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廣寧王伏首,大殿下到手
第一百三十三章,廣寧王伏首,大殿下到手
作者:
明逸坐在對面,對著小表妹的受寵,勾起冷冷的淡然。
「火鍋不小」,是平時造飯的一口大鍋。文大帥沒有專用的精緻小火鍋,用這個,周圍坐的人也可以多,鍋大熱氣多,也更暖和。
隔著蒸騰,三爺好似在爪哇國里。
他坐這麼遠,得益於他的岳父。跟明逸想的一樣人,岳父一出現,就有反悔之意。他讓小郡主坐妻子身邊,他的身邊理當是凌甫、周知等世交,明逸就只能退到最遠的位置。
這做派做給誰看?明逸在心裡忿忿一聲,埋頭苦吃,先和碗裡的肉過不去。
再呢,等到半夜時辰到了,大家該散去,他站在雪夜裡,等著巡值的文天從面前經過。
木樁般的杵著一個人,遠看是三爺,近看是三爺,如果不是必須走的路,文天早就走開。但這是一條非走不可的路,除非文天放棄巡值。他就對著明逸越來越近,有兩步的路,中間只有一手臂之隔。
清冷的嗓音不必意外的到文天耳朵里。
「你想反悔?」明逸說過,嘴唇抿緊,有一絲薄誚。
文天泰山崩於前而不動容的穩定,反問道:「反悔什麼?」
「親事。」明逸的嘲笑加深,說了一句不管用什麼口吻,都會激怒文天的話:「我可不是雲家。」
顯然,世上所有的山都崩在文天面前,他眼角抽動,一把揪住明逸的衣裳,惡狠狠的把鼻子幾乎壓到三爺臉上,低而兇狠的道:「你敢再說一遍。」
明逸隨便一抬眼,刀刃般尖銳的眸光就和文天碰撞上。而文天,眸光中是掄得起風雷般的重壓。
兩個人就這樣,你瞪著我,我瞪著你,直到三爺從牙縫裡擠出話。雖然從他的姿勢上看,仿佛讓文天壓制,但從說的話上面,三爺氣貫長虹。
「親事已成,我容不得任何人動一絲手腳,」冷笑一聲:「岳父!也是一樣。」
文天說不好對這個少年有傾心的地方,還是親事已成,他想動搖也只能另尋辦法,公然的這就鬧起來並不合適。他有片刻沒有回話。
或許,「雲家」這兩個字,把他打擊的又是不輕。
這沉默里,明逸奪回自己的衣裳,留下一個又是冷淡中防備的嗤笑,扭身而去。
今天是大年夜,三爺剛吃過一頓好的,又威脅了岳父,回去睡覺正是時候。
背影漸漸的融入雪中,與夜色渾然一體。文天跳了起來,吐氣開聲:「嘿!你這小子,你這個壞蛋,你這個趁機拐我女兒的混蛋,你休想啊休想,休想……」
文大人氣呼呼巡營去了,在他的內心裡,依然堅持他以前的看法。就一個聰明父親來說,可以有個聰明妻子。他們夫妻相得是可以的。他們夫妻都聰明,必然是互補。但是女兒不能配聰明丈夫。一不小心,要讓聰明人欺負了去。
這想法矛盾極了,聰明的文大人難道看不出來?當父母的心,看不明白的時候居多。此時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不用奇怪,也不用為小夫妻或「老夫老妻」擔心。
有句俗話,水到橋頭自然直。
……
沒出正月,奚四的兒子奚鳴獨身到此。問他請的人呢,奚鳴說後面會到。文大帥對他表示了歡迎,凌甫周知對他表示了歡迎。燕家祖孫用拳頭對他表示了歡迎。有凌甫和周知陪著,想踩不到小郡主新開的菜地都難。雖然冬天種不了菜,但也讓小郡主帶著大毛二毛三毛追打一番,表示了歡迎。
二月里,小郡主歡天喜地的回話:「種子下了地。」管它是菜還是糧食,還是果樹或花,種上就儼然生機無限,文無憂誇獎了她。
三月里,三殿下的回覆才到來。來的這麼晚,是通往北方的路讓堵得嚴嚴實實,盤查比以前更緊。
文大帥展開手諭,同時做個評價:「廣寧王也知道我們在等北邊的消息。」看上一看,不由得大帥紅菱角般的小嘴愉悅的往上翹起來。
隨即,大帥興奮的紅了臉。
十二歲的大帥可以動王爵?大帥當即吩咐:「請各位將軍來會議。」三爺就在身邊同看信,倒不用另請。
燕南威祖孫、奚四父子、文天夫婦、趙氏兄妹、邱宗盛、周家子弟、凌甫及路上收留的將軍、官員很快過來,知道內容以後,有些人一伸舌頭:「大帥威武。」
伸舌頭是孩子的舉動,成年人也擺出來,是這事他們實在想不到。
亂世里,北方等勤王,哪怕與外省的王爺們曾有嫌隙,也應該摒棄前嫌吧?
