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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隨我

    松鶴堂的內院裡,青錦踩著院子裡的石板小路,慢慢的來回走著。

    白昭儀站在拱門口,散退了院裡所有的人,院子裡的薔薇花開的格外嬌艷,款款走來,蓮步生花,雍容典雅,憑添了幾分尊貴。

    青錦看了看院中的涼亭,走過去,尋了坐的地方,這才覺得舒坦了許多,白昭儀也跟著進來坐下。

    「昨晚的事,姑姑跟眾位叔叔大可不用在意,那些茶葉是我讓送去的。」青錦素來喜歡開門見山。

    「你送的?為何」白昭儀強忍下內心的驚訝與疑惑,面色平靜的問道,在宮中生活了這麼多年,都是隱忍中走過來的。

    青錦看著滿院的薔薇,輕道:「聽白墨說,他生前喜歡喝茶,我一時不記得他喜歡什麼茶,就讓人都帶了點給他嘗嘗。」

    白昭儀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表情也鬆軟了幾分,其他不說,往往世人都是說的多,做的少,不說孝順不孝順,起碼是個有心的。

    「今天是想托姑姑幫個忙,你也看到了,我委實不太習慣這些場合,老夫人那邊你幫著交代交代,我那院子,外人就不要進去了,時間也不長,過陣子,外面的宅子收拾妥當,我便會搬出去,也不會麻煩太久。」沒辦法,本來依著她的性子,今天也不會過來,可為了日後安生些,只能過來一趟。

    青錦的話和語態,讓白昭儀剛鬆緩的神態又突的冷了起來,冷厲道:「我便要如何交代?」

    青錦眯了下眼,視若不見,淡聲道:「一切隨我。」

    「放肆!念你是二哥和前嫂子唯一的骨肉,已是對你寬厚了幾分,即便養在外面,沒學過規矩,起碼的尊卑禮儀也應該知道!你可知道你說的什麼話?」白昭儀已是面有怒色,對青錦怒目嚴斥。

    青錦斜靠在亭中攔椅上,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在欄杆上敲擊,聲音輕緩而又平靜的道:「是放肆了些,鄉野之人,委實不習慣那些規矩,可姑姑在宮中多年,便也應該知道一個道理,規矩這重事也是因人而異的,大伯馬上回來了,一個從八品的通判回來待職,若留在皇城,最後就算姑姑出力落下來,最多也不過一個正七品,而戶部正好有個員外郎的空缺,從五品,據我所知,姑姑並非不知變通之人,你覺得白家的前程和規矩,哪個是你在意些的?」

    白昭儀聽出一身冷汗,緩緩起身,不可置信的盯著青錦,臉色有些白,她著實不知道,她竟有一個敢膽大妄為能指點朝中官員調任侄女。

    青錦神色坦然任她打量,繼續說道:「大伯是元通十九年的殿試第五名,曾也在戶部幹過主事,對戶部多少有些了解,在青州外放三年,雖然清閒,但對地方糧草管派水利工程等多少也算心中有數了,大伯處事比三叔知道變通,眼光放的長遠,也算胸有丘壑,無奈時運不佳,所以才耽擱了。」

    聽到這裡,白昭儀已經知道,眼前這個侄女絕不是無的放矢,今天不過是過來跟她透個底,而她最在意的現在也是這個。

    「朝中空缺,花些心思尚可打聽的出,但憑你一個小丫頭便想掌控官員的調任,姑姑很想知道,你的倚仗是什麼?」宮中水深,朝中水更深,絕不是一個女子可以干涉的,一步行錯踏錯,整個白家包括她,可能都要搭進去,即便知道她是自己的親侄女,也不可能憑著一面之詞輕而信之,她也不敢有丁點僥倖。

    「太子!」青錦對上白昭儀,姑侄兩四目相對,青錦目色坦蕩,而白昭儀則目色深沉。

    「你認識太子?」白昭儀心中暗詫,莫非昨天太子到府,跟這侄女有關,再思及太子臨走時問三爺的話,白昭儀心中好似豁然開朗,如果是這樣,那太子昨日行為尚能解釋的通,畢竟是少年輕狂,難免做些出格的事。

    青錦點了點頭,應該也算是認識了,雖只見過一面,也沒表明身份,但大家心知肚明,細節可不甚在意。

    白昭儀見她點頭,雖不知道她如何能攀交上太子,對這種事也很是不喜,但對太子的品性卻是了解的,到也不是那些孟浪沒規矩的,如果真是這樣那往後對白家自然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但想到太子的品性,又絕不是會為女子亂了朝政的,想到這驚的忙問道:「可是太子跟你提到過大伯,說過什麼話。」

