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敢起一波平一波
第六十四章,敢起一波平一波
作者:
宇文太師請客,來的客人酒還沒有吃到一口,一齣子好戲似開胃小菜先上了來。宇文靖的心裡不能說不惱火。他的雙眸垂沉,看似沉吟,其實已洞穿眼前的內幕。
暗暗的對自己道,也罷,不長眼的上趕著要丟人,老夫今天不管,由著他們誰有能耐誰鬧。
有這個心思當家,此時的局面再顯狼狽,太師也一個字沒有說,只默默對著地面。
宇文紅見到,愈發的心虛。
紅大姑娘的聰明勁頭全用在盤算自己的親事上面,而見識到九房裡不好招惹,退路總留一條。
她曾想過的,有太師在,扳倒九房就不容易。但是今天的客人相當的多,幾乎把京里的貴人們都邀請來。
捕風捉影,最難抵擋。這會兒宇文天占上風……紅大姑娘對著宇文靖垂手:「回太師,今兒宴客呢。不管九房有賊沒賊,橫豎刑部已經立案,想來走不了。不如,請太師壓下這事,等宴飲完了,再往刑部細細的說這話不遲。」
「不要臉!見到不能即刻就贏,你又出損招兒了。現在不弄清楚,客人們回家去難道不談論嗎?九房通賊的名聲不到半夜就傳出去,有些客人要是回個老家,去個外省,路上隨便的一說,九房的名聲可怎麼洗得清。」
一個小姑娘衝出來,好似她是當事人一般,對著文無憂怒氣沖沖建議:「你現在放過她,你會後悔的。」
文無憂看了看,是那自稱「拾柴添火」的城外小姑娘。
一抹難為情添上面容。
文無憂嫌棄她口氣大,話說的也不正,沒有記她的名字。
陪個小心:「呃,妹妹,你叫什麼來著?姐姐真是大意啊,居然忘記了。」
小姑娘回答的靈活:「我就沒有對你說過,你從哪裡能忘記?」手點在小鼻子上:「我叫宇文紗,姐妹行里是九,家裡人叫我小九妹。」
「小九妹,謝謝你幫忙說話。」文無憂真誠的對她道謝。
宇文紗漲紅小臉兒,鼻子尖上一點紅,胭脂似的奪目,把她眸中的不安照的明亮。
她幫九房裡說話,跟拜見的那天胡吹大氣出自一個目的,她需要幫手。
文無憂懂她的意思。
伸手在她小腦袋上撫一把,親切的道:「小九妹,你想做什麼?或者想說什麼,你就去吧。」
「真的嗎?」宇文紗不知是激動還是別的原因,回答的時候含上一包子眼淚。
一根小手指伸到她的面前,是文無憂的。
一滴子淚掉落宇文紗面頰,她的手指也伸出來,兩根手指輕輕的一勾。沒有等好好的鬆開,宇文紗的小身子流矢般的對著宇文大夫人衝過去,還沒有到她面前,也沒有穩住身子,就大叫大嚷大哭大罵起來。
「你是個壞女人!賤女人!你收了隔房的錢,就不讓我祖父看墳山。把我祖父氣病,按慣例,公中出些醫藥錢,我母親跪下來求你,你也不肯出錢!你收了隔房堂叔的錢,墳山按月有進項,你眼紅這錢呢,他眼紅這錢呢,你快把我祖父害死了,賤女人,賤女人……。」
宇文大夫人摔的屁股火辣辣痛,兩個丫頭一左一右的扶著她,剛有個半起,小姑娘龍捲風般的到了,龍捲風般的給她一頓狠罵,刮鼻子挖眼也刮心,宇文大夫人不害怕她,火冒三丈抬起手,對著宇文紗小臉兒就是一巴掌。
「哦……」客人們中間起了噓聲。
「哎,你真是不要臉哎,你怎麼打孩子呢?」京中第一難纏精小青義憤填膺。
巴掌帶著風聲就要落下去,宇文紗的小臉兒嚇的雪白,宇文大夫人內心懊悔不已。
辦的這是件蠢事。
可手這會兒比心思快,心思出來,手卻收不回來。
宇文大夫人不但沒有打人的痛快,反而在指尖觸碰到細嫩的肌膚時,渾身起了戰慄。
微微的,顫抖的動靜不高,只有她自己知道,別的人一時看不出來。
「啊!」
宇文紗受到驚嚇的尖叫。
「啊!」
大夫人尖叫一聲。
不知什麼時候,太師身後的老僕從老莊到了大夫人身邊,抬腿就是一腳,把大夫人打橫踹飛。
落下來時,重重地一聲,聽的人都覺得是痛的,心頭隨著一緊,宇文大夫人更是眼淚和鼻涕一起流,把她精緻的妝容糊成一團。
宇文紗現在到了春草懷裡,春草也想踹來著,但出腳比老莊慢,就救回小九妹,送回到無憂姑娘身邊。
「哇哇,我們家沒有錢看病了,哇哇,他們勾結,哇哇,她是個壞女人,哇哇,我見不到太師……」小九妹撲到無憂手臂上哭的哽咽難言。
大老爺宇文永華的心往下沉,哪怕妻子已呻吟的起不來,也對她含恨望了望,又含恨王捕頭。
今天這事兒,宇文永華事先並不知情。王捕頭巴結他,而巴結房中妻子,尚書卻知情。
惡狠狠的眸光只有一句話,你們生事情可以,事先總得對我說一聲!
