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9犯忌
高牆之外,皆是歡喜。
因為公主大婚,一直不敢高聲語的宮人,終於可以放肆的開心。
哪怕剛被上頭的姑姑責罰,身上全是針眼的小宮女,也咧著嘴開心的笑。
她不敢哭呀,在這個大喜的日子。
偏僻的儀贏宮,也受這種氣氛感染,竟然充盈著一抹亮色。
守門的老嬤嬤,面容罕見的慈愛。
枯坐在雜草叢生的院子裡,捧著肚子做最後祈求的文錦茵,茫然的抬起頭。
「外面有什麼喜事?」
是永明帝新封了貴妃,還是有哪個美人成功懷孕?
文錦茵心頭一緊,覺著肚子有些抽筋。
看守她的嬤嬤,緩緩回頭,渾濁的眼珠動了動,然後咧嘴一笑。
「是公主大婚,舉國歡慶!」她慢悠悠說道。
文錦茵目光漸漸清明:「公主?哪個公主?」
莫不是益陽姑姑終於想通,做了新嫁娘?
老嬤嬤答:「萬歲的女兒,安然公主,要嫁到北齊了。」
北齊,那麼遠的地方,跟大楚有世仇。
文錦茵只在最初聽到時,吃了一驚,隨後就放鬆了身心。
到底是安然,嫁到了北齊。
那麼自己,就安全了。
文錦茵低下頭,凝視著自己的肚子,笑了。
算算日子,這個月的月信日子,早該到了。
可是並沒有。
但她沒有向任何人透漏。
外面的事情,老嬤嬤也給她說兩句。
靜太妃被禁足了,上官太后搬去西山。
鎮南侯府,沒了!
文錦茵目光里閃過一絲痛苦,但是隨即就恢復正常。
她還在,不是嗎?
只要別的美人沒有孩子,她肚子裡的就是唯一。
哪怕身上帶著文家一半的血脈,永明帝也不能拿她怎樣。
她現在無人可以依靠,只能儘量拖著。
拖到肚子大的藏不住,永明帝總不能親手打掉自己的孩子。
這個姑父,一向心軟。
姑母對他那麼不好,還不是一樣在文家出事後,依舊是後宮之主?
文錦茵對未來忐忑中,抱著極大的希望。
這個時候,儀贏宮的宮門,被人給打開。
文錦茵羸弱的身子,慢慢站起來,不安的望向宮門處。
安然一身大紅嫁衣,頭上的點翠金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反射到文錦茵眼睛裡,分在刺疼。
十來個宮人開道,將道路清掃一遍,這才請安然進去。
文錦茵用手擋住日光,鬧不准安然來意。
反正不是什麼好事。
之前她在翠鳴宮醒來時,安然對她的態度,文錦茵可沒有忘。
「安然,聽說你今天出嫁?」文錦茵掩住心裡不安,搶先問道。
就像從前兩個人,每天見面時,那般坦然。
可安然公主還是聽出了對方語氣里的忐忑,她微微一笑,將頭昂的更高。
文錦茵強擠出笑容:「可惜表姐在儀贏宮裡關著,手頭沒有好東西,不能給你添妝。」
她邊說,邊小心翼翼打量安然那一身紅色嫁衣。
突如其來,說不清道不明,一絲嫉妒在文錦茵心裡升起。
大紅的嫁衣,她這輩子都穿不上了。
不過沒關係,文錦茵捂住肚子,她並不在乎過程如何曲折,只要結局夠好。
誰知道北齊,能不能撐到安然做皇后呢?
這麼一想,那絲嫉妒立刻蕩然無存,化為烏有。
安然嘴角輕蔑一笑,展開胳膊轉了個圈,然後問:「文表姐,這身衣裳好看嗎?」
即便不嫉妒,文錦茵也不開心。
對方是來炫耀的!
文錦茵笑容變冷:「嫁到北齊,道阻且長,安然表妹一個人,要好好照顧自己。」
就憑安然那個腦子,離開文皇后,又能活多好?
她都能想到,安然在後宅里被所有姬妾壓制的場面。
她的笑,不覺變的真心。
安然討厭她這般模樣。
都死到臨頭,難道還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鎮南侯嫡女?
她冷笑:「怎麼會是一個人呢?父皇疼我,特意賜了媵妾陪嫁,隨我一起去北齊,不怕身邊沒有家鄉的人。」
文錦茵愣住,眼睛不知不覺瞪的老大。
安然是傻子嗎?
竟然還有人,得意自己有陪嫁的媵妾。
永明帝的疼愛,當真是別具一格。
文錦茵垂首,輕聲笑道:「那就恭喜妹妹,賀喜妹妹了。」
「你該叫姐姐。」安然說:「以後,沒什麼表姐表妹,你該叫我姐姐;或者,太子妃娘娘!」
文錦茵重新抬起頭,目光里滿是不解,可心卻不住的慌起來。
「你說的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話?」
安然公主背挺的筆直,得意洋洋:「本宮說,父皇讓文表姐作為媵妾,陪我嫁往北齊,到時候按身份,你可不得尊稱我一聲姐姐!」
她話音一落,身後的念奴就捧著一副聖旨,展開在文錦茵眼前。
「不!」
文錦茵跌坐在椅子上,大驚失色。
她不相信:「這不可能,萬歲不會這麼做!」
安然譏笑:「為什麼不能這麼做,難道文表姐還做著寵冠後宮的清秋大夢不成?」
她真是愛極了文錦茵這副,從高處隕落的驚慌失措。
文錦茵捂緊了肚子:「我肚子裡有萬歲的孩子,他怎麼可能讓我去做北齊太子的媵妾?」
就算鎮南侯府毀了,可她跟永明帝一夜春風。
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
這才不過三十天,夢就碎了嗎?
安然突然哈哈大笑:「我的好表姐,芳華小築的人,你當真以為是父皇嗎?
若真是父皇,他為什麼對外封鎖消息,將你關進冷宮?」
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是永明帝。
就是文皇后,在之後也慢慢回過味來,再懶的看文錦茵一眼。
只有靜太妃,只有文錦茵自己,還痴迷在孕有龍子的美夢裡,不肯醒過來。
文錦茵面如土灰,不可置信看著安然:「你什麼意思?」
她睜開眼,看到的就是永明帝黃色龍袍。
再說,他不是沒有否認嗎?
安然笑出了眼淚,這一刻真是痛快!
她笑著揮手,讓身後宮人離的遠遠的,只留一個念奴在身邊。
安然說道:「文表姐,當時事發突然,父皇定是怕傷了母后的心,或者……」
安然頓了頓,目光變的冷漠且殘忍:「文家已經成為囊中之物,父皇想慢慢欣賞你們的醜態。」
文錦茵漸漸滲出冷汗,不願意相信安然的說辭。
可聖旨上面的字跡和玉璽,不是假的。
一股寒氣從文錦茵腳底升起。
安然見她還捂著肚子,笑的更加諷刺:「你若是不說有孕,父皇可能還能留你,可惜表姐偏偏去犯他的忌諱。」
文錦茵神色慌張,心裡像打起了撥浪鼓,說話也是結結巴巴:「為……為什……為什麼?」
為什麼會犯永明帝忌諱?
他有什麼忌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