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納妾?
姜宓一直睡到中午才漸漸甦醒。
她先是迷糊地睜開雙眼,長長的睫毛扇了扇後,姜宓看著從紗窗照進來的白灼陽光發了一會呆,轉眼她記起來了,昨夜是自己的大婚之喜。
迅速的,姜宓轉頭看去。
寬大的玄色雕花的床榻,大紅的喜被,以及空空冷冷的枕畔。
姜宓坐了起來,她扶了扶額,昨晚上是她的大喜之日,可她怎麼不記得後來都發生什麼事了?
外面的婢女聽到房間裡的響動,在門外恭敬地喚道:「少夫人,你醒了沒?」姜宓連忙應道:「醒了。」
幾個婢女端的端水盆,拿的拿衣裳游貫而入。
看著她們,姜宓問道:「崔郎呢?」
一年長點的婢女回道:「回少夫人的話,公子不在府中。」
不在?
姜宓蹙了蹙眉,在她們的侍侯下洗漱更衣。
等姜宓妝容一新後,婢女們退去,房門再次打開,三位媽媽走了進來。
看到做新婦打扮的姜宓,三個媽媽都是又高興又感動。她們圍著姜宓,一個扯散她的頭髮重新梳理,另一個開口問道:「公主,姑爺昨晚對你可好?」
昨晚?昨晚發生的事姜宓沒有一點印象。她略一停頓,乖順應道:「挺好的。」
宮媽媽笑了,她驕傲地說道:「姑爺自是對公主極好。」說到這裡,她又眉開眼笑地說道:「公主如今嫁了人,老奴這顆心也總算安到了實處。還是這博陵崔氏讓人有底氣啊,昨晚上那麼大的廝殺聲,老奴聽了都一點不慌。」
姜宓一怔,連忙問道:「廝殺聲?」
三位媽媽奇怪地看向她,桂媽媽率先笑道:「那聲音持續了大半晚,殺氣騰騰震耳欲聾的,整個明州城的人都沒有睡著,怎麼公主一點也不知道?」她說著說著,她不知想到了什麼,意味深長的竊笑起來。
笑的不止是桂媽媽,另外兩個媽媽也笑了。一個媽媽還拂起姜宓的頭髮看了看她的後頸,見她後頸光潔,那媽媽略略一怔後再次笑了起來。
持續了大半個夜晚的廝殺聲?姜宓尋思了一會也不得其果,便按下了心思。反正現在她已是崔家婦,天塌下來也有崔子軒擋著。
三位媽媽一邊幫姜宓忙裡忙外,一邊還在說著,「說是姑爺出門了。那公主起塌後拜見長輩,姑爺就不能一起去了?」
另一個媽媽則笑道:「哪有新婦睡得這麼晚的?看姑爺這寵公主的架式就知道他肯定對家人有過交待了。」她轉向姜宓,建議道:「不過公主還是要去見見的好。」
姜宓點頭。
於是,在三位媽媽的簇擁下,姜宓出了新房。新房外,站著兩排十個面目秀美氣質高潔的婢女,她們看到姜宓出來,齊齊躬身一禮,一個個跟到了姜宓的後面。
就這樣,姜宓在一行人的簇擁下朝著崔老夫人的閣樓走去。
這崔氏老宅里,只有崔老夫人這個祖母坐陣,其餘的叔伯嬸子之屬聽崔子軒的意思,那是平素都忙得很,也不常住在這裡。所以,姜宓這第二天的拜見姑婆,只需要見過崔老夫人就可。
姜宓到來時,崔老夫人正坐在主榻上,她的下首是崔子映。也不知道崔子映說了什麼,崔老夫人一臉的憂心忡忡。
看到一臉嬌羞做新婦打扮的姜宓獨自一人前來,崔老夫人沒有露出意外的神情,她在姜宓躬下身行禮時伸手扶住她。拍著姜宓的手,讓她坐在自己旁邊的榻上後,崔老夫人沙啞著聲音說道:「孩兒,世人都說你是個有福的。這一點祖母很喜歡。」
姜宓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不過她也不敢問,便低著頭小聲回道:「多謝祖母。」
崔老夫人又拍了拍她的手背,啞聲問道:「子軒這些年風裡來雨里去的,呆會你到家族祠堂時,記得為他祈福。」
難道連去家族祠堂,崔子軒也不一起嗎?姜宓心裡納悶,卻還是乖順地應道:「是。」
祖孫倆人又寒喧了幾句話,崔老夫人站起,她帶著姜宓和心事沉沉的崔子映來到了崔氏祠堂。
讓一個老人打開崔氏族譜,在崔子軒的名字下面寫上姜宓的名字後,崔老夫人便督促姜宓去列祖列宗面前祈禱崔子軒一生安康。
崔老夫人的意願,也是姜宓的意願,雖然她不太明白崔老夫人的意思,卻還是老老實實地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專注的祈禱起來。
從祠堂回來後,姜宓一直等到黃昏都沒有看到崔子軒。
姜宓想著崔老夫人奇怪的要求,崔子映心事沉沉的樣子,心中格登一下。
姜宓迅速站起,朝著外面喚道:「來人!」
……
這一邊,姜宓正向下人們詢問崔子軒的去向,崔老夫人的廂房,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平靜。
聽到那腳步聲,崔老夫人和崔子映迅速地站了起來。這時崔老夫人的廂房裡擠了一房的崔氏族人,他們也都迅速站起!
