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及笄,戰起
轉眼已經是三月三,一早的時候,蘇雲初便被水雲間裡邊的聲音吵醒了,往常時候,她都是睡到一定的時辰就會自然醒過來,那是定在那兒的生物鐘,可是,今日,竟是離她自然醒還有一刻多鐘的時間,水雲間裡邊鬧騰的聲音,源於雲氏一早便過來了。
蘇雲初的及笄禮辦得尤為熱鬧,那一日永業帝在得知江南四公子因為蘇雲初及笄而來京的時候,之後,便只稍稍在朝堂之上提了一句話,「朕的兒媳婦及笄,也是一件大事啊。」
只消一句簡單的話語,卻是聽得當時的蘇坤心中一驚,原本,蘇雲初及笄,並非是什麼一定要宴客的大事,但是,永業帝這句飽含深意的話語在金鑾殿裡邊發出之後,便帶上了一層意義。
回到了侯府之後,蘇坤忙與蘇母商量了這件事情,蘇雲初的及笄禮,一定要宴客,並且,不能太寒磣。
因此,才有了那提前三日就開始準備的及笄禮。
也才有了今日蘇雲初被水雲間以及府中的聲音鬧醒了一刻多鐘的狀態。
蘇府的女兒,已經及笄的蘇亦然和蘇藝煙及笄的時候,都沒有這般熱鬧,尤其是蘇藝煙,因為是庶女的關係,只在及笄當日在府中辦了一場家宴,由劉氏和府中的主母元氏給她插上了髮簪,祭拜了先祖便罷。
而蘇亦然在及笄當日,雖然宴請了一些人,但是,也沒有蘇雲初如今的熱鬧與規模宏大,因此,眼見著這幾日,致遠侯府為了蘇雲初的及笄日而這般里里外外地忙活著,其實,內心多少是有一些不好受的。
不論是什麼樣的人,正應了那句話,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可不平衡也只能是不平衡,那又如何,從她能冠上了治王妃的名頭之後,如今所有的而一切都及不上將來的重要。
且說雲氏,也是一早就來了水雲間,完全不見外,雖說雲氏年輕的時候,也是從書香世家裡邊出來的女兒,比起更多人,多沾惹了更多的書香氣息,但是,因為那些年眼見著蘇府對蘇雲初的冷落,以及初回宋家的時候蘇雲初瘦小的,面黃肌瘦的樣子太讓她驚心以及印象深刻,這麼多年過來了,她對於蘇府,一直耿耿於懷,心中有不滿。
因此,今日,早早來到水雲間,也是將自己當作了蘇雲初的生母一般,為即將準備及笄的女兒做各樣的事情,處理各樣的小事。
因此,正如這會兒,蘇雲初在一邊任由玉竹與茯苓給自己拾掇裝扮,一邊聽著雲氏在一邊細細叮囑著,及笄了之後,女子該當如何,說著說著,竟也是聲聲嘆息,畢竟,及笄之後,真的就要嫁人了。
倒是茯苓,眼見著本是蘇雲初開心的日子,也忙安慰雲氏道,「夫人不必感慨難過,小姐及笄,本就是一件開心的事情。」
「是是是,看我這,是開心得過了頭呢。」聽著茯苓這麼說,雲氏也趕忙反應過來。不過還是少不得多叮囑蘇雲初幾句,「女子長大了,就該學者如何持家,如何管人,還有幾個月,你也要嫁入靖王府了,要學會如何管理一個偌大的王府,若不然,靖王那邊該會不高興了。」
雲氏這番叮囑,竟是一種不似蘇雲初及笄,而是大婚的感覺。
蘇雲初聽罷,笑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出嫁了舅母捨不得呢,這般叮囑。」
雲氏看她一個女兒家,竟是這般大言不慚出嫁的事情,這是一個閨中女兒該說的話麼,被別人聽去了還不得說蘇雲初不害臊?