卻是:殺!
但這個字極大的讓這裡的人痛快,特別是心頭有功名的人特別明了,大帥的權力越大,跟隨大帥的人好處越多。
散會以後,周知主動約凌甫:「到我那裡坐坐,天伯父過年分我家的酒,還有一小瓶,母親發過話,除去無憂妹妹,就是甫哥照顧我,這酒只能和甫哥吃。」
千穿萬穿,好話不穿,凌甫高高興興的和周知走了。
他也不白吃,他留的還有一小塊肉乾,拿出來下酒。
周知敬他酒:「甫哥,在京里咱們就常往來,在這裡又能遇上,為緣分,兄弟飲盡這一杯。」
凌甫吃了,回敬他一杯。
酒雖不多,但亂世能有酒有個安寧地方,助長酒意上臉。這時候,最方便說話,不然周知為什麼請吃酒。
他感嘆般地道:「真沒有想到,我的功名從這裡來。」
腦袋上有個將軍名稱的凌甫最有感悟:「是啊,我也沒有想到這種亂勁兒里的功名,會有我一份。」
「真羨慕你已經有了,這下一份兒,就讓給兄弟我吧。」
凌甫的酒完全消逝,瞅著又遞到面前的酒,和送上門的那笑臉,哪怕笑的動人——周知生得也不壞,酒還是噴香。也火冒三丈,嚷道:「不行不行,廣寧王是我的。」
周知委委屈屈:「兄弟我還是光腦袋呢,你吃了我的好酒,忍心不讓我一回。」
「那你還吃了我的肉呢。」凌甫抓起一塊肉乾,含糊的邊吃邊說著。
乾瞪眼一會兒,「撲哧」,一起樂了。
周知手點著盤子大笑:「哈哈哈哈,這是你的肉……。」
凌甫也越笑越厲害:「哈哈哈,就是我的肉,你能怎麼樣?你吃了的,把廣寧王讓給我殺吧。」另一股子氣浮上來,凌甫收起笑,痛心疾首的抨擊:「可惜了楊二海,竟然讓春草得了首級。春草要這個有什麼用,她為什麼要殺他……」
「噹噹當」,窗戶上有人敲著。凌甫和周知坐的位置在窗戶下面,推開,見春風犀利而進來,春草的壞笑也進來。
「啊,春草,你怎麼又來聽話?」凌甫和周知滿面驚悚。
春草笑眯眯:「背後說我的不是好將軍。」施施然走開,回去告訴小郡主:「沒說你,說的還是我。」
小郡主拍拍小胸口,覺得那裡有一塊石頭的話,也可以落下地:「這就放下心,自從周糊塗到來,凌不負心鬼兒跟他在一起的鐘點太多,多的讓我常想著。」
「周糊塗?」春草先糊塗。
小郡主得意:「他叫周知,但跟咱們作對,只能叫他周不知,不知,可不就是糊塗。」
春草小聲嘀咕:「幾時跟咱們作對,只是和你作對罷了。」
小郡主裝聽不見,扮個甜美的笑容:「啊,春草,還要麻煩你去看下小懶,他是在睡覺呢,還是在說我不會種地。」
文大帥近來和人商議越來越多,春草就越來越閒,不介意讓小郡主使喚到東,再使喚到西。她就去了。
經過臨時辟出來的簡陋校場,見到春風下茸茸新綠的草地上,邱宗盛坐著發呆,春草站住看了一會兒,尋思下:「老將軍有大帥是孫女兒,誰敢給他受氣?」
