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何處是歸途
可是杜筱玖心裡,對這種說法,又隱隱有種說不出的輕鬆之感。
小玉怕她太過傷心,怒問杜翠翠:「二姑奶奶,您可別嚇唬姑娘!」
什麼親的,不親的。
小玉自從被賣進杜家,大姑奶奶對姑娘,那叫一個疼愛,說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裡怕化了,那可是一點也不參假。
怎麼今天,說不是親孩子,就不是了呢?
杜翠翠早有準備,她從袖子裡,掏出半塊玉鎖:
「這是當年,我抱你回去時,從你身上解下的;怕二夫人難過,我偷偷藏了起來。」
杜筱玖不想接過去,但鬼使神差,伸手接過了玉鎖。
上好的羊脂古玉,幾年過去,水頭愈發的清透,不是杜翠翠的財力能擁有的。
杜筱玖緊緊握在手心,長長的睫毛覆在眼前,看不清她內心的想法。
杜翠翠見她接了,偷偷鬆一口氣。
她嫁到葛家莊,過的也不是多富裕,若是杜筱玖京里呆不住,回去一定會找她這個唯一的姨。
不如現在就說清楚真相,也死了對方的心,自己還少個負擔。
她見大家都不說話,轉頭就問青岩:「你說我家裡,全被蕭家殺了,是真的嗎?」
可是曹氏找到她的時候,明明說是杜筱玖懷疑徐老太害死梁秀秀,將人害死了。
杜翠翠心裡,是不信這個說法的。
杜筱玖是她看著長大的,怎麼會做出那麼兇殘的事情?
她也不信徐老太,怎麼可能害死梁秀秀。
畢竟她們一家,是跟著梁秀秀,才成功脫了奴籍。
杜筱玖心裡一驚,想起當初徐老太的事情來。
原來青岩,是這麼哄了杜翠翠,騙她進公堂為自己辯解的。
關於徐老太,杜筱玖並不後悔,只是面對毫不知情的杜翠翠,她又無法直言面對。
杜筱玖撇過頭,聽著青岩睜眼說瞎話:「真是,姑娘也是被蕭家人逼到沒有辦法,才冒險進京。」
「可是蕭家為什麼?」杜翠翠問出了剛才公堂上,誰也沒有想到的問題。
京兆尹急著下堂去找平津侯討主意,蕭澤恆被怨憤迷住雙眼,全漏了最重要的一條訊息。
當然,即便他想到,怕也是不敢問的。
因為到時候,牽扯出的事情更多。
青岩嗯了一聲,看了看明顯不想說話的杜筱玖,回答道:「怕是為了你家姑奶奶,手裡的東西。」
他怕杜翠翠不信,緊接著又說道:「你可能也聽說了,你家姑奶奶的墳子,被人翻過,後來伯爺查出來就是蕭家乾的!」
杜翠翠想到梁秀秀以前的舉動,對青岩的話深信不疑。
而杜筱玖,還是第一次聽說,自己娘的墳竟然被人翻過。
她當即緊緊盯住青岩,想問什麼,卻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世。
杜筱玖轉向杜翠翠,聲音顫抖的不像自己的聲音:「翠翠姨,你確定我是你們撿來的,對不對?」
杜翠翠心裡猶如亂麻,正後怕於蕭家對梁秀秀的緊追不放,聽到杜筱玖問,想也沒想就輕輕的一點頭。
杜筱玖壓住內心的激動,又問了一遍:「我身上不但沒有蕭家的血脈,跟梁家,也沒有一點關係,對不對!」
杜翠翠當即說道:「我知道你一時接受不了,可這是千真萬確,我何苦騙你?」
差點就被杜筱玖給連累了,杜翠翠現在只想趕緊遠離京城這個是非之地,回家看孩子去。
杜筱玖無力的揮揮手,扶著小玉,隨便挑了個方向就走。
她原來不是親生的孩子,跟梁家也沒有任何血緣關係,跟梁景湛也是一樣的。
他不是舅舅,她也不是什麼外甥女。
可她,又是誰的孩子?