轉眼,一個護衛沖了進來。見到崔老夫人,他單膝著地行了一禮,朗聲說道:「老夫人,事成了!」
幾乎是「事成了」三字一出,一廂房的崔氏族人都喜笑顏開。崔老夫人連連拍著胸口,她一臉的容光煥發,急聲催促道:「具體情況怎麼樣,快快說來聽聽?」
那護衛朗應了一聲,說道:「回老夫人的話,具體的情況小人也不知。小人只知道,後周皇帝郭威已死,南唐也殞了兩個大將,南唐那個據說是軍事天才的蕭摩訶身受重傷,如今下落不明!」
幾乎是那護衛說出「後周皇帝郭威已死」幾個字後,廂房裡的崔氏族人全都喜得熱淚縱橫。崔老夫人顫顫巍巍地站在那裡,她抓緊崔子映的手,連聲說道:「聽到沒有?郭威死了,郭威死了!」
崔子映太年輕,還不懂郭威死了是什麼意思,她只是跟著祖母笑得見眉不見眼。
這時,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開口了,他亢奮地叫道:「軒兒以一人之力改變了天下格局,此役之後定當名驚天下!如今我崔氏一族陰霾大散,振興有期啊!」
崔子映還是聽得迷迷糊糊。
廂房中,各位長者實在太亢奮了,他們聚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討論個不停。崔子映越聽越不明白,索性提步走了出去。
見到那報信的護衛站在門外,崔子映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站在樹蔭下,崔子映小聲問道:「郭威死了有什麼了不起的?你且說來聽聽!」
那護衛有資格向族中長者轉告這等大事,自是崔子軒身邊得力的幹將,也是個有見識的。他寥寥幾句便給崔子映解了惑。
原來,崔子軒周遊列國多年,他也罷,五姓七宗中那些有才智卓越的天才也罷,都認定如果有哪一個皇帝能一統天下,開創新的盛世,非後周大將柴榮不可!
於是,按照計劃,崔子軒以大婚為藉口,以聘禮為理由,用博陵崔氏那驚人的財富引來了一群鯊鱷。像後周皇帝郭威,這個剛剛建國不久的馬上皇帝,正因國力空虛而焦頭爛額。本來就仇恨世家門閥的他,聽到博陵崔氏一個嫡子娶妻居然拿出了那麼大一筆財產,當下便心動了,帶著兵馬尾隨到了明州。
同時心動的還有南唐皇帝。南唐人之所以心動,不止眼紅崔子軒給姜宓的嫁妝,更因為崔子軒曾經隨手拿出一個金礦與他們交換姜宓……這等財大氣粗,在這種時刻打仗永遠缺錢的時候誰不心動?
更何況,天下人都知道,所謂的五姓七宗,如今都是強弩之末。
於是,那些人蜂湧至明州,準備在崔子軒沉浸在新婚之喜時,把博陵崔氏洗劫一空!