這樣想的人不僅春草一個,往來經過的難民們也有人駐足看幾看。
邱宗盛沒留神別人,陳年舊事在腦海里翻騰,占住他全部的心神。
這一次來勸他的是文天。
「岳父,你不喜歡嗎?如果你不願意面對廣寧王,就讓無憂把您換下來。」
「不了。」邱宗盛知道自己不是不願意,而是:「我太願意了,想了點兒以前的話。哦,天兒,我不讓你們對孫女兒說廣寧王怎麼對過我,怕妨礙她的判斷,你們怎麼不聽呢。」
文無憂請過外祖父,請他為聲討廣寧王的前鋒,邱宗盛從沒有想過。
一個王爵有多誘人?這不,周知已擺出好酒,凌甫已拿出自己的肉。還有奚鳴到來以後,知道父輩們的重新約定,也躍躍欲試要拿廣寧王添風采。
邱宗盛自問他的年紀,就是順風順水還在當官,也離告老不遠。小將軍們要,給他們也罷。
「手刃廣寧王,是我所願吶。」邱宗盛一面責備文天,一面說出心裡話。
文天在他身邊坐下來,悶悶不樂:「我按您說的,沒有對無憂說過什麼。您當年和廣寧王的怨仇,是那個小子說的。」
邱宗盛也能想到,微有一樂:「怎麼,你還真的打算反悔親事?」
「不是我反悔,當時是當時,現在是現在。當時給無憂添喜氣,他願意成親我沒攔住。現在無憂已找回來,三爺又不愁娶妻。無憂收留的好些姑娘們見天兒想和他見上一面,他總纏著無憂,也耽誤他終身。」
邱宗盛大樂:「天兒,你這頭頭是道的,把三爺說成風流鬼兒。」
文天垂下頭:「我就一個女兒,比不得長公主家有三個兒子,折騰一個不算什麼。」
「比雲家強就好。」邱宗盛樂不可支中出來這句。
文天啞了嗓子,抱怨道:「岳父,三爺闡明廣寧王心思,是他應當應分。您不能這就幫著他……」
「我不幫著他,我是挺喜歡他。」邱宗盛又是一句話讓文大人閉嘴,不情願的揪根小草出氣,就沒有看到邱宗盛面上的慈愛。
邱宗盛出獄後,見到就是已心系連理的女兒和女婿。他認為明逸相似文天,足以彌補他沒見到的那些場面。他真的看重明逸,出自於他看重女婿。
文天在岳父面前沒尋到同盟,但不會動搖他繼續把明逸支開三千里的心。
這位父親沒發現遇上雲家以後,他看天下所有少年都不堪許配。
……
這是踏青的好天氣。
桃花紅柳葉綠,杏花在枝上探出頭。
大戰一觸即發,對它們將是殘忍的。對有些人,比如廣寧王也是。
廣寧王沒有發現明年他可以過周年祭,披掛滿身的這位正忙著看文大帥的真面目。
不過一年,這位席捲兩個省,影響到周邊省份,麾下號稱人馬十萬。
廣寧王知道十萬指難民,但亦懂得難民中可以有精壯漢子。
他的糧草從哪裡來?這先是一個大問題。去年一年都在亂,好好種地的人不多。這十萬人的糧草都是陳糧,除非早有準備,否則誰能供給?
早有準備這話就可笑了。
廣寧王自己是早有準備的人,早就窺知郭村要反,他有守城十年的本錢。
他是王爺,這姓文的能和王爺相比?
