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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

    三日後。陸羽鎮。

    這陸羽鎮是一個幸運兒,目前還沒有受到戰火的波及。

    在路上走了三天,若一看到九州的現狀無不唏噓。那些小的村落中是一個人也沒有了,也不知是去逃難了,還是被戰爭殃及,身死人亡。那些被風霜洗禮過的空舊房屋,就像一個個病入膏肓的老人絕望而掙扎看著這淒涼的世事。

    若一在鎮上的客棧歇了一晚,第二天她是在大堂里吃包子的時候聽到的消息--尋常宮被不明身份的妖怪挑了。

    有說那妖怪是一身漆黑的蓮花精,有說是怪力無比的黑風女怪,有的說是頭上長犄角的牛魔女。各種說法層出不窮,但唯一能確定的便是那挑事兒的傢伙是個女的。

    她功績不菲,尋常宮四座金色宮殿被炸了三座,其中有一座是直接炸成了一團金灰,風一吹,便沿著天際線飄啊飄,好不美麗。

    據說若是最後不是季子軒親自出手,那被稱為太陽宮殿的尋常宮便會徹底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

    若一初始以為是妖族派人去做的,可是一想,若是妖族做的,幹嘛光炸房子不殺人。顯然是其他別有用心的人想挑起仙妖之間的紛爭。

    會是誰呢……

    若一正出神的想著,忽然喧鬧的客棧大廳靜默了一瞬。用餐的客人都齊刷刷的抬頭看向門口。

    來人穿著一襲再普通不過的褐色長衣,長髮披肩,在頭頂高高挽了個髻。他漫步走了進來,悠閒得好似在自家庭院散步。他在若一身後停下,笑道:「顏姑娘可讓我好找啊!」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若一覺得渾身狠狠一寒,猛然轉過頭,只見泰逢笑嘻嘻的將她望著,她近乎是反射性的往後面一躲,腳卻拌在桌子腿上,摔坐在地,好不狼狽。

    「姑娘何必如此驚惶,在下不過是替主子來送分禮罷了。」說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符紙,若一見形勢不妙爬起來拔腿就跑。

    好歹曾經也在蒼霄身邊歷練過,這點危機關頭不腿軟的本事她還是有的。

    泰逢見她逃跑也不著急,淡定的念完咒,將那符紙往旁邊的欲要做和事佬的小二頭上一拍,喚道:「馬腹。」頓時一股黑煙乍起,那小二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一瞬間頭疼欲裂,不由哀嚎出聲。

    其聲慘烈,讓在場眾人不寒而慄。

    「嗷!」一聲老虎的怒吼自小二身體中傳來,小二的胸腔越脹越大,似有什麼東西正在他的體內急速生長!

    眾人一見這情況,霎時嚇得驚聲尖叫,慌亂失措地往店外跑去。掌柜更是躲在櫃檯下面瑟瑟發抖。

    只聽「嘭」的一聲巨響,小二的身體徹底炸裂開來。一隻人頭虎身的妖怪掙扎著自血泊中站起。

    它的那頭,正是方才小二的腦袋,此時已經青筋暴露,鮮血淋漓,光是看便讓人噁心欲嘔。泰逢將方才若一未完的包子扔到地上,道:「去,追上她。」

    馬腹嗅了嗅那包子上的味道,一聲嗷叫,追出門去。

    泰逢拍了拍衣袂,看著一地狼藉的血塊,嘖聲道:「真是個噁心的怪物。」

    若一跑出門的時候自是沒有見到泰逢後來做的事,若是見到了,她斷然不會跑得那般心安理得。

    她徑直向郊外奔去,在她想來,郊外說不定能遇到一些山精妖怪,現在妖族與先仙族的矛盾如此大,誘他們與泰逢斗上一斗,便是不能贏,拖延下時間也是好的。

    若一這邊還尋思得很好,後方突然撲來一股腥臭的氣味,心知不妙,她連忙抱頭就地往一滾。正好撞在一個木匠鋪子旁邊,那牆上掛的釘板扎得她想破口大罵。

    方一抬頭,剎那間便嚇呆了。

    那是什麼東西……

    一個面目全非的人頭要斷不斷的掛在脖子上,明明是人的臉,卻露出了野獸的猙獰,老虎的身軀上沾滿了黏膩的血液,一條帶著尖刺的尾巴在空中甩得呼呼作響。

    這齜牙咧嘴,凶神惡煞占道的怪物就是剛才襲擊她的傢伙嗎?