十幾年過去,這個官職本由宇文天而得來的舊帳,大老爺早拋到腦後。他認為宇文天留不得,卻又不敢怎麼發難,來自他的潛意識裡還記得。
現在一層窗戶紙揭開,還揭在客人們的面前,宇文大老爺羞的瞪過妻子和王捕頭以後,眼睛就只能對著地面。
興許,有個地縫能鑽鑽最好不過。
宇文紅的心也往下沉。她沒有想到家裡還藏著這麼深的舊事,她更加眼紅九房。她更不能由著九房追究下去。硬著頭皮再次對宇文靖道:「太師,不能再這樣鬧下去了。」
嬌柔的語聲里有了急迫,眼神中也閃動著頻頻的暗示。
換來的,卻是宇文靖的意味深長。除此以外,宇文靖還是不開口。不說阻止也不說這會兒索性查個明白。
在他深邃的眸光中,宇文紅有無所遁形之感,沒有原因的有了泣聲:「太師,我可是為家裡好,為家裡著想啊,不能再鬧了,」
帶著諷刺的聲音在身後出現。
「紅大姑娘又一片好心了,又為國為家為民為百姓了,是了,你面前站的是太師,你還可以加上為太師,」
文無憂嗤笑著走過來,手裡握著宇文紗。
宇文紅佯裝沒事人的回過頭,凜然大義的正色道:「妹妹懷疑我,我並不記恨。這位小妹妹當眾辱罵我,也算了。咱們先待客吧。」
宇文靖的嘴角微微勾起,先有了一撇嘲笑,但宇文紅面對文無憂,就背對太師,她沒有看到。
文無憂看在眼裡,正方便她把宇文紗送給太師:「太師還想正朝堂,請先正家裡的冤屈事情。」
低下身子哄一哄宇文紗:「你說一片好心為著我,你是對的。」
宇文紅的面上一陣發燒。
宇文紗帶著眼淚喜歡了,用力點著頭:「你也為我一片好心,多謝你讓我在這裡說話。」可憐的垂下小腦袋:「別的人都怕了當家的壞女人,不肯聽我說話,也不讓我說話。」
「有話就要說,為什麼不許?」文無憂說到這裡,站直了身子。她的面前是宇文紅,兩個人成了臉對臉兒。
宇文紅心生不妙,對著宇文靖哀哀地懇求:「太師?」
宇文靖看向另一個人露出懇求的人,小姑娘宇文紗。
抬一抬手,老莊知道他的意思,叫來一個管事的,當著宇文紗的面吩咐他:「帶九姑娘去帳房,按公中慣例走銀子,該請醫生,該送藥材的,不許再剋扣。」
管事的答應下來,帶著宇文紗對著大夫人走去。
宇文紗小臉兒繃的緊緊的,小步子邁的直直的,看的人都擔心她別摔倒。但她硬梆梆的安然杵到大夫人面前,一字一句如刀切入骨:「你完蛋了!你管家貪銀子,你剋扣親戚的東西,我都有證據。」
「你完蛋了!」她反反覆覆說著。
宇文靖站的位置不在這裡,但他的冷臉都看得到。宇文大夫人大勢已去的灰白了面容,從袖子裡交出管家的鑰匙。
「還有對牌等一應的東西。」宇文靖漫不經心。
「不不,我管家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太師您不能這就撤了去,」宇文大夫人悲呼。
宇文靖淡淡:「既然苦勞,歇息吧。」
大夫人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她勞勞碌碌的本想讓九房裡出個大醜,讓京里京外都傳開來,卻沒有想到搬起的這一塊石頭,砸到自己腦袋上。
宇文大老爺由跟的人扶著,見到這個情形,雙腿一軟,往下墜了墜。
大房的侍候人扶起大夫人準備走,「慢著」,文無憂揚聲,不屑一顧地神色:「問案呢,沒有青紅皂白以前,怎麼能走?」
說到最後一個字,轉向宇文紅:「你說是不是?」
宇文紅看向平時跟她好的人,那些以為她深得家裡歡心,可以和綾大姑娘拼個平手,而對她討好的那些。
目光閃躲著,紛紛都不看她。
宇文紅一咬牙,事情轉變太快,她這麼聰明,也千盤算萬盤算的,居然沒有盤算到。
只能自己扛了。
要么九房丟醜,要麼自己名聲掃地。
「你能問案嗎?」她對上文無憂。
「我不能問?也不能申辯?」
「你申辯什麼?你房裡沒有藏賊?」宇文紅對這一點兒還有把握,對王捕頭懇懇切切:「這位大人,您既然闖上門來,總有證據。」
「呃……。」王捕頭滿腦袋的後悔。