見對方人馬將近,中路簇擁出一隊人,廣寧王目不轉睛。
他手下有細作,認得一部分人。
「燕南威,」
廣寧王嗯一聲。
「文尚書。」
廣寧王嗯一聲。
「嚴大人,杜將軍,陳將軍,梁大人……」這原是他的人,廣寧王低沉著嗓子嗯一聲。
餘下的人,他一概不認得,全憑到手消息猜測。
「凌字旗,這就是凌朝的兒子?」
「周英虎的兒子?」
「奚?這是哪家沒聽過。」
面對「玉成和嗣哥」,唯有更懵懂。
中間那個小姑娘,遠觀目如點漆,黑亮中一點直透人心般。讓廣寧王失聲:「不可能。」
他有人混到難民里,說文大帥是個不到十四歲的小姑娘,廣寧王不肯相信。以為大帥用的障眼法。
兩軍對戰,大旗飛揚,文大帥再藏頭露尾,也得露一面吧。
就在此時,廣寧王信了。
真的是位小姑娘?
對面見到他吃驚,哄的一聲笑出來,一員老將在笑聲里緩緩而出,身後,是小將們流一地的口水。
「王爺,還記得我嗎?」邱宗盛壓抑心頭那恨不能一刀過去的衝動,先把話說個明白。
廣寧王皺眉頭:「這邱字旗出自哪一家?」
邱宗盛仰天慘笑:「三十餘年沉冤,你害我不知有女,你害我夫妻分離,你害我天牢里受苦,你害我幾不能生還。」
大喝一聲:「老夫邱宗盛是也!」
廣寧王眉頭跳,心頭跳,握馬韁的手也抖動不已,只說出來兩個字:「是你!」邱宗盛已揚刀殺來。
一員將軍奔出來:「邱宗盛,我田化陪你。」
凌甫奔出來:「田化,小有名氣,你的首級是我的了。」眼饞的對廣寧王脖子以上看了看。
一員將軍奔出來:「凌朝之子別逞威風,我吳石來陪你。」
周知打馬:「吳石,外省小有名氣,你的首級是我的了。」眼饞的對廣寧王脖子以上看了看。
邱宗盛沒受到阻攔來到廣寧王面前,臉兒對上臉兒。
一個是皺紋如枯老樹皮,一個是養尊處優滋潤光滑。
十數年冤獄,三十餘年的冤屈,雲裊霧生把邱宗盛裹起。他破口大罵:「今天取你項上血,消我和親家的仇。」
揮刀以前,對天立誓:「此人一死,我對太師所發誓言從此不再。」這一刀下去,除去自身的仇恨,還有親家可以成為親家,不用見面就取衣角,邱宗盛血紅著眼睛,狠狠劈了下去。
廣寧王不是草包,抬起他的兵器格擋。「噹噹」,兩聲,兵器碎為兩段。邱宗盛分一點兒心神對文天投去讚許,驕傲而又自得:「我有好女婿,他說尋仇要快,殺人要狠,給我重鑄過兵器。奸王,拿命來吧。」
廣寧王出了一身冷汗,他為起大事,每天習練功夫,征戰他不一定上前,保養好身體也放在第一。自以為不弱於邱宗盛,但他的削鐵如泥對上邱宗盛的削鐵如泥,他的兵器成了泥。這不怎麼打?
