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藏龍臥虎(4更)
心思澄明,這個女兒怎麼看怎麼滿意,確實,今日一番暢談,很是痛快,只是這世上很多事,不能由著性子與心意來,大元現在形式大好,但是存在隱患,過猶不及啊。
從洛老二人心中,多少得知,對那位大元錦王,是敬重有加,這樣的人入主後宮,是福是禍尚不好說,而後宮是另一個戰場,是君王權衡朝堂最重要的一步棋子,而眼下,這大元後宮明顯是一盤死棋,日後大定,朝前如何安定牽制?光憑權恩,沒有連襟不牢靠啊!
璇璣收拾完家具,靜手起身,「爹爹,他是君王,豈會不知後宮平衡之術,早已身不由己了,現在是亂世,大元的臣子他能震懾一二,可天下大定之後,需要顧忌的方方面面太多,世上最難測的就是人心,到時候和何等景象,尚不可知,爹爹又何許杞人憂天,開國之君,後宮怎可能平靜,爹爹現在要算的,是誰能踏上最終的帝王之路。」這亂世,瞬息萬變,算一步走一步便是,至於往後,憂之過早。
樊雲龍拉回思緒,看向自己的女兒,這個女兒到底見識不凡,只是太稚嫩了些,身為君王,心性已定,朝令夕改,才是忌諱,那大元錦王也非尋常女子,人心再變,終有初心,也罷,算盡天下又如何,樊家入世勢在必行,不也要權衡再三,事臨己身,才知機關算盡徒勞無功。
「你下去吧,爹爹自己待會。」樊雲龍揮了揮手,洛相此次前來,勢必要個答案,也沒有周旋之意,那樊家也該慎重考慮了。
璇璣點頭,靜靜退出茶室,步至門外,聽得一路風聲,腦中不由想起那日漫天飛雪中那大元陛下殺伐果斷的一雙浩瀚雙眸。
洛老和白雲曦回到住處,相顧無語,這樊雲龍不愧千機閣閣主,說話滴水不漏,對天下大勢分析透徹,大元和南蜀勢均力敵,北冀大勢已去,分析的不偏不倚,話里話外,卻聽不出半絲弦外之音。
「出門多日,朝中事務繁多,是該啟程回去了。」洛老沒得到答案,反而眉頭展開,正如青錦預料,此次全來最好的結果,就是沒有答案。
白雲曦心有疑惑,卻不多言,心中暗襯,洛相必是心中有數,他此行只是陪同,來時洛老就說過,此行目的,務必與樊家當家的見上一面,既目的達成,其他的就回去再說。
兩人突然辭行,一改之前的糾纏油滑之態,走的乾脆利落,並非作態,直到兩人動身返程,樊家人才暗道,聰明。
樊家舉棋不定,鐘太傅也已到了秋湖書院,入門還是韓家二爺接待,韓家老爺子『遊歷在外』,韓家大爺『俗務纏身』,而小輩一些的韓家公子們又不夠分量。
風華雖憂心此行目的是否能達成,也憂心家中諸多事宜,但是表面還是一派從容淡定,仿佛出來遊山玩水,在韓家別院一住就是好幾天了,也不派人催問韓家老爺子的行蹤,自與韓攬月一面之後,也不再主動尋去攀談,點到為止,聰明的姑娘心中自有計較,說多了反而不妙。
聽聞鐘太傅也來了,風華笑的意味不明,坐在院中看著滿園春色,心中暗笑,大元錦王當真是大氣,重活一世,到是真變了許多,性子也改了不少,看來大元後位她也不放在心上,那麼,她憑什麼?圖什麼?或者說,她根本看不上一個小小的後宮,是不屑圖之,也是,她總是站在明處,光彩奪人,又豈會甘心擠身後宮,可身為女子,她以為這世上之事都能由她擺布嗎?