那些人算好一切,就沒有想到崔子軒是故意的,而他向外四處宣傳說,他迎娶姜氏的排場就是他所有的底牌時,引君入瓮的陷阱便已經布置好。
明州是崔子軒的主場,他又早有打算。那些人自然上當了。
現在,崔子軒殺了郭威,早有準備的柴榮應該馬上就會成為後周皇帝。後周位於中原,柴榮又是天縱之才,用不了幾年,他就會成為天下之主。有了柴榮的承諾,博陵崔氏定能再繁華個二三百年!
而且,這一役中崔子軒還殺了如今勢力最強的國家南唐的幾員大將,因為他對南唐太熟悉了,這一次他針對的都是南唐的軍事天才。想來經過這一役,南唐很快就會國力衰弱下去。南唐一弱後周奮起,可不正是一戰而改變了天下格局?
這場戰事實在影響太大,很快的,整個明州城人都知道了。
一城人都在議論紛紛時,消息也傳到了姜宓耳中,她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崔子軒的外出是這種外出!
轉眼,三天過去了。
直到這個時候,崔子軒還沒有回府。不過他平安無事的消息早就傳回來了,姜宓也就不擔心了。
姜宓新婚便被冷落,崔老夫人心性仁慈,便允許姜宓無事時可以到外面走走。
事實上,姜宓也迫不及待地想到外面去,崔子軒那一戰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她問府中人是一問三不知,聽說外面的酒樓有說書先生正在說這次戰役,姜宓很想聽呢。
於是,第三天下午,按道理姜宓應該回門的這一天,她帶著三個媽媽徑直朝那個能說書的酒樓走去。
姜宓來得早了些,那說書先生還沒有到。姜宓找了一間廂房坐下,安靜地等待起來。
姜宓坐了不到片刻,外面喧譁聲響,卻是又有幾個權貴家的女眷過來了。
姜宓的廂房門是開著的,她一眼便看到,那走在前面的女眷有點眼熟,是了,是了,她不就是太原王氏那個說她本人的嫁妝是一百零八抬的姑娘嗎?
就在姜宓看去時,那個少女也認出了姜宓。
略略一怔,那少女朝著姜宓走來。
來到姜宓面前,少女衝著她福了福,聲音嬌脆地說道:「妹妹王毓見過姐姐。姐姐此來也是想打聽郎君的消息吧?」
姜宓怔住了。
三位媽媽也怔住了。
片刻後,姜宓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她低頭抿了一口茶水平復自己慌亂急跳的心臟,啞聲問道:「你,你做什麼喚我姐姐?」
王毓羞澀的笑了。
她忸怩地低下頭時,站在王毓身後的一個婢女朝著姜宓行了一禮,不亢不卑地說道:「回少夫人的話。我家姑娘也與崔子軒崔公子定下了婚約,三個月後便會入門!」
姜宓騰地站了起來!
她的臉色太白。姜宓死死地盯著王毓和那個開口的婢女,半晌後,她沙啞不成聲地說道:「這件事,我怎麼不知?」
見到姜宓如此失態,王毓眉頭微蹙,她回頭瞟了一眼。當下,幾個婢女向姜宓走出一步,擋住了外人看來的目光。
王毓轉頭,細聲細氣地向姜宓解釋道:「姐姐有所不知,這麼多年來,五姓七宗一直都是彼此婚配,」略頓了頓後,她加上一句,「不屑他姓!」
王毓停頓片刻,讓姜宓品味著她的話,繼續細聲細氣的解釋道:「不過現在是亂世,很多老祖宗的規矩只能放在一邊。妾是太原王氏的庶女,不堪為崔郎之妻,便是嫁過來也是奉姐姐為主。」
王毓的聲音一落,站在她後面的那個婢女輕蔑地看了姜宓一眼後,忍不住說道:「介時嫁給崔子軒崔公子的,可不止我們姑娘。這一次五姓七宗中,另外六宗都會嫁一個庶女過來與崔郎聯姻。三個月後,就會有六個門閥世家的貴女喚少夫人為姐姐了!」
這婢女的話不無嘲諷!
可姜宓一點也沒有聽進。她不但沒有聽進,她的雙耳還嗡嗡作響,她的眼前也一陣渾濁。姜宓看著面前這些人,看著她們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
恍恍惚惚中,姜宓咽下湧向咽喉的一口腥氣,白著臉顫聲說道:「我要問過崔子軒!」聲音一落,她跌跌撞撞朝外便走,三位媽媽連忙上前扶住,半架著她出了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