因此,也免不得瞪視蘇雲初一眼,「亂說什麼話呢,好好的還在待嫁的女兒,沒了矜持。」
蘇雲初吐吐舌頭,「所以舅母不必這般叮嚀囑咐,雲初又不是小孩子。」
雲氏頗覺無奈,「你呀……我是擔心,你這般性子,自由慣了,到時候,天長日久的,王爺那邊,會有不滿……」
雲氏並沒有真正見過慕容淵,何況,她一個婦人家,只管管好蘇雲初便是了,至於慕容淵那邊,自是有宋皓流以及宋羽的話,因此,雲氏多少還是對慕容淵不了解的,正也是這份不了解,才讓她心中擔心。
這麼些年的相處,她怎麼會不知蘇雲初的性子,自由瀟灑慣了,對許多事情不在乎,尤其是女子掌家的學問,人情往來的禮儀,學得比宋凌雪還要少,早年的時候,是蘇雲初還太小,也還不必要學,到後來的時候,整日裡與痴迷與軍事的宋言說那些本該是男兒去關注的家國大事,哪裡學過什麼東西,而宋言不知為何,大概也是多不在意,也不再這方面對蘇雲初有過多要求,如此也導致了蘇雲初直到回了京城之後,仍然還是在那些事情上幾乎是一張白紙。
她這麼感嘆這著,玉竹卻是笑道,「夫人不必擔心,王爺對小姐疼愛有加,自是不會介意的。」
雲氏不明白其中的事情,但是,聽到玉竹如此說,也只能無奈嘆了口氣。
蘇雲初只笑笑不語,慕容淵會如何,在不在意,她想她會更加清楚。
這邊說著,門外卻是傳來了趙芷雲的聲音,「雲姨放心便是,以靖王對雲初的心意,即便雲初十指不沾陽春水,也不會嫌棄雲初的。」
說著,卻是掩唇輕笑,朝著蘇雲初眨眨眼。
蘇雲初懶得理會她。
自從那日陳氏來了一趟宋家別院之後,兩人之間卻是一見如故,這幾日也是更多了一番交往,何況,陳氏本就是陳自明的姑姑,因為,如今,兩人之間更像是多年老友未見一般。
只聽著趙芷雲這麼說,蘇雲初雖是不理會她,但是,雲氏卻是盯著趙芷雲看了好一會兒,才笑著道,「芷雲丫頭,性子倒是與雪兒相似,就是不知道,日後哪家的福氣,能夠娶上這麼一個伶俐的丫頭。」
趙芷雲本就沒有蘇雲初那麼不注重那些事情,說到關於自己的婚事,雖然如今依舊是遙遙無期,不過,到底還是覺得有些羞赧,臉一紅,只陳氏看著女兒這般,卻是打趣道,「這丫頭平日裡也是瘋魔,哪裡是誰的福氣,若是有人看上她,我倒覺得是她的福氣了。」
兩個女人在這邊議論趙芷雲,全然當做是沒有看到趙芷雲臉上的紅暈,還是有說有笑,趙芷雲看著這番,腳一跺,趕緊跑到蘇雲初那邊去,接過玉竹手中的梳子,為蘇雲初梳發。
一時之間,水雲間裡邊倒是熱鬧。
時辰還早,只除了蘇雲初的這些密友親友,其他的客人自然是未到的,及笄禮在午時的時候,其他人只得等到將近午時的時候才來府中觀禮。
可是,雖是如此說著,水雲間還是不斷有人進來,恰如此時,鳳冰菱也帶著一盒賀禮趕了過來。
蘇雲初有些無奈,這些人,一個一個的,都來得太早。
這邊自是熱鬧,而此時的侯府花園之中,宋皓流等四人幾乎也是按照雲氏來的時間便來了侯府之中的,但是,到底因為男女有別,也沒有進入蘇雲初的院子,幾人只是坐在花園之中的一處石桌面前等待,各有談笑。
然而,正待陳自明想要起來,想要起來走走的時候,卻不期然,讓不小心從一邊巨大的花草叢那邊走過來的景怡給撞上了。
今日是蘇雲初及笄的日子,作為朋友之一,自然是少不得景怡的,只是,因為對致遠侯府不熟悉,也拒絕了想要別人引路,所以,這番隨意走著,原本聽到這邊有男子說話的聲音的時候,想要轉身離開的,卻是不想,撞上了突然出現的陳自明。
陳自明也是意外,在景怡一陣驚呼聲中,出於本能,趕忙伸手扶住。
可是,陪著景怡而來的丫鬟,卻是心急了,「公主!」
公主?聽到這個聲音,還有原先女子驚呼的聲音,其他三人也趕忙過來看看。
這一過來,只見陳自明放開原本抓著景怡的手臂,「在下多有冒犯,公主恕罪。」
這麼說著,那丫鬟已經頗有不滿看向陳自明,景怡在站定之後,才擺擺手,「無礙,是我要多謝公子了,也是我走路不小心。」