這跟宇文大夫人許給他的不一樣,大夫人說的是今天貴人多,你挑出幾十年前的大盜,貴人們就會賞識你,你升官考評好也來得容易。
但結果呢,現在是今天貴人多,這事兒一個弄不好,丟官倒是來得容易。
他遲遲的不想回話,文無憂也不讓他說。
冷笑一聲:「他斷案嗎?」
又一指宇文永華,黑眸里滿是故意的憐憫:「還有他,能斷案嗎?」
氣湧上來,文無憂大聲道:「這樣的官員,這樣的刑部,我不相信你們!」
宇文永華原本還想在小姑娘眸光下來個大翻身,挺身而起把官威撐好,讓她不敢再貶低。冷不防的,卻聽到這幾個字。
我不相信你!
好似幾個巴掌打在臉上,宇文永華的身子又癱軟回去,除了哆嗦,就只有呼呼的喘氣。
宇文紅孤注一擲的忿忿出來,她不信九房能一直厲害,一直這樣的威風。
她也大聲道:「你不信他,你信誰?這是朝廷指派的官員……」
話一出口後悔不迭,而賓客中嬉笑聲出來。
周英虎跟宇文幾兄弟好些年不對,大笑道:「哈哈,朝廷指派的,哈哈,笑死我了……。」
宇文紅強撐著不倒下去,她知道倒下去就再也起不來。京里的閒話也會終生跟著她。
赤紅了雙眸,憤然迎戰:「就算這官職是給九房的,但這幾年主持刑部的是誰?這總是事實!」
小青叉著腰又出來:「所以才主持出今天這污衊的案件?你講不講理?我說話你記仔細。」
對著文無憂嘴兒噘得高高:「你眼裡沒有我,我們的帳還沒有算完呢。除去我,誰也不能先跟你過不去。」
春草叉著腰出去:「哪有哪有,我家姑娘幾時眼裡沒有你過?不應該是沒有殿下嗎?」
榮王的臉一黑。
小青怒道:「新送去的衣裳是我挑的,我挑的你不穿,這不是眼裡沒有我嗎?這一回不是沒有殿下,是我是我就是我。」
榮王陰陽怪氣:「小青啊,你怎麼當眾又提這件,咱們又不是那頂官職的人家,喜歡當著人出醜,快回來吧,快別說了,這裡還有案子沒有問好呢。」
露出個津津有味:「這笑話好看,這熱鬧好看。」
小青跺跺腳。
春草跺跺腳。
兩個人你一步我一步的退回去。
爭吵的一會兒,宇文紅得到喘息,迅速把思路理了理。
小青和春草一分開,她就轉向眾人,試圖尋求眾人幫腔:「刑部拿賊是應當應分,就算是拿錯了,只要有蛛絲馬跡,也應該前來。難道這不對嗎?九房裡遮遮掩掩的,用自己以前的名聲擋來擋去,有什麼怕的不成?」
文無憂一樂:「我正要一件一件的和你說說,就在這裡說,」橫一眼宇文大老爺,又橫一眼悠悠剛醒轉的大夫人:「誰也不許走。」
大夫人雖剛醒過來不久,也覺得今天不討回臉面大大的不妙,剛養的一口氣盡數噴出:「你說!」
「咱們先說首飾。」
文無憂對王捕頭點一點頭:「請把圖樣再亮出來。」
王捕頭展開。
文無憂冷笑:「我爹爹說你瞎了眼,你果然是瞎子!我說出緣由來,你不把栽贓指使你的人說出來,你休想走出這裡。」
宇文大夫人認定生死一線就是此時,拼命的對大老爺打眼風,宇文大老爺穩穩心神,也覺得這人丟的不像話,對王捕頭打眼風。
王捕頭骨頭一挺:「你,你不能胡說。」
「我來問你,你說這是幾十年前的舊首飾?」
一陣子眼風打過來,王捕頭硬著嗓子:「是,是啊。」
宇文大夫人暗罵他,白吃我好幾年的酒,關鍵時候說話卻不頂用。
「你不是瞎是什麼?畫這圖給你的人更瞎。」文無憂對宇文紅面如寒霜:「紅大姑娘自命聰明,卻聰明不出京里。」
宇文紅嘴唇抖動:「你怎麼又扯上我了,你的證據在哪裡?」
「在這圖樣上!」
這話一出來,王捕頭嚇的手一動,很想收起圖樣。
「拿好,讓她說!」恢復精氣神的宇文大老爺背水一戰,大喝一聲。
王捕頭重新舉好。
這個時候,又一個人走出來。他錦袍繡帶,舉手投足間瀟灑不說,容貌也若春風中的芝蘭樹,倜儻中天然一種風流。
萬安長公主的小兒子,明三爺明逸。
宇文紅知道明三還沒有對自己動心,但獨立無援的她還是怦然心頭,渴望著明三幫一把,希冀著明三幫一把,乞求著望向他,幫一把吧。難道忍心看著嬌花軟玉的人兒落到人人唾棄的地步?