杜筱玖握緊了羊脂玉鎖,這種材質的羊脂,又想哭又想笑。
跟了一路,見杜筱玖不是往長興伯府去,青岩忍不住說道:「姑娘,走錯路了。」
杜筱玖一回頭,發現青岩、杜翠翠、小艾和小玉,都緊緊跟著自己。
在後面,曹氏也是僅僅隨著。
杜筱玖轉身,眉頭緊皺:「曹氏,你怎麼還沒走?」
曹氏失魂落魄,目光渙散:「回哪去?」
小玉哼了一聲:「你在公堂上,妄想陷害我家姑娘,難道還要跟我們回去不成?」
她激動的上去推了曹氏一下。
曹氏一個踉蹌,差點倒在地上。
不過這一推,曹氏也緩過勁兒來,她一把扯住青岩的袖子:「你說,我弟弟怎麼了?」
在公堂上,是青岩對她用嘴型說了幾個字,她在心灰意冷惱羞成怒下,說了有利於杜筱玖的證詞。
「你弟弟被蕭澤恆派去刺殺押解輜重的將軍,被抓住了。」青岩冷冷說道:「他當時要自盡,得虧伯爺早有安排。」
「蕭二公子,說好不讓我弟弟去做危險的事情的。」曹氏瞪大了眼睛,喃喃道。
說好的,弟弟做個莊頭,安安穩穩,不過那刀口舔血的死士。
青岩說道:「你弟弟做的事情,千刀萬剮;但是伯爺說了,只要你勸動他,老實供出所有,他一條命是有希望留下的。」
曹氏一聽弟弟能活,眼睛當即亮起來:「果真?」
她也不是什麼好人,只要能活,幫誰不是幫?
青岩點頭:「若是你答應,我這就安排人,護送你往南邊去。」
曹氏哪有不願意的道理。
杜筱玖靜靜看著青岩做事,真有人來帶走了曹氏。
她張了張嘴巴,又不知道說什麼。
青岩回頭又看杜翠翠,說:「杜家二姨,回頭我也安排人送你回家;
姑娘既不是親生的,跟你以後也無甚關係,不要再相見了。」
杜翠翠自然是巴不得,見對方先說出這句話,怕表現的太明顯,刻意猶豫了一下。
杜筱玖因為徐老太的事情,也不願意多看杜翠翠。
可是有些話,她還是要問清楚:「翠翠姨,你是在哪座城、哪條街,撿到的我,當時我幾多大,穿了什麼衣裳?」
「濟州城,當時你穿著雲錦做的棉襖,梳著個雙丫鬢,手拿一串糖葫蘆,立在碼頭,哭著喊娘。」
「當時正直冬天,我去碼頭看有沒有船往北邊去,結果碼頭空蕩蕩的,只有你一個在那裡扯著嗓子嚎。」
杜翠翠猶豫一下又說:「我也打聽了,那附近沒丟孩子的,聽你口音也不是濟州人,許是……人牙子拐的呢?」
她害怕杜筱玖追究她當年責任,趕緊說清楚。
誰家人牙子拐賣孩子,還留著對方身上信物,給買糖葫蘆的?
「明白了。」杜筱玖淒楚一笑:「您回家去吧,家裡小外甥,一定想娘了。」
杜翠翠卻突然紅了眼睛,一把抓住杜筱玖:「大姐兒,你外祖母她們,真的被蕭家人害了嗎?」
「是的,挫骨揚灰!」杜筱玖看著杜翠翠,緊握著自己的雙手,頭也沒抬:「這筆帳,我記在了蕭家頭上。」
杜翠翠猛的抽回手,捂住嘴,強忍著不讓自己當街哭出來。
「你回去吧,好好過日子!」杜筱玖說道。
杜翠翠不想顯的太涼薄,遲疑著問了一句:「那你呢?不跟著回去嗎?」
杜筱玖扯了扯嘴角:「我自有我的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