一縮身子,從刀光下避開,撥轉馬頭就跑。
有一把好兵器的好處在於,不管有多少人護王駕,邱宗盛左一揮右一砍,連兵器帶人一起矮半截。
廣寧王奔出多遠,邱宗盛就追出多遠。
文字大旗下面,文天沒有參戰。以手覆額,高興的道:「無憂,外祖父就要得手。」眼神兒一瞄,就落到女兒另一側的少年身上。
岳父陰陽怪氣:「三爺,都上去撿功勞了,您也可以請了。」
明逸氣定神閒:「我陪大帥。」
要當大帥,裝聾作啞的功夫必不可少。文無憂一個字沒聽到般,凝神看著戰況。
文天不敢氣結多久,三爺已在耳邊說起來:「無憂你看,廣寧王這樣一逃,他的建制就快潰散,有一著叫曹劌論戰,」
「看車輪印亂,看旗幟歪不歪,我女兒五歲就知道。」文天粗聲大氣打斷。
明逸不和他生氣,依然笑談春風:「無憂你看,廣寧王要是逃回城中,咱們派往城裡的人把城門一開,今天你就可以住到王宮裡。」
下意識的,摸摸懷裡的兩件珠寶。一件是無憂姑娘的,一件是小郡主的。
三爺得到的時候,又染著血又有泥污。找不到好的珠寶工匠,還沒有洗乾淨,就沒有拿出來。
但是王宮裡必然不少珠寶,明逸動起心思,如果有相似的,賠還小表妹一件,再給無憂一件。
文天又煞風景:「王宮有什麼好住的,大帥要親民,還是住在營地里更和氣。」
文無憂嘴角邊笑容越來越多,春草也背過身子偷笑過好幾回。另一面旗幟,忽兀的到了眼中。
新的鼓聲震天而起,新的吶喊聲自遠方來。
以奉陪大帥為已任的明逸一帶馬韁,沖了出去。春草追後面叫兩聲:「哎,不陪大帥了?」
耳邊又是一通馬蹄聲,文天也沖了出去。
春草趕緊去看:「莫不是皇上來了?」
文無憂笑吟吟:「是啊,江南的皇上來了。」
飛魚旗、仙鶴旗、玄武旗、朱雀旗、彩獅旗、青龍旗……沒看到人時,氣派先出來。
春草撇嘴:「竟然敢和大帥比威風。」
文大帥抬頭看下自己的旗,經風經霜已有陳舊。
不是為了旗,汪家和大殿下也是大帥遲早要尋上的人。文大帥鄭重吩咐:「正好,咱們不用走太遠的路,他們自己送上門來。」
她說著話,旗語打起來,鼓聲響起來,對著新到的大殿下席捲而去。
一個黝黑肌膚的人讓凌甫略有失神。
「楊一海?楊四海?楊五海?」凌將軍下山猛虎般過去。不管是行幾的海,都是凌將軍的好事情。
楊家兄弟五個看上去差不多,春草大叫:「這個值錢,這個姓楊。」
周知棄了眼前的人,奚鳴棄了眼前的人,燕南威不能肆意丟下廣寧王的人馬,但催促兩個孫子:「別晚了湯也撈不著。」明逸和文天也到了。
明三爺展開一道白紙,大聲宣讀大殿下的罪名。就晚了文天一步。大殿下應廣寧王之約,剛到這裡,就遇到「罪名確鑿」,再不走就讓圍攻。
不由得左右一看,叫聲:「舅舅」。
凌甫到了:「我是你爺爺。」擋住汪國舅。
周知擋住汪國舅的兒子。汪國舅並不慌亂,手指文字大旗:「那裡虛弱,擒賊擒王。」
文無憂見到潮水般人湧來,把手招一招,旗語打出來的同時,有人大叫:「盾牌陣!」