明三開口,宇文紅恨不能把耳朵捧到雙手上,送到他唇下去聽。把他的一字一句咀嚼了再咀嚼。這應該都是為自己說話的吧?
「你真是瞎!」明三也如是對王捕頭說。
王捕頭苦巴著臉,為什麼?他不懂。
宇文大夫人和宇文大老爺的眼風嘎然止住,他們也不懂。
明三面色沉沉,也帶著不悅:「這首飾樣子,是幾年前蘇州妙手工匠周大師的出品。畫這圖的人也真是瞎。」
宇文紅晃幾晃,摔了今天的第一個跤。雙手抓在泥地上,明三餘下的話聽在耳朵里。
「周大師今年也還沒到四十,三十年前的他,十歲也沒有。你刑部三十年前的被盜首飾圖樣,卻出自他的手筆,刑部里鬧未卜先知的鬼嗎?」
「三爺,周大師想得出來的,也許借鑑三十年前?」宇文紅傷心的道。
明三對她怒目:「無憂姑娘所以說你聰明不出京里,你沒見過周大師的首飾,他的首飾上都有記號不說,還留有單獨押記。頭一回亮出來我就看著不對,又拿出來,這不,這裡是個周字!」
他手寫的地方,一段彎彎曲曲的花紋:「這是已經失傳的古文字。」
真是奇怪,既然失傳,三爺又是怎麼認得的?周大師又是怎麼會的?
但這些宇文紅沒有追究的能耐,她一頭栽倒在地上,她畫的時候,以為那是首飾花樣。
「我母親也定過他的首飾,雖喜歡,他的脾氣太差,高興就接活,不高興誰來也不接,又不肯離開原籍,我母親厭他的性子,再沒有定過他的首飾。」
明三說完,余怒未息對著王捕頭,斥責道:「當官,就是吃飽了沒事冤枉人的嗎?說吧,我也認為你沒這膽子,是誰指使的你,你隱瞞一個字,我這就押上你金殿面聖去,太不像話了,你也配是個官兒!」
王捕頭也一頭栽到地上,貌似也暈了過去。
圖樣落在地上,春風一卷,吹的滿院子跑。可巧兒的,落在周英虎夫人的手裡。
聽過明三爺的解釋,周夫人對這首飾好生崇敬,接在手裡看一看,咦上一聲,對丈夫笑道:「我也想了起來,前年你給我的首飾,女兒淘氣討了去要戴,弄的舊了,我說送出去收拾乾淨,京里沒有一個鋪子敢接,說縷絲細而花樣繁瑣,怕弄壞手藝,你說送去蘇州收拾才行,也是這位周大師的嗎?上面也有這樣的花紋,」
周英虎得意萬分:「哈哈,你總算知道我對你好了?家裡有帳目,開的清清楚楚,採買自蘇州周大師鋪子,哈哈,好一筆大銀子。」
對明三作個揖:「還是三爺眼神兒好,我也疑惑,就是還沒看出來呢。」
周夫人歡歡喜喜:「多謝老爺。」嫣然對身邊女眷道:「我也以為名字是花式樣呢,我還說倒也奇特,從沒有見過。」
周家的姑娘們一擁而上:「父親,我們也要。」
周英虎嚇一跳的模樣,這位有名的金算盤縮縮脖子:「知道多貴嗎?他一兩赤金打出來的首飾,要賣百兩赤金的錢,父親我買不起許多。」
王捕頭拼命擠著眼,暈了的,不能醒過來。肚子裡罵宇文大夫人,你瞎嗎?虧你還是個大家的女眷,首飾是不是三十年前的你也認不得。
他以為這首飾是宇文大夫人所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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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親愛的們月票打賞、五星評票。
見諒仔做不到天天打出來,鞠躬道謝。
侯門紀事番外已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