然而,這般說著,才抬頭看向陳自明,目光相觸,兩人齊齊出聲,「是你?」
其他三人見著這般,面上皆是不解。
但是,驚愕也僅僅是一瞬間而已,這一聲各自的「是你」之後,萬般歸於沉寂。
陳自明已經當先讓開一步,「在下魯莽了。」
景怡也在其他三人到來的時候,收起了神色,「幾位便是江南而來的四位公子吧,果真聞名不如一見,本宮先行一步,不打擾幾位的雅致。」
說著只多看了陳自明一眼,便施施然離開了此處。
都是男子在的地方,即便見到陳自明的時候,驚訝於他便是江南而來的人,但是,就她一個女子在此處,未免惹人閒話,也不該多呆。
何況,今日的首要目的是來給參加蘇雲初的及笄之禮的。
待到景怡離開了之後,另一邊,李俊澤才開口,「自明,這是怎麼回事,你與那公主是如何認識的?」
陳自明面上並無其他特別表情,只除了初見景怡時候的驚訝,後邊,再無波瀾,「上次來京的時候,回京那一日早晨,意外遇見的,卻不想,她就是大新聞名的景怡公主。」
陳自明沒有多說,幾人卻也不問了,偶遇是意外,並無可深究,只是,梁光熙卻是嘆一聲,「雲初所認識之人,冥冥之中多註定非同一般,不知道,今後,江南的命運或者格局,是否會因此而改變啊。」
幾人聽著這般狀似說笑,但無形之中卻又覺得有著不可知的牽引的話,皆不再做聲。
只宋皓流目光幽遠,不知透過這一處花園的天空,看向什麼地方,又是將自己的思緒引向何處。
及笄之禮在午時的時候開始,及笄禮的第一步,蘇雲初需要進入蘇府的祠堂祭拜先祖,而這個資格,也只有府中的嫡女才有,將近午時的時候,元氏才來了水雲間,初近水雲間的時候,聽到裡邊歡聲笑語,她跨進水雲間的腳步一頓,但是,看著裡邊親和與熱鬧的一團,全部都是蘇雲初的親朋密友,可她自己這個府中的主母,卻像是一個外來者一般,面上難免有些不高興,但這樣的日子,她能有什麼表示。
只跨進了水雲間,對著蘇雲初道,「雲初,祠堂那邊也安排好了,你先去祠堂那邊祭拜一番,然後到前院去,做笄禮。」
蘇雲初只輕輕點頭,回頭對著雲氏道,「舅母,你們先過去前院那邊,待我從祠堂出來之後,再做笄禮。」
她的這番親和,與對元氏的冷漠比起來,這這樣的時刻,就顯得尤為冷落,元氏心中不滿,「這宋夫人怎麼說也是客,怎能這般隨意。」
蘇雲初看都懶得看元氏一眼,「舅母如母,夫人沒有做好府中主母待客該做的事情,難道還對我這番安排不滿意不成?」
的確,雲氏來的時候,包括陳氏來的時候,都是這般在水雲間裡邊,雲氏是府中的主母,若是真的有心,就該來水雲間這邊,做好接待的事情。
可是顯然,來的這些人,都是水雲間在接待。
雲氏輕笑一聲,「雲初先過去吧啊,舅母先去外邊了,想來,這個時候,賓客也陸陸續續過來了,舅母出去看看。」
蘇雲初點頭,這才隨著元氏去往蘇府的祠堂之中。
蘇府的祠堂之中,掛著蘇府歷代先祖的畫像,蘇府雖然是在大新立國的時候才被封為侯府,但是,在前朝的時候,同樣也是權貴之家,因此,蘇府祠堂之中,不論是陳舊的還是泛黃的畫像上邊,所描畫的而一代代先祖,看起來,都是面帶貴氣。
這是蘇雲初首次進入蘇府的祠堂,只是,這祠堂,不知是否是因為常年無人來的原因,只覺得處處透著一股涼氣,帶著蘇雲初進入祠堂的,是蘇坤,蘇雲初只一眼一眼掃過了祠堂上邊掛著的一張張畫像,這些畫像,就像一個個歷史,也像一段段陳舊的光陰。當初的蘇府,也是白衣起家,不知在哪一年哪一代的祖先,登上紫金殿,從此帶著蘇府走上了那被稱為繁華的路,直到今日,讓蘇家的子孫要藉助女子的紐帶關係來維持曾經的繁華,試圖回到最鼎盛的時候。
只消看了一眼,歷史尚且都是進入了頂峰之後,便會開始下降,永遠沒有號稱日不落的時代,蘇府不過是滄海之一粟,何來力挽狂瀾的力量?不若順其自然,落得一個明白清楚。