無數面盾牌樹起,大帥號稱十萬難民只多不少。大帥手握郭公公的好幾處錢財,大帥已走過兩個省,銅鐵等都在手裡。
一年有餘的鐘點,打得出來器具。先是精壯漢子,兩或三個人推一面盾牌,再就力氣差些的男人女人,合力推一面盾牌。只能這樣,什麼後面藏槍藏刀的都不能。
但十萬人一步一步的挪,別說近不了文大帥,整個戰場往廣寧王的王城傾斜。
文天微微一笑。
明逸微微一笑。
文大帥沒有功夫,自己人還能不知道?混戰之中春草也可能失手,倒是這盾牌更起作用。還有一點好處,沒把銅鐵留給別人。
十萬難民,並不只是費糧食,關鍵時候困也困得死人。
廣寧王是精兵,汪家是精兵。沖得破頭一層盾牌,沖不破第二層,過了第二層,第三層萬萬不能。
這是早就演練過的戰術。
頭一層盾牌破了,後面的人並不原地等死,退到第二層盾牌里,幫著擋住。第二層再破,第三層變成三份的人推一個盾牌,衝力再大的馬速也讓擋回去,反而擠傷別的馬。
精兵也怕人多,燕南威這留下來善後的老將面上樂開了花。邱宗盛可以放心的追廣寧王,文天等放心的追殺大殿下。楊家只來一個兒子,讓凌甫、周知和奚鳴一起盯上。
還得防著趙盾,趙捷倒肯老實的時常回到表妹大帥身邊,和妹妹們一起幫大帥指揮。
「小懶,你那邊去。」凌甫道。
趙盾不情願的縱馬離開。
「小懶,這裡有我。」周知不無討好。
趙盾黑了臉兒。
小郡主見到,在這危急時刻,出來的都是真心意。電光火石般,她願意幫著凌不負心鬼兒。也許,不負心鬼兒讓小姑娘滿意。不負心,總是好事情。
解開繩索:「大壯,去,幫著不負心鬼兒。」嗚咽低聲的大壯箭一般的出去,對著楊四海的馬腿一大口。
左邊砍樹,樹有可能不倒向右邊,往前也有可能。楊四海連人帶馬,一頭栽向周知。周知快活了,這也太輕鬆,兵器太長反而使不上,抽出短劍,收了楊四海首級,樂陶陶往馬項下面掛。
凌甫對小郡主遠遠怒目,小郡主還沒看清,是春草看個笑話:「哈,周小爺殺了姓楊的。」
小郡主尖叫一聲,把腦袋縮了起來。大壯回來神氣活現,小郡主給它肉乾,小臉兒上灰溜溜。
廣寧王的心碎成無數片,楊家和汪家出現在一起,這得問他。
文大帥名聲見長,威脅的除去王爺,還是汪家和楊家。一起坐山觀虎鬥的廣寧王坐不住,主動請汪家和楊家坐下來說話,不管中原天下怎麼分,頭一個要去除的,應該是文大帥。
約齊汪家和楊家出現在這裡,王爺沒有和談的心。他沒有想到的是,大帥聽過外祖父的遭遇以後,也沒有和談的心。大帥年紀雖小,殺伐上卻果斷。讓外祖父打頭陣,大帥就沒打算和談。
此時楊四海沒了命,樂壞了周知,氣飽了凌甫,奚鳴訕訕的,趙盾幸災樂禍:「讓我這邊,讓我那邊,凌不負心鬼兒你活該撿不到便宜。」大旗下的文大帥,也是悠然一聲:「打,是對的。」
沒說完的話由春草說上:「姑娘,今天可以把他們包圓兒,姑娘就可以派人去山裡看看咱們的人。」
文無憂從沒忘記安置在深谷的人,不看一眼不能死心,對這話笑容加深。