    若一再一次深深感嘆,九州這個世界果然不是她能理解的啊!街上的人們早在看見這怪物的時候作鳥獸散了。空蕩蕩的大街此時只有一人一妖,僵持著。

    若一警戒的望著他,那妖也在打量她,若一微微往後一退,想摸點棍子或者其他武器在手裡,可是卻扎了一手的釘板……

    腦中忽然精光一閃。若一眼神微微向後一瞟才發現,身後這一面牆竟全是釘板!

    馬腹卻趁若一分神之時猛的向她撲來,這一撲的速度之快,若一再無心想其他的,算準時間,在這怪物離她極近的時候抱頭蹲下,馬腹收勢不及,一頭狠狠扎在那一牆釘板之上,頓時痛得「嗷嗷」叫喚。

    若一自他胯下爬出,卻不急著走,趁馬腹趴在牆上奮力要拔出自己腦袋和爪子的時候,轉過身來對著他的子孫根便是狠狠一腳……

    一腳……

    又是一腳。

    這個全世界所有雄性生物都脆弱不已的地方啊!

    連著三記銷魂踢,踢得馬腹頓時偃旗息鼓,連唯一能揮動的尾巴,也軟軟搭了下來,連聲哼哼都沒了。

    點點又在木匠鋪尋了一個鐵錘,玩命一般對著馬腹的臀部一陣猛敲,直到將它死死固定在了釘板之上,若一心滿意足的拍了拍手。

    短暫勝利並沒有讓她忘了危機,想到泰逢,她神色一斂,繼續往城外跑去。

    立在空中的泰逢神情依舊平靜,不過,在看見顏若一如此處置那妖獸的時候,他的下腹忍不住猛的一收。神色複雜的眯了眯眼。

    他是該慶幸,還好當初沒將顏若一逼到這個份上麼?

    望著若一跑遠,他並沒有緊追不捨。他的任務只有一個,便是將這份「禮」送到顏若一手上。季子軒的意圖也斷不會是想至顏若一於死地。

    如今蒼霄已醒,眼瞅著這魔性已壓下來許多。誰若是在這個關頭再將他逼入了魔,完全就是與自己對著幹。

    兩百年前那些慘象,即便是他,現在想起來依舊會感到膽寒。

    馬腹痛極,但他好歹也是妖獸,自然不會如此輕易的便被打死了。歇了一些時候,身上的痛輕了許多,馬腹慢慢掙扎著從釘板上爬了下來。那本就活搖活甩的人頭,被他使勁一扯,竟只剩一層皮吊在脖子上了。

    他也不管,吊著那顆慘不忍睹的頭,尋著若一的氣味便繼續追去。

    現在馬腹已被徹底激怒了,若是再讓他碰見顏若一,怕是不會善予。泰逢尋思了片刻,也跟在了後面。

    陸羽鎮不大,若一跑了沒多久便已到了鎮郊的樹林中。陸羽鎮外有一條蜿蜒而過的小河,河水清澈平緩卻極是冰冷。

    若一一路慌張的跑到了那裡,一時間卻找不到過河的小橋在什麼地方,正猶豫是否要冒險淌過去,忽聽一聲清脆的鈴響。

    她抬頭,驀然間便瞧見了河對面坐著個人影。

    他蜷曲一腿靠坐在河岸邊的老槐樹下,一襲黑色勁裝,絳紫色面具幾乎遮住了他整張臉,又戴著一頂黑色斗笠,更是顯得神秘非常。似察覺到有人在盯著他打量。他將斗笠穩穩的摁在頭頂,慢慢站起身來。

    隨著他的動作,銀鈴的聲音叮鈴鈴的響著,毫無規律,卻聽得人心神平靜。

    凝望著那身影,若一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忽然記起很久以前那個雙月皆圓的靜夜,也是在一條涓涓小溪旁。被打成原形的蒼霄藉助雙月的靈力終於幻化出了人形。

    若一永遠也忘不了那時他映在雙月里的身影,帶著神秘的誘惑,撞進她的心靈深處,引起一陣波瀾。

    若一便這樣看得呆了去,連身後咆哮著撲過來的馬腹也沒有注意到。

    待她嗅到了腥臭的氣味,猛然反應過來,此時想躲已經來不及了。說時遲那時快,一聲脆響划過耳邊,若一隻覺一股清新冷冽的氣流擦過臉龐。身後的馬腹又是一聲痛嚎出聲。若一驚魂未定的轉頭去看,卻見那馬腹似被無形的力量狠狠打了一拳,直直飛撞到一顆樹上。

    一絲微涼的風襲來,眼前一花,方才還在小河彼岸的人已站在她面前。

    是他嗎?