這般想著,蘇雲初已經不再看著牆壁上邊掛著的那些畫像,卻是在眾多的牌位面前尋到了宋氏的牌位,上邊只簡單刻寫這「蘇宋氏牌位」,簡單的五個字,是對一個女子短暫的一生的終結。
拿起另一邊的香,只點了火,蘇雲初便把那柱香插在了宋氏的牌位面前。
她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宋氏已經去世了,但是,殘留在真正的蘇雲初的記憶之中的宋氏,是那般的慈和與溫柔,是這個時代,最典型的慈母,在蘇府後期的生活並不如意,宋氏其實過得並不是很開心,尤其是因為元氏和劉氏的存在,每日裡都會暗地裡使了不少絆子給宋氏,可是,在女兒的面前,無論是怎樣的逆境,宋氏都是展露笑容的,那是世間最慈和的笑容,而她雖有的悲傷與不甘,還有對生活的絕望,都隱藏在了女兒看不見的地方。
那時候的蘇雲初還小,即便看見了宋氏暗地裡的悲傷,也不會明白,可是,蘇雲初卻是明白,承接了那些記憶的她也明白這個柔弱的女兒卻剛強的母親。
大概也是前世,自己的媽媽忙於公務,她極少從她身上得到孩童該有的那般關愛,而這一世,通過真正的蘇雲初的記憶,卻讓她如夢如幻地感受到了這個母親的愛,所以,她是從心裡便接受了宋氏的。
蘇坤一直在蘇雲初進來之後,便不語站在蘇雲初後邊兩步遠的地方,此時,看到蘇雲初給宋氏點了一枝香,看著那張自己親自刻寫的牌位,往日的夫妻情分卻是一幕幕閃現在了眼前。
那時候宋氏隨他來江南,孤身一人,無依無靠,少年時代的愛戀,都是那般轟轟烈烈,全然不顧家人外界的阻攔,宋氏孤身,他便能為她安排身份,即便沒有嫁妝,他有聘禮,也能讓宋氏嫁入侯府,成為致遠侯的主母,可是……後來……不知為何,一切都變了……
看著蘇雲初半邊側臉,與宋氏五分的相似,蘇坤不禁嘆息出聲,「你娘親若是泉下有知,今日必定會是高興的。」
蘇雲初聽著,回憶停頓,卻是嘴角輕扯,「泉下有知麼?我倒寧願她泉下無知,忘記了往生的一切,免得儘是想起那些不愉快的過去。」
「你!」蘇坤別蘇雲初冰冷無情的話一哽,說不出來。
「哼,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你何須為你娘親鳴不平,便是你今後嫁入靖王府,也不可能獨享靖王一個男子。」蘇坤語氣中帶著一絲怒氣。
蘇雲初冷笑一聲,她不滿的永遠不是蘇坤的三妻四妾,而是蘇坤後期竟能眼睜睜看著宋氏承受府中其他人的欺負而不聞不問。
對於蘇坤這句話,她只轉過頭,聲音冰冷,「你沒有資格說這句話。」
說著,便不再多說,只獨自一人當先走出了蘇府的祠堂。
外邊的賓客已經陸陸續續進來,齊齊在蘇府前院的大堂之中等待祭拜先祖出來的蘇雲初,在這一處,蘇雲初在眾目睽睽之下,插上表示及笄的髮簪,今日的禮,便成了。
蘇雲初來到宴客廳的時候,客堂里已經坐滿了一眾人,見到蘇雲初到來,眾人紛紛起來行禮,景和郡主和未來靖王妃的身份,都比在座的人高出了太多。
蘇雲初出來時候,正好外邊也傳來了一聲呼喚,「靖王殿下到……」
只抬眼看過去,便見慕容淵依舊是一身玄色衣袍,步履沉穩地走進來,面上依舊是不假辭色,只在對上蘇雲初看過來的眼眸的時候,方才有一絲柔和之意。
只慕容澤依舊頂著一張娃娃臉,身穿邪魅的紫色衣袍跟在慕容淵的身邊走進來。
一堂之中的賓客趕忙對慕容淵行禮,原本還算緩和的氣氛,卻是因為突然出現的慕容淵明顯之中帶著一份微微的壓抑。
蘇雲初心中暗笑,直道這貨不知是來觀禮的還是來砸場子的。
走進來之後,慕容淵倒也沒有多做別的,只對著滿堂行禮的賓客嗯了一聲,便在另一邊位子之上坐了下來。
蘇雲初無奈,任由著著他。
只是兩人之間偶爾的眼神交換,卻是逃不過在客堂之中的雲氏,看著蘇雲初看著慕容淵時候面上的笑意,以及慕容淵看向蘇雲初時候柔和下來的臉色,面上也稍稍輕鬆了一些。
