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不破不立
「逃兵張峰,達州岷縣人,兩年前老家村中發現洪澇,村中所有房屋被沖毀,家中只有一雙老親和一個幼妹,家母洪澇中染病,家父雙腿被砸斷,幼妹年幼懵懂,托人給草民送信,草民聞信,擔憂不已,草民請休回去探望,不允,無奈之下,只得逃了回去,回到家中,家母已不在人世,家父也病重不醒,草民所在的村子明叫蓮村,沒有郎中,草民去隔壁的閻村請郎中,卻發現一群官兵正堵在村口,草民是逃兵,不敢與他們打照面,正要跑的時候,發現閻村起了大火,幾個拿著火把的官兵來到村口,村民躲在草垛里,聽的清清楚楚,是他們放火燒村,因為洪澇之後村中有人染了時疫,治不好,官老爺怕村民將時疫帶入城中,要把村裡的人都燒死,草民聽的他們提到了蓮村,草民瘋了一樣的跑回去,一路都聽到高呼的救命聲,跑到村口,草民還是晚了一步,村子已經是一片火海,草民的幼妹跟著草民一同出來的,沒忍住叫了出聲,驚動了官兵,官兵來追,草民帶著幼妹躲進山裡的一個山洞,等了兩天才敢出來,抹黑回到村子,村子焦黑一遍,沒有一個活人,蓮村、閻村加起來老老少少四五百口人,都沒了,都死了,燒成了灰,草民帶著幼妹一路躲藏到了皇城,想要給村里人討個說法,草民當過兵,聽說過不少事,草民知道,草民不敢去找那些官,草民只能告御狀,可是草民不知道要告誰,也不知道去哪裡告,草民和幼妹身無分文,請不起人寫狀子,只得沿街乞討,先活下來,誰知道,幼妹餓急了趁我不注意,進了一家酒樓討吃的,被哄出來,丟到地上沒過兩天就死了,草民的幼妹才十三歲,草民找酒樓理論,酒樓說是客人打的,是達官貴人,得罪不起,讓草民回去,草民幾番打聽,才知道打死小妹的就是景家的大少爺,升斗小民,草民就剩下這一副身子,狀子先生見我可憐,給我這三尺白綾,告訴草民除非陛下,誰也做不得草民的主,草民複述,他寫好,草民在一字一字謄抄,草民舍了這一條性命也要讓陛下看到,草民求陛下為那四五百口人做主,為草民妹妹做主,草民死不足惜。」
秦玥沅念的很慢很慢,幾乎是一字一字拼讀出來的,這恐怕是大家聽過的最不像狀子的狀子,辭藻缺乏,就如聽到一個人在講訴一個不怎麼精彩的故事,沒什麼條理,沒什麼章法,也不夠跌宕起伏,卻讓在場朝臣額頭冒汗,身子發抖。
官兵焚村,四五百口人活活燒死,官兵不是用來抵禦外敵守衛百姓,而是用來屠殺百姓,一個幼女,不過討口吃食,被活活打死,這天底下還有什麼公道?還有什麼條理?還有什麼章法?
朝堂上靜悄悄的,那個地上匍匐著的男子眼睛留的不知是淚還是血,朝堂上站著的不知是造福百姓的良臣還是撥弄權勢的鬼魅,龍椅上坐著的不知是明君還是昏聵。
梅園之中,依然是一片潔白,一場風過,梅花瓣翩然飛舞吹散在空中,秦玥璽伸手接過一片又揚起,「起風了。」
「阿錦,為何受累的永遠是百姓?」秦玥璽聲音有些迷茫。
青錦踏雪停身,側顏而望,「這世間本就不完美,何必太自責,遇不平踏平,遇醜惡揮刀,不破不立,大元早已瘡蟻滿身,你總要邁出這一步。」
「是啊,不破不立,我也該回去了。」阿錦,多有幸才能與你相識。
「那便回吧。」青錦轉身,已大步朝前,秦玥璽搖頭跟上,還是這般果決。
回到城中,已是不同模樣了,短短几日時間,很多人都覺得過了一輩子一樣漫長,景家大公子景希越罔顧人命已被關押刑部大牢,待審後發落,景錦這接二連三,已經是沒有翻身的機會了,關於太子的那些謠言在這些風浪中已經被沖淡了不少。
敲通天鼓的張峰說告的事太大,大到詠元帝一時也不知道如何下手,一場急病臥床不起,此事牽涉之廣,非是幾人之事,一旦下手,整個朝堂都要動盪,張峰本就是個逃兵,在御醫的救治下勉強保下一命,暫時關押刑部,等兩案審後再行發落。
刑部關押著兩個人,刑部尚書干張寒侗乾脆搬到刑部住了,要是這兩人再出什麼事,他也可以辭官歸隱了。
秦玥璽一路直接進宮,詠元帝的慶合殿外殿已經占滿了各宮的嬪妃皇子公主,陛下這個時候病重,誰能安心,萬一有個好歹,這可如何是好。
賢王看著秦玥璽,那怨恨的眼神都不再需要掩飾,更不屑與他說話,秦玥沅有些日子沒看到他,但現在的場合很多話不適合說,御醫在一旁候著,幾位老臣也在裡面候著。
「父皇!」秦玥璽在床邊跪下,床上的詠元帝面色沉沉,沒什麼氣色,額頭上還敷著一塊白巾,緩慢的轉過頭,看向秦玥璽。
「太子回來了?過來。」說完,招了招手。
秦玥璽起身走近,不過幾天,父皇怎病的這麼厲害?「父皇?要保重龍體。」詠元帝點了點頭,低聲道:「明日皇后靈柩下葬,你幫著張羅一下,朕身子不爽,朝事上你多費心,想必你也知道了,這事就叫給你來處理,一定要查清楚,弄明白,大元開國至今通天鼓在朕手上敲響,朕無言面對先祖…」詠元帝說完這話,咳嗽了兩聲。
這話說的重了,旁邊的人都跪下了,天子當眾自醒,做臣子的更要引咎。
秦玥璽自然應下,這事除了父皇無人比他接手更合適,只是,這麼棘手的事,他辦的好與不好,對他來說都不是好事,父皇這病來的急來的巧,到底還是對他有幾分不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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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兩更會上午更完下午有事走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