    「姑姑只要知道,你在宮中,娘家人越好你便越好就行了,我還有些事,就不打擾了。」說完,就如剛進院一樣,來的突然,去的也突然。

    看著漸漸遠去的身影,白昭儀獨自留下思慮許久,得出自己的結論,認為剛青錦的話便是暗示,太子是為她將來考慮,才會這般籌劃,也算…有福,但又糾結了起來,作為長輩,她還是該交代一些,女子還是要潔身自好、切不可恃寵而驕,未明朗之前還是的保存一些距離,就算單出府去住也的有個正當理由…即便見面也還是的小心…等等等,可謂憂心忡忡。

    是以,沒過多久,青錦便接到了一封長長的書信,大多內容她看的有些不慎明白,只一句話讓她頗為滿意,那便是『一切隨你!』。

    皇城宮中,乾坤殿朝議,宰相大人洛央閣先將府原洪災呈報,皇帝聽後急忙下了一串旨意,著戶部撥銀糧賑災、工部協助災後重建,刑部負責查明各項水利工程是否存在問題,禮部負責安撫為主,也算是有條不紊,應對周全及時,連皇帝自個兒都覺得自己安排的周詳。

    待各部領旨後,宰相大人又呈上奏報,北境邊城守將請求朝廷撥發糧草;南北邊境時有摩擦,尤其是北境情況更甚,時不時在城外挑釁一二,本來三國那紙停戰友好的盟約就形同虛設了,在邊境小打小鬧那是隔三差五就有的事,形式越發緊張。糧草軍需也的保證供給,萬一人家大軍壓進,如何應對?所以的時候準備著。

    皇帝剛自得沒一會,這下又急眼了,旨意也下了,戶部所剩不多,邊境所需糧草如何解決?皇帝看著滿朝文武,滿朝文武皆默不作聲,誰敢做聲?銀子是大事,國庫是個什麼情況,大傢伙心裡有數。

    「怎麼,平時一個個不是挺能說的?一到關鍵時候,就啞巴了?」皇帝此刻火氣甚大,大家更安靜了。

    最後又是發泄幾句,讓各位大人回去好好想辦法,明日再報。

    朝堂散後,宰想洛央閣和兒子孫子三人相攜出宮,看的身後一眾官員羨慕嫉妒,恨是不敢,有也只能擺在心裡了。

    要說這洛家可算的上朝堂的權貴之家了,祖孫三代同朝為官也是歷史上都不多見的,更何況人家一個宰相,一個禮部侍郎、一個吏部郎中;那禮部侍郎還好,大家也能接受,可是一個年僅二十的吏部郎中就不得不讓人磋嘆了。

    人家是真才實學,即便是沾了些祖父的光,也是讓人無話可說的,從小在翰林院跟著皇子一同學習,十來歲參加恩考,逢考必中,最後殿試高中狀元,詩詞歌賦文採風流自是不用說,為人謙和有禮,沒有一點官富子弟的做派,又生的一副好顏色,當真是對的起公子無雙的稱號,哎,大家也只能感嘆一句,洛家祖上積德、祖墳冒煙才得了這麼個孫子,光耀門楣是不用說了,重要的是有這樣的孫子,洛家起碼後面幾代也不用愁了。

    大家猶記得當年狀元遊街,那場面,怕是全城的姑娘都出動了,就差沒撲上去給人搶走了,哎!可辛苦那些掃街的,被踩的亂七八糟的香帕、殘花足足裝了好幾車。

    太子府中,秦玥璽剛進府沒多久,洛璃洵便登門而來,秦玥璽忙讓人請了進來在書房相見。

    太子妃府聽聞洛璃洵來訪,讓人去備了點心茶水,也極規矩的止步書房外,讓太子跟前的人送進去,自己便回去了,沒有太子許可,書房任何人不得入內,所以她這個剛入府不過三月的太子妃自然也不列外。

    「阿洵今日怎麼有空來訪,可是為了糧草的事?」兩人坐在軟踏上,桌上有個棋盤,但今天顯然不是來找他下棋的。

    洛璃洵喝了口茶,點了點頭,然後調侃道:「殿下有福,太子妃賢良。」

    秦玥璽不以為然,外面都說洛大公子如何如何端芳謙和,也只有他們一起長大的才知道,這大公子實則是最沒規矩的一個,埋汰起人來不帶任何髒字,說到太子妃,進府也有一段時間了,他也見的不多,賜婚下來後他便去了一趟府原,回來後又忙於公務,確實沒甚在意。