只慕容澤笑著走到蘇雲初身邊,捧上一盒禮物,「五嫂及笄,小禮物不成敬意。」
蘇雲初笑著接過,「多謝澤王了。」
「唉,叫澤王多見外,五嫂學著五哥叫我阿澤便是。」
「好,阿澤。」
蘇雲初倒是一點也不客氣,也不見女子的嬌羞與扭捏,經過了這麼些日子,她身上僅剩的那些羞意早就被慕容淵的無恥給吃得乾乾淨淨。
只聽著兩人這邊的對話,客堂之中的賓客皆是不出聲,但是,心中卻是暗暗吃驚,誰人不知,澤王與靖王感情深厚,今日,澤王這聲五嫂,靖王的樣子算是默認了,那麼,這靖王妃便不僅僅是靖王妃而已了。
只慕容淵看著兩人的對話,睨了一眼慕容澤,默不出聲。
無可否認,慕容澤這一聲五嫂,給了所有人對蘇雲初更加深的認可與尊敬。
這邊說著,外邊卻是再傳來了另一聲呼叫,「治王殿下到……」
蘇雲初再次抬眼看過去,之見慕容治手提一份禮盒出現在了致遠侯府的宴客廳之中,可他身後還跟著一個楊玉瑤。
蘇雲初笄禮,慕容淵的的到來,在情理之中,慕容治的到來,便顯得有些怪異了,畢竟,蘇雲初只不過是弟妹的身份,何況,在大新,並不見得靖王與治王之間,有多麼感情深厚,可是,人家是王爺,就算覺得奇怪,在座的人又能如何呢?
首先嚮慕容治看過去的便是蘇亦然,蘇雲初的及笄禮,慕容治的到來,終讓蘇亦然心中似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可她能如何,她只能眼睜睜看著,還有……慕容治身後的那個女子,楊家小姐,楊玉瑤,是他的表妹,為何這兩人今日同時出現在此處?
蘇亦然的心中覺得難堪。
可待眾人行禮之後,她還是含笑走上前去了,「王爺來了。」
語氣熟稔,就像慕容治是她請過來,為了她而來一番。
她面上含笑,一派端莊,可慕容治只是輕點頭,「嗯。」便不再多話了。
雖對蘇亦然,他始終沒有過那樣的心思,對於淑妃的這場為他求來的賜婚,他並不覺得身邊多了一個擁有治王妃身份的女子有什麼不一樣。
何況,他並不會因為蘇亦當初為他擋下的那一刀,心中一直感激或者心懷愧疚,他始終都知道自己不是心慈的人。
這般淡淡的態度,看在蘇亦然的眼中,心中再次被蟄了一般。
只轉開視線,看他身後的楊玉瑤,「楊小姐。」
楊玉瑤不甚在意,她的視線在人群之中環繞,想要找到那個白衣溫潤的身影。
「三表嫂,不必客氣,直接叫我瑤兒便是。」見到楊玉瑤這聲三表嫂,蘇亦然原本看向楊玉瑤時候,面上並不真誠的笑意才真誠了幾分。
可慕容治聽著這聲三表嫂,卻是眉頭輕微皺起。
蘇亦然並未發現,只是看著楊玉瑤眼神亂轉,也笑問道,「瑤兒可是在尋找什麼?」
楊玉瑤聽此,才轉過頭來,「沒,沒什麼。」
慕容治卻是不理會在身邊蘇亦然,只提著手中的禮盒走到蘇雲初面前,「及笄大禮,一點禮物。」
如此熟稔的口氣,比對蘇亦然這個未婚妻還有輕和,蘇雲初淡淡笑道,「多謝三皇兄。」
慕容淵原本在聽到慕容治這番語氣與送禮的行為,嘴角已經泛起微微冷意,此時,聽著蘇雲初這聲淡淡的三皇兄,卻是站了起來,「多謝皇兄送給阿初的及笄禮。」
蘇雲初將手中慕容治送來的禮盒卻是放到了慕容淵的手中,「懷清替我拿著吧。」
慕容治看著兩人這番動作,「這禮物……是本王給你的及笄禮。」
慕容淵卻是嘴角微揚,「阿初是本王的王妃,夫妻本一體,並無區別。」
蘇雲初在一邊默不作聲,此時,倒是真成了男人身邊的小女人了。
慕容治聽著,只點頭輕笑一聲,「五弟說得對!」
卻是走向另一邊,在慕容淵位子旁邊的地方坐了下來。
這番小小的插曲,看得在坐的許多人一愣一愣的,皆是不明白這一番到底是和何意。
只是,蘇亦然看著慕容治這番,掐在掌中的手指卻是深深陷入了掌心,難道,如今,她一個治王妃的身份,還什麼都比不上麼?