「還有郡主,江南歸咱們以後,你愛吃多少桃子就吃多少,愛給嗣哥送多少就送多少。」
春草這話說到郡主心裡,想的遠比做的快,小郡主一想,下一刻就能見到嗣哥兒,她淚盈於睫。
江南的地方不小,這就得到江南不可能。但今天留下大殿下和汪國舅,深得大帥心意。
「天好早晚了,咱們埋鍋造飯吧。」大帥道。
一聲令下,二夫人、三夫人、七夫人和周夫人母女及周家別的姑娘們,加上羅姑娘忙碌開來。
她們各自有一隊女人和孩子,女人洗米,孩子撿柴。十萬人吃飯,不會隨手柴就足夠,另有車帶來。力氣不足不能打扮的人幫著取下來。
飯香味,傳開了來。
凌甫等人馬上帶的有乾糧,但拿下一位王爺,做好打兩、三天的準備,文大帥勢在必得,原是拔營而來。走到哪裡,就在這裡造飯,當乾糧也行。
這麼充足的給養,廣寧王后面就是王城也沒跟上,他得有這些人手準備才是。他的人馬還是乾糧。
汪家和楊家遠路而來,也不能相比。
三家在飯香里生出寒意。
這和盾牌陣一樣,走一步紮根一步,文大帥不得王城絕不收手的含意,再說不明白,哪有這樣愚頓。
這哪裡是飯香,分明是盾牌後新的力量。廣寧王有大勢已去之感,略一分心,讓邱宗盛斬為兩半。
邱宗盛靜默一時,為他三十餘年的沉冤。再就一抖兵器,見哪裡人多,往哪裡去殺。
文大帥如今已算訓練有素,派出大嗓門的人高喊:「廣寧王伏首!」
汪國舅咬牙:「撤兵。」
他的兒子們著急:「父親,咱們死了不少人。」
「再不走,全得死這裡。」汪國舅恨聲:「一年裡她竟然收攏好些將軍,咱們只得走了。」
文天擋住去路,明逸擋住去路,凌甫丟了楊四海,邪火正沒處發。周知得了楊四海,還想再添個喜。奚鳴和趙盾達成共識:「咱們合夥吧,不然讓甫哥和知哥欺負了去。」
與此同時,王城的城頭上大笑聲出來,一面大旗冉冉升起,一員威武的將軍,如果仔細看,跟燕南威城頭的那面旗一模一樣。
數字由拾,改成柒。
春草納悶:「這旗好生面熟。」
燕南威暴跳罵出來:「程老七,你敢偷老子的旗!」
一個男子迎風而立,看不清眉眼,只飄逸先聲奪人。
「宇文天,這城算我奪的吧,哈哈哈,燕南威,侄女兒已找到,把你的旗全拔了…。」
小郡主慌慌張張:「這個又是誰?」
「第七個猴兒鬼又鬼,這是程叔父。」
小郡主好生的景仰下:「嗯,這個故事好,回去說給嗣哥兒聽,包他喜歡。」
汪家父子心膽俱碎,覺得上當。大殿下心膽俱碎。原本皇上來討賊,這會兒逃命要緊。
明逸緊追不捨,出現在右邊。文天緊追不捨,出現在左邊。護衛人等,都讓凌甫周知截下來。文天以為和這女婿爭風,並不敢放鬆。但見到明逸狠狠帶馬撞上來,把大殿下送到自己眼前。
文天得了人。
活人比首級值錢,他擒下大殿下按到馬上。此時不是說話的地方,暗想這個小子好生的怪,他怎麼會送人情給自己,帶馬往回。
走到半路上,哎呀一聲想了起來。當岳父的怒從心頭起,死小鬼,誰要你幫忙來著!
小鬼!