    若一仔細盯著那人的臉打量,無奈這神秘男子將臉包裹得嚴實,若一半點也沒窺探到他的長相。

    神秘男子沉默的走向馬腹,不慌不忙,每一步皆穩重沉扎。既不顯散漫輕敵,又不露威嚴逼迫。

    馬腹趴在地上好一會兒才暈乎乎的站起來,此時它那顆人頭已經徹底掉落了下來,只有脖子上一個壇口大的疤往外湧出黏膩的液體,它的前爪和脖子上被釘了不少洞,皆滴滴的往外流著血。

    他的胸腔忽然開始劇烈涌動,那血肉模糊的疤里也似有張膜微微轉動,不一會兒,脖頸周圍長出了兩排森白的尖牙!一隻眼睛也若隱若現的藏在傷疤中!

    若一一看這景象頓時覺得噁心無比,胃中直冒酸水。

    沒給她時間嘔吐,變身了的馬腹仰天一嘯,直撲神秘男子而去。而他的動作比之方才竟快了三倍不止!

    「小心!」若一不由驚呼。

    神秘男子不驚不懼,依舊沉默向前,他輕輕右手捻了一個訣,手掌往前一探,空中結出了一層光膜,若一知道,那叫結界。

    結界本多是做防守用,敵人觸碰多半會被彈開。不料此結界非同一般,撲過來的馬腹撞在結界之上,竟生生粘住了。馬腹左右掙扎,卻像掉入了一個泥潭越陷越深。忽然,神秘男子的動手緩緩掐住了馬腹的脖子。

    他停下腳步,左手手心凝起一束白光,不緊不慢的拍在馬腹心口處。

    「叮」的一聲輕響,馬腹扭動的四肢一僵,下一瞬間一片白炙的火焰便將他全身裹住,須臾,這無頭怪獸便化作一股青煙徹底消失於世間了。

    若一從未見過誰能將殺戮做得如此溫文爾雅,即便是蒼霄,在動殺意的時候也會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凌厲之意。但這個蒙面男子的法術極是乾淨,就像是佛家在超度靈魂,不帶半絲殺氣。

    神秘男子的手在虛空中一揮,似握住了什麼東西。若一凝神看去,只能見得一點稀薄的光在閃耀。他將那東西揣入懷中,包裹嚴實的臉往後面微微一轉,看見顏若一有些呆滯的表情,他唇角微動,又顧自漫步向前走去。

    清脆的鈴音在他身後灑了一地,就像永遠也譜不成歌的斷調,「叮叮鈴鈴」隨著主人身影的消失,也慢慢匿跡了。

    此時,若一這才從怔愣中回過神來。

    方才那男子走之前,是對她笑了一下嗎?

    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從那個男子出現到他消失,若一身體的知覺和反映起碼少了三拍不止!最開始,她還沒有察覺,直到那個男子走遠了,她想挪動自己的腳步才感覺身體的不對。

    或許,方才馬腹的動作根本就沒有變快,而是她變得遲緩了!

    她斷然不會對著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痴呆到如此地步,唯一的解釋便是,此人,從一開始便對她施了術,讓她知覺變得遲緩。

    可是為什麼呢?

    這個人,到底是誰……

    然困惑的又何止若一。泰逢立在空中思索了些許時候,衣袖一揮騰雲而去。

    此間事了,若一自是不能在原地等著,她還得繼續上路,衝著嬰梁山出發。

    好在她的銀兩全都帶在身上,也沒什麼其他東西要拿,索性也不回客棧了,就著旁邊冰冷的河水洗了把臉,整了整衣裳,便重新上路了。

    現在不管遇到什麼事她都必須堅強,因為已沒有人能做她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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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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