時辰已到,蘇雲初的及笄禮,卻是要開始了,跪坐在放在客廳的蒲團之上,蘇雲初等待著代表女子成年的髮簪插到自己的發間。
只是,原本元氏已經含笑,拿著一隻玉簪走向了蘇雲初,蘇雲初卻是突然出聲,「舅母如母,請舅母為雲初插簪。」
元氏在蘇雲初那聲之後,面上怔愣,卻是生生頓住了自己的動作,便是蘇坤也是面上皺眉,府中的女兒及笄,哪家不是由主母插上髮簪的,何曾有過舅母來代替的?
元氏面色不好,但還是笑著出聲,「這……雲初怕是還不懂得這及笄禮數。」
蘇坤也叱一聲,「胡鬧。」
可蘇雲初還是堅持,「請舅母。」
蘇坤皺眉,還要再說什麼。蘇母也正待發脾氣。
只慕容淵聽著,卻是道,「致遠侯這話未免不近人情,阿初自小在江南長大,舅母如母並非無依據,這及笄之禮,的確該由宋夫人來做。」
蘇雲初聽著,卻是含笑看向他。
雲氏聽著這聲音,心中對慕容淵更是滿意了一分,面上帶笑,卻是從袖中取出了一隻髮簪,走到蘇雲初的身後,輕輕插入了她的發間。
如此,及笄之禮真正結束。
只元氏依舊尷尬地拿著那隻髮簪站在場中,不知該如何挪動腳步,今日,蘇雲初所做的這一番,就是當著那麼多賓客的面打她的臉,今後,若是出去,她致遠侯府主母的身份,便會少了幾分威信。
當下也對蘇雲初更多了一分惱恨。
只是,蘇雲初自是不管這些的,雲氏為她插上了髮簪,他卻是含笑看著向他走過來的慕容淵。
只慕容淵卻是從袖中拿出了一隻髮簪,走到蘇雲初的面前,並非站著,而是輕輕屈下一膝,與蘇雲初保持著相近的高度,將手中一直平凡的泛著微微月白色光的髮簪自然而然的插進了蘇雲初的發間,「阿初終於及笄了。」
一聲充滿無限溫柔的聲音。
可是滿堂賓客皆驚,男兒膝下有黃金,何況是靖王,這個戰神,這個魔一般的人物,此時,卻是屈膝在一個女子的面前,為她插上髮簪。
所有人,看著這一幕,皆是沉默了下來。
可是蘇雲初不管滿堂的沉默,只看進了慕容淵的的眼中,「嗯!」一聲無比堅定的嗯。
她及笄了,可她永遠還是他的女孩。
慕容淵嘴角微揚,卻是牽著蘇雲初的手站起來,只看進她眼中,似乎是滿堂賓客皆是不在,這一處,只有他們兩個人一般。可出口的語氣,卻是無比堅定,「阿初,我在此發誓,你將是我慕容淵這輩子,唯一的妻。如違此誓,便如此物!」
說著,隨著慕容淵掌風一揮,一直茶盞卻是在三張開外碎裂。
滿堂賓客,皆是震驚。
這輩子唯一的妻,這句話一出口,所有人,各自有各自的心思,在這個男權的時代,男子三妻四妾已經是常事,這句一輩子的妻,由一個男子的口中說出來,不知是該當深情還是該當他的懦弱。
只慕容治在一邊,看著這一幕,嘴角的笑意更多了一絲譏諷。
一輩子唯一的妻,他竟是不太相信,有朝一日,能夠從慕容淵口中聽到這般深情的話語,那個曾經無可撼動的人。
只蘇坤想起曾經在祠堂里與蘇雲初的那番話,卻是覺得面上掛不住。
只另一邊,宋皓流幾人見著這番,面上倒是有一抹認同的笑意。
只是,陳自明面上雖是認同笑意,那笑意裡邊,卻是多了一絲苦澀,這些日子來京,蘇雲初的變化她早已覺察到了,應該是因為慕容淵,也是慕容淵那樣的人才能給得了她那樣的自在。
及笄之禮結束了,只留下前來觀禮的人在府中用過膳便可回去,後邊也沒有了蘇雲初什麼事情,慕容淵等人更是不可能跟滿堂賓客在一處,只眾人入了席之後,景怡跟著蘇雲初說了幾句,打趣了蘇雲初一番,便放走了蘇雲初。