文天直罵到回到女兒身前,把大殿下丟下馬讓人捆了,猶自氣惱不休。
顧氏殺了一通,不離女兒很遠,先回來吃飯,見丈夫到了,捧上他的飯。見狀,問道:「得了皇上這是頭功,你給女兒添了光彩,為什麼不喜歡?」
「那小鬼在我面前弄詭計。」文天吃一口罵一聲。
那小鬼,是文天頭一年對明逸的代稱。
顧氏耐心把話問了一遍,還沒有說什麼,見明逸回來,顧氏去捧飯。文天沒了約束,對明逸兇巴巴:「小鬼!我的事不要你上心。」
「我以為你沒有跟我鬧的精神,有閒空,多想想你在外省遍布糧草和人手,回京去怎麼交待吧。」明逸回的也不是好態度,嘴角邊掛著輕蔑。
「那也不要你管,我自會得功勞。」文天不領情。
「岳父山外野人,說不好勤王以後,帶上岳母去哪裡隱居。醜話說前面,你要帶我妻子走,咱們就拳頭見。」
文天把飯碗端高,看樣子準備蓋到三爺面上:「你算老幾?」
明逸慢悠悠把話說完:「可太師呢?太師也能隱居不成,你宇文家全隱居不成?」
飯碗重新回到文大人手上,他悶頭吃起來不再發難。
整個宇文家怎麼樣,文天可以不管。但太師一生汲汲於功名,讓他離開朝堂,等於把魚離開水。
明逸又一回掐准岳父的軟弱處。
第二天一早,汪家父子來了三個,逃走兩個。文大帥在王城裡整頓數日,把新的守城官員指派,帶著她龐大的包括難民的人馬,繼續往北。
難民是往南的路上收留,四月里,足有兩萬的難民回到自家。五月里,又安頓五萬人。但同時收留北邊逃難的難民,又是數萬。
安頓人走不快,來到山下已是七月。遙望山間蔥蔥,文無憂生出近鄉情怯之感。
顧氏安慰女兒:「要是不在了,安葬也是必要的。」
文天安慰女兒:「你的好心老天哪裡能辜負,」下半句讓明逸接上:「為了你,他們一定還在。」
岳父讓女婿搶了話,互相又是一個眼風拋過去。
讓認得路的凌甫和小郡主的護衛上山,大帥山下等候。山上出現動靜時,一群雞撲騰騰先讓攆下來。
後面一隊人里,可以見到長大的孩子們。
兩個男子為首來回話,喜極而泣:「我們都信文姑娘會來找我們,這不,雞都長大了,可以給文姑娘做了吃,您就到了。」
聽上去,文無憂好似吃雞才來。
「這是我的雞嗎?」小郡主驚喜。
周知聽不懂:「甫哥,她的雞是怎麼回事?」凌甫最近對小郡主越遠越好,生怕大壯又亂幫忙,聞言,好一通的嘲笑:「她撿到兩隻雞,說不好是哪家的,到她手裡,就歸她。」
這確實是小郡主的雞,男子回話道:「每天生蛋,谷底暖和,一半孵出小雞,餘下的蛋才分著吃。這不,近兩年,這雞正是吃的時候。」
文無憂讓他們回去知會,山下有些地方已平定,可以回家。結果呢,願意回去的人不到十人。
都道:「這裡好啊,種什麼長什麼,冬天暖和夏天不熱,還在這裡住著吧。」
明逸為了公文上寫的好看,親自下山谷看了看。這是文無憂獨立自主的能耐,文天夫妻也下去看了看。
三個人同路回來,在路上明逸和文天又吵了起來。
明逸笑容滿面的一句話挑起爭端:「我妻哪能錯得了。」
「這是我女兒,從沒有嫁過人。三爺要找妻子,和衣裳說話。」
兩個人吵到山下才罷休。
在這裡做了整頓,往北,又是一位王爺的封地。死了廣寧王,那位不知道文大帥什麼心思,說不好是三殿下趁這機會趕盡殺絕也不好說,擺開陣勢死守嚴防。
往東,是汪家的地方,不用問打算和文帥決一死戰。
文大帥麾下謀士不少,接受大家建議,就地整頓,把占著的地盤今年收成打下來,再和汪家說話不遲。
明逸有幾回想把大殿下送回去,到十月也沒有成功,只能先帶著。
……
勤王有這麼快,三殿下想也不敢想。他把明逸的信看了又看。
「昔年名公子豈非草莽可比?」這是把廣寧王也當成草莽一流。
「宇文天振臂高呼,響應者眾多。如今已不是勤王,而是新小名公子之比拼。他們要打得巧妙打得不折損人馬,北上之日因此推遲,請皇上恕罪。」
三殿下哪裡會怪,對這信里拿收復當玩耍的口吻,笑還來不及。
他讓攆出京都時,自比為喪家之犬。如今翻身又是主人,有的只是連聲讚嘆:「好好,名公子豈非草莽可比。」
把信給太師閱,宇文靖對文天先有準備的擔心,得到一定的緩解。但這件遲早會有人彈劾,太師也沒就此掉以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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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字再改,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