,明逸回到帳篷,有兩個大箱子擺在當中,已打開,裡面金光閃動,滿滿的兩箱子金元寶。
手指在元寶上輕撫,明逸輕聲道:「希望這一回送來的人里有你。」懷裡取出一個帕子,打開來,包著的是兩件首飾。
一件是赤金貓眼石的簪子,原是明家的東西,後來擺在文無憂的妝檯之內。一件是赤金鑲珍簪子,是玉成小郡主的東西。
三爺尋找的路上,在人亂過的雪地里找到。他不知道這東西已讓文無憂當了換錢,找到的當天心痛如絞,初以為文無憂和玉成已經殉難,準備死也要見屍時,卻遇上小股難民,說曾見到這裡有打搶,不是官兵,應該是亂中起來的強盜,只搶女人。
明逸就想出來這個主意。
他手邊已有就地聯絡的駐軍,燕南威對凌甫解釋的話本沒有錯,小隊人馬北上沒那麼容易,他們原地待命,現歸明逸統管。
一路尋找,一路試圖聯絡勤王人士,一路試圖規勸懷有異心的人,一路躲避亂黨,一路買人。
希望今天來的其中有她們吧?三爺幽幽的寄於情思。
「回三爺,混天龍已到谷外。」
明逸回了神,用手指抹去面上的幾點淚,整一整身上的盔甲,大步走出帳篷。身後,幾個士兵抬出裝黃金的箱子。
谷外,搭眼一看就參差不齊的隊伍里,抱怨聲此起彼伏。
「大哥,我真的看上這個女人,這個別賣給他。」
混天龍是個高大魁梧的漢子,面上狡猾無處不在。他道:「兄弟,你別急,人家出的價兒高,黃花女人最值錢。咱們先把錢賺到手。」
說話的人邪氣地笑了:「等錢到手,我可就動手了。這樣咱們人財兩得。」
他的話鼓動出周圍的謾罵笑囂聲:「亂世就應該這樣。」
「這人也不按王法上來,哈哈,他公然買女人,這是什麼嗜好?」
「等咱們收了錢,把他拿下來,打著讓他說出來,」
亂鬨鬨的說話聲里,三十里以外,凌甫一行掩了旗幟悄悄接近。
「大毛二毛三毛,咱們扮強盜呢,記得別說話。」小郡主交待臨時弟弟們。
凌甫白一眼:「你才別說話,別忘記你是要賣的姑娘,裝可憐些,哭一個給我先瞧瞧。」
小郡主一指他身後,理直氣壯:「先讓你的羅姑娘哭一個,我瞧瞧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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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字再改。
親愛的們,新年吉祥,新年如意,新年快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