在園子之中環視了一圈,卻是不再見到陳自明的身影了,微微嘆了一口氣,只能先行離去了。
蘇雲初自是帶著慕容淵離開了此處。
只蘇亦然看著慕容治看兩人離去的背影的神態,走到他身邊,「王爺,可要在侯府之中走走?」
慕容治回頭看她,看她面上標誌性的微笑,「不了,本王也即將回府。」
蘇亦然心中一頓,「王爺難道也不願意陪亦然走走麼?」
慕容治聽著這番話,只微微頓了一下,「過些日子,本王帶你出去走走。」
聽著慕容治這番話,蘇亦然嘴角再揚了一分,「亦然等著王爺。」
然後,卻是看向蘇雲初離開的方向,面上的神色有微微的欣慰之感,「三妹與靖王,當真是天生一對,王爺看是不是?」
慕容治聽著她這句話,微微皺眉,並不語。
可蘇亦然卻是繼續道,「先前靖王那番話,讓亦然心中對三妹好生羨慕,然而,亦然心中卻是明白,男子有男子的世界,亦然不會幹涉王爺,但能陪伴王爺身邊,在王爺心中得到一份位置便好。」
她說得雲淡風輕似乎是真的不在意,可也還有自己知道,她也想得到蘇雲初那樣的待遇,哪怕不是蘇雲初的慕容淵心中的地位,也想要蘇雲初在慕容治眼中的位置。
兩人在這邊說著,可是,另一邊,宋皓流卻是被楊玉瑤纏住了,自從及笄禮結束了之後,楊玉瑤發現了他,待賓客散去之後,便再次在花園之中「偶遇」了有意避開人群的宋皓流。
恰如此時,站在宋皓流身邊,她卻是沒有了多少初見時候的矜持,只站在宋皓流面前,「宋公子何日回江南?」
「不日。」宋皓流言簡意賅。
「宋公子不在京城中多留幾日麼?」
「不便。」
「可是家父還未去拜訪宋公子,過些日子,等家父空閒下來會去府上拜訪一番的。」宋玉瑤這般說著,面上已經帶了一些羞赧之意。
宋皓流是何等精明的人,見到楊玉瑤這般模樣,以及先前時候的姿態,再加上她話語裡邊的意思,多少也能猜到了一些,「不必了,在下與令尊,並無可交談之處。」
說著,已經再次退離了兩步,「在下還有事,楊小姐請便。」
說著就要轉身離去,可是,楊玉瑤卻是再次疾步走到了宋皓流的面前,「宋公子,請留步,玉瑤有話說。」
這般說著,她已經走到了宋皓流面前,然而卻是已經微微喘氣,對於宋皓流先前疏離客氣的話並不放在心上,「宋公子,玉瑤……玉瑤心中對你愛慕!」
這般大膽的話語,就從她的口中說了出來,宋皓流有微微的驚愕,不過也只是微微的,一瞬間的,「楊小姐抬愛了,宋某並無此意。」
這般平靜的話語,從他口中說出來,不知為何,帶上了一股冰冷的味道。
其實,楊玉瑤生得嬌美,加上本身帶著一些病弱的不足之症,看起來,倒是有一份病如西子勝三分的感覺,只是……宋皓流並無此意。
可是,宋若瑤卻是不依了,「宋公子,楊家在京中的地位宋公子可知,宋公子真的要拒絕玉瑤麼?」
宋皓流聽著這句話從她口中說出來,眉頭有一瞬間的皺起,可是,面上卻是帶著冰冷的笑意,「楊家位高,宋某高攀不起,楊小姐還是另尋他人吧。」說著,只是頓了一下,卻是繼續道,「何況,宋家不必高攀。」
說著,已經毅然轉身,離開了此處。
只楊玉瑤聽著他出口冰冷的語氣還有轉身離去毫無留戀的背影,愣在一處,可是,手中的絲帕卻是被她揉捏成了一團,宋皓流,她會得到這個男人的!