    「聽聞太子殿下和一位姑娘在談生意,不知進展如何?」因為相熟想知,洛璃洵也不拐彎抹角。

    「是樁誘人的生意,但眼下,人家還沒出價,所以不知能否做成。」也不知道琢磨的怎麼樣了,想起昨日之事,秦玥璽嘴角微揚,眉目舒展。

    洛璃洵伸手在一旁的旗罐里拿出一顆旗子把玩,坐姿依然端芳,身為太子,已許久沒見過他這般笑了,「能不能做成尚不知道,只是聽聞琳琅銀莊的東家姓黎,不知這位白姑娘可否能做的了主。」

    秦玥璽看著茶杯,那樣一個人,很難讓人不相信,輕笑道:「約莫是能做主的。」

    「殿下有把握?」洛璃洵眼中略帶幾分認真。

    「阿洵,你該見見的。」是一個讓人錯過會覺得可惜的人,秦玥璽語氣中帶了幾分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肯定。

    這是第二次聽到這話了,昨晚二弟也這麼跟他說,到是怎樣一個人,洛璃洵難得對一個人生出好奇,因為這兩個人,實在都是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人。

    「殿下不是上門去了嗎,可有收穫?」這樣的女子,可真是白家人,洛璃洵也難免有些疑惑。

    秦玥璽笑的有些狡猾,手指彈了下茶杯對洛璃洵道:「是白家二爺的嫡女,據說自小因病養在外賣,才接回來的。」不過,他著實看不出那樣的人是個自小體弱的。

    看秦玥璽的樣子,洛璃洵便知道,這琳琅銀莊跟白家沒半點關係,否則,那愁什麼生意,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金山銀山就在眼皮子地下,早就開挖了。

    「白家小姐、琳琅銀莊…」洛璃洵再怎麼聰明,眼下也沒辦法將兩者聯繫起來。

    「殿下,我們要不要來猜猜對方會出個什麼價?」洛璃洵從來不愛轉牛角尖,很多事,不用多久,自然就知道了。

    秦玥璽也很想知道,邊境糧草拖不得,「阿洵認為呢?」

    洛璃洵看像秦玥璽突然放下棋子道:「該是所圖不小,畢竟是宗大買賣,我雖不知這白家二房的嫡女,是怎麼和琳琅銀莊扯上關係的,還能做主應下殿下的買賣,想必也不是個簡單的,但她若真是白家女子,我猜,該是殿下的後院了,而且還不是隨便的一個位置。」心性大的女子所求不就是那母儀天下的最高位子麼?

    「哈哈哈哈哈!…。阿洵,也有你猜不到的事,她所求,絕非為此。」那人,雖只一面,他卻騖定。

    秦玥璽笑的開懷,洛璃洵有些莫名,許多年後,回想起來,無限感慨。

    門外站著的人有些迷惑,太子殿下似乎很高興。

    有了白昭儀的周旋,老太太一聲令下,二房大小姐身子不好,需要靜養,府中人無事不可全去打擾,連下人也一併撤了,只安排了人每日送膳食過去。

    青錦躺在院中的涼椅上,閉目而眠,好不愜意自在,在她睡著的時候,白府上下卻越來越忙,太子來白府祭拜的事還是傳了出去,望風而來的客人也就多了起來,再聽聞相府的二公子也來了,這一下,白府一下成了熱議話題。

    白家大爺也終於在靈柩下葬之前趕了回來,白昭儀早已回宮,因著宮中的規矩,妃子是不能給娘家人送葬的,但十一皇子替舅舅送葬是合情合理的。

    這日晌午封齋飯後,浩浩蕩蕩的送葬隊伍從白府出發,一路白色,城裡的人自覺的讓出一條道來,死者為大,誰家都有這個時候,相熟的還跟著隊伍送上一程。

    青錦一早便提前出了城,在青山墓地等著,等到長長的隊伍過來時,她已經等了好一陣了,這一程她是要來送的。

    因有白昭儀的話在,老夫人也由著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不說,其他人也就不哼聲,看到青錦時也沒說什麼,待到棺木下葬後,蔡氏已經哭暈讓人送回去了,幾個女兒也哭啞了,沒有兒子送終,最後摔盆的是大爺的大兒子青霖摔的,事情也算辦完了。

    青錦從始至終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這是頭一會看這樣的場面,不禁想,她頭一世死時又是何等光景,隨即又覺得自己有點越活越回去了,待人都走了,她蹲在墓前,摸了下墓碑,原本這一世還有個父親,現在也沒了。

    起身慢慢朝來路回去,步子不如平時的快,輕緩了許多,綠芽兒和白墨跟在後面,都不做聲,只是安靜的陪著,因為前面那個白色的背影此刻顯得特別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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