青錦能不能擺布世上之事,尚不得而知,但是南蜀的後宮,她卻已經插上了一竿子,幾大家族中,居於南蜀的月門宗可以說是態度最明顯的,雖未表明,大家心照不宣,族中事物多與南蜀牽涉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風華不急於去走動,早晚的事。
可是她不急,別人急啊,世人逐利,得知風華公主暗中到訪韓家,有意求娶韓家女子為南蜀之後,這後位可只有一個,月門宗早已意屬南蜀,後宮之事也早就有了算計。
若是在不知的情況下,南蜀與韓家定下婚事,以韓家的名望,一個後位,月門宗也無話可說,但是知道的情況下就另當別論,總是要爭一爭的。
不是所有的世家大族都可以用的,這月門宗雖是百年旺族,但是根子卻越長越歪,就算他們沒有心投南蜀,青錦也瞧不上,表面風光,內宅不寧,是禍不是福,不過,卻是最好利用的棋子。
黎叔不過讓人透了信,月門宗就心思活絡了起來,開始有所行動,因為太著急,想在風華回來之前搶先一步,所以露出的空子就太多了,青錦準備的東西,隨便就到了月門宗嫡長女的手上。
聽聞月門宗宗主一行入宮,身為南蜀王上,蕭風赫自然明白是什麼意思,豈有不見之禮,阿姐為南蜀為他奔波在外,他不能遠行,本也打算就近的安排人去造訪。
雖不想娶這些不相干的女人,但是為了阿姐心中大業,為了南蜀,什麼都可以,月門宗宗主帶孫女全來,不言而喻。
宮中一番款待,酒宴歌舞,抽光交錯,好不歡顏,月家女子生的嬌媚動人,能被月家選出來擔此重任,自小就是往這後宮女子方向培養的,自然是處處拔尖。
風華在外算計再多,卻沒料到後院起火,而這火還是青錦一手點燃的,風華一生擅長各種手段,千算萬算,沒想到自己最看中的阿弟會被情絲坑了一道,不太光彩的奉上了南蜀後位。
當然這一切風華現在還不知道,還在韓家別院未雨綢繆,猜測韓老爺子何時顯身一見,鐘太傅到訪也有兩天,得知韓老爺子與大爺都不在,也只是笑笑不多問,只與二爺談學說道,參觀秋湖書院,本就是一代文豪,學富不用說,博古論今,聊的甚是酣暢。
韓書國也很是喜歡與鐘太傅交談下棋,論年紀與學識,他都是晚輩,對鐘太傅也是恭敬有加。
「爹,怕是要見上一見了,拖著也不是個法子,公主與太傅,這南蜀與大元,都沒有鬆手的意思,這一趟就是要個答覆了。」如此強勢的態度,想拖一拖看來是不可能了。
「書國,你與那鐘太傅相談甚歡,說說,都談了些什麼?」南蜀的公主對月兒親口許下後位,而大元卻隻字未提,韓書家到底是父親,對女兒的未來,更關注些。
寒銘庭暗嘆了口氣,這個大兒子凡事都好,就是沉不住氣,心胸不如老二開闊,計較得失就輸了遇事的清明。
大哥什麼意思,韓書國焉能不知,自言道:「大哥,鐘太傅與我談的多是學術上的事,其他事並未提起,也略談了天下大勢,言語之間,已是透露求盟之態。」
「鐘太傅是大元士子心中的泰斗,一代文豪,又身兼帝師,很受尊敬,他的文章為父也讀過,確實是錦繡,也早想一見,只是礙於他的身份,不便罷了,也罷,既來了,就見見吧。」韓銘庭沒看老大的臉色,而是接過韓書國的話。
韓書家眼中閃過一絲焦慮,話已出口,「爹,既然見鐘太傅,那南蜀的公主也該見見,否則這厚此薄彼終歸說不過去。」
「既然要見,自然是都見,書國,你去安排下,一起見吧。」說完,又將目光落在自己的大兒子身上,苦口道:「你身為人父,一心為子女打算,這原本也沒錯,可你也是韓家嫡支長子,所作所為,都應以大家之利為重,擇主天下,韓家家大業大,牽一髮而動全身,你可明白?」
被父親這麼說,韓書家怎會不明白,這是讓他站在韓家的立場,去看人接物,不要陷入一家得失,有些愧色,也有些不安,「兒明白,只是月兒的批言…」讓他不得不憂心啊。
韓書國靜默不語,抬頭看了父親和大哥一眼,低下頭去,月兒生下時,天穹滿是霞光,異樣光彩實屬罕見,曾有高僧批言,『命格不凡,貴不可言。』
一女子,得此批言,一個貴字,除了一國之後,還能貴到哪裡去?大哥憂心也不無道理,就是太急了些,切看真切再做定論不遲。
韓銘庭輕嘆了口氣,捏著鬍子,搖了搖頭道:「此事不要告訴月兒,跟你夫人好生交代,不可讓此話傳出去,命格之言聽聽便是,不要往心裡去,世間之事,都無定數,無需杞人憂天,待見過他們二人,再召集族人議一議。」
「是!」兩人都知道,這亂世,女子有此命批,傳出去,是禍不是福。
聽聞韓老爺子歸來,宴請兩國客人,韓家上下,打掃一新,精心準備,各族各支德高望重之人也被悉數通知到場參宴。
鐘太傅和風華幾乎同時到場,也是打了個照面,此次兩人全來,代表各自立場,風華勢在必得,鐘太傅還真沒底,大元後位他老人家可不敢隨便許若,這大元後宮的渾水,鍾家也要抽身而退,絕不可再沾染進去,好在陛下有了明話,因戰事不定,原待選女子可執行婚配。
「二位可是貴客,讓你們就等數日,老夫慚愧,快請入坐。」韓銘庭紅光滿面,鶴髮挽冠,廣袖長袍,一身氣度鉛華盡顯。
風華也不由肅然起敬,眼前這位老人,乃當世大家,如此氣度,當的起她風華的敬重,只是希望他也能同樣識趣。
「風華有禮了,能得見韓老爺子,等多久都值得。」風華笑語盈盈,客氣了一句,態度恭敬。
鐘太傅與韓老爺子年紀相當,反而沒那麼講究,只是以同輩之禮笑道:「得見韓老,三生有幸。」
果如傳聞一般,性情不拘,雖位高權重,到也保留了幾分讀書人的秉性,對鐘太傅也是笑著回禮,韓老爺子是什麼人,一生侵染書香,閱人無數,在他面前,即便風華再穩妥,也難免有些侷促。
這邊酒香浮動,你來我往,北冀卻軍心浮動,你想我思。
北冀的戰場也是消停了一些時日,北冀大昆王身故,軍心不穩,沒了主心骨,誰也不服誰,誰也不能當家做主,又因敗多勝少,早就焦慮不安。
靠著國師錯木塔金一人勉強穩住局勢,算算日子,大王子過幾日也該到了,只是眼下,就算他到了,也未必能安定大局,木錯塔金愁的頭髮都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