只另一邊,隔著幾丈遠的距離,原本路過的趙芷雲藏身在被修剪得很好的草木後邊,看著楊玉瑤與宋皓流發生在此處的那一幕,卻是掩唇,面上帶著巨大的驚訝。
她從未想到,楊玉瑤竟然如此大膽,敢於這般向男子示愛。
她也未曾想到,平日裡溫潤如玉的公子,便是她初見的時候,眼神都不敢往他身上匯聚,生怕自己會擾了那出塵的男子,卻是今日,從他的面上,看到了那冰冷的溫暖不在的笑。
這是首次,她覺得他身上帶著蘇雲初冷靜時候的冷氣。
這是,她的驚訝神色在楊玉瑤離開了那一處之後,還未來得及收回去,也未來得及離開這個地方,身後卻是響起了一個熟悉而溫潤的聲音,「趙小姐可是看夠了?」
趙芷雲聞聲,被驚嚇了一跳,下意識回過身來,卻是因為動作太猛,那原本讓她藏身的草木,卻是硬生生插進了她頭髮之中,而她早已顧不上被挑亂了一縷的頭髮,卻是看到身後那似笑非笑的男子的時候,嚇得再次用雙手捂上了嘴巴。
宋皓流卻是看著她如同被驚嚇到了的兔子一般,一雙眼睛滿是不可置信看向他,幫她抽走了插在發間的枝條,「可是看夠了?」
還是一樣的表情,似笑非笑,卻是少了些溫潤模樣,這樣的宋皓流,與平日裡是不一樣的,趙芷雲直直看進他眼中,從他的眼中,她看到了那個被嚇到了的女子的身影,可是,這一刻,她竟是覺得,宋皓流的眼睛,像是帶上了讓人移不開眼的吸引力。
可到底,還是他眼中那少女驚嚇的模樣提醒了她,「宋公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路過……我要去找雲初……」
她已經語不成句。
宋皓流只輕嗯一聲。
而趙芷雲卻是趕緊退開了一步,「我先走了。」說著,便幾乎是小跑著離開了這個地方。
只宋皓流看著她跑開的背影,面上有著自己不曾覺察的無聲笑意。
另一邊,蘇雲初帶著慕容淵回來水雲間之後,慕容淵並未待多久便也離去了。
只是,拿著手中那隻慕容淵插在她發間的簪子,蘇雲初手指輕撫,慕容淵說,那隻簪子,是月妃的,是她留在這世間唯一的一件東西。
她能感受得到,當慕容淵說那隻髮簪是月妃的時候,他語氣裡邊無盡的懷念。
只是,恰好趙芷雲在這個時候跑進了水雲間,蘇雲初將手中髮簪插回到發間,卻是看著面色暈紅,頭上有一縷亂發的趙芷雲,心中覺得奇怪,「你怎麼了?」
往常,趙芷雲可是很注重形象的。
蘇雲初皺眉,「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趙芷雲這卻是想起了花園裡的那一幕,趕忙道,「沒,沒什麼,就是被雜草不小心碰到了。」
蘇雲初顯然不信,但是,趙芷雲已經走到蘇雲初鏡前,自己梳理了起來,「你們致遠侯府中的草木太盛,該修理一番了。」
蘇雲初很是懷疑地看向她,趙芷雲卻是透過銅鏡看著蘇雲初的眼神,有些微微的心虛。
今日的及笄之禮在午後也結束了,賓客盡散。
蘇雲初也在今日,真真正正成年了。
只是,夜幕降臨的時候,京城街道之上,卻是奔馳著一匹快馬,直往皇城而去。
在宮門即將落鎖的時候,那匹快馬的到來卻是驚擾了宮門守門的人,也驚擾了此時正在用膳的永業帝。
八百里加急信件,去往北梁的使者已被扣押,北梁正在發兵,修整了半年之久,大戰的序幕重新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