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他恨我娘
沒來得及同夫人單獨說上一句話,韓烺就看著他的夫人,上了袁家的馬車。
下晌親自去接,才把人接回來。那薛道長送她到門口,「我在這府里正閒的無事,你想什麼時候來都行,過兩日我做東,咱們請了忠勤伯夫人,一道吃酒去。」
裴真彎著眼睛道好,同薛道長依依惜別了,再回頭看到馬車裡半晌不說話的小豆子,問:「今日忙完了?」
韓烺不回答,哼了一聲,轉過頭去,「我忙不忙完,夫人哪裡得閒關心?」
這是醋了。
裴真平日不得他折騰幾個回合,是想不出來的,今日不一樣,剛受了薛道長的點撥,立時就明白了。
她湊近了坐到小豆子身邊,使勁聞了一下,「酸溜溜的。」
韓烺拿眼瞪她,「好啊!與那薛道姑廝混一日,開口便會嘲笑我了!停車!我倒要去問問袁松越,還管不管了他媳婦了?!」
裴真笑得不行,拉了他的胳膊,「夫君,你不是讓我遇見投緣的,便交往一番嗎?」
「哪也得看和什麼人交往?薛道姑?你被她騙了都不知道?!」
裴真笑出了聲,「人家騙我什麼?我有什麼可被騙得?」
說著繼續安撫小豆子,去了腰上的小葫蘆,塞到他手裡給他玩,小豆子卻不依不饒地,「還有,你還要同忠勤伯夫人一處耍?」
韓烺拉著她的胳膊,將她硬拉進懷裡,一臉的臭脾氣,「你是不是故意同我作對?我一看見徐家的人,腦子就疼!你這就是故意氣我!」
徐家,就是徐姚氏那個徐家。
裴真記得韓烺同她說過,他爹韓瑞對徐姚氏那是跟豬油蒙了心似得,幾十年如一日,從不變心。
這話要是外人說,許是一段曠世奇戀,只是作為韓瑞的兒子,這話從韓烺的嘴裡說出來,那是說不出又多諷刺。
只是韓烺說那話時,長長地嘆了口氣,似是已經無奈了,放棄了挽回。裴真當時就有這種感覺,現在看他對忠勤伯的態度,也並沒有當成宿仇一般,且他明知瑞平侯同忠勤伯情同手足,還是與瑞平侯相交。
裴真想了想,抱了抱韓烺,「夫君不是個小氣的人。」
韓烺回看她,哼了一聲,「你怎知我不是?我那父親,我死也不會跟他低頭。」
「那卻不是徐姚氏的原因,是不是?」
裴真這話問出口,韓烺忽的一愣,看住了她。
裴真手下抱緊韓烺,「你沒說過,但我約莫能猜到,你對侯爺的怨恨,應該與婆母有關,是侯爺自身的事,倒是和徐家關係不大。」
韓烺沒有說話,先愣愣地看著她,而後轉頭向車窗外看去。
「他就是個狠心的人,除了徐姚氏,誰都不在他眼裡,尤其我娘,他恨我娘,是他害死了我娘!」
裴真從沒聽韓烺提過這個,嚇了一跳,「怎麼會這樣?」
「想不到吧?」
裴真握著韓烺的手,他的手完全涼了下來。
韓烺說,那一段時間,他都去別家的學堂讀書,早上天不亮就去了,下午回來,便被祖父母留下來,讀書練字或者扎馬步練棍法,祖父母似是有意讓他與母親隔開些,母親也不太在意,待到晚上他回去,也說不上幾句話,問問他功課如何,便該歇了。
出事那天,母親同他一道出了門,他去學堂,母親說要去潭柘寺拜佛,還要替大伯娘求平安符,讓他好生學習,好生聽祖父祖母的話,意外地提到了父親,「他總是你父親,你總是他兒子。只是他有他的債要還,不要勉強他。」
韓烺直到從學堂下學回家,也不明白母親為什麼突然說了這個話,他想著回家再問問母親,怎麼就突然原諒了父親,可他回到家,去連自家小院的院門都進不去。
他要闖,卻被小廝死死圍住,「二爺吩咐了,誰都不許進!」
什麼事?連他都是不能進的。
母親身邊的陪房丫鬟將他的衣裳用具拿了出來,說是父親吩咐,讓他去祖父母院子住,不得命令,不許進來。
車軲轆背負著一馬車的重量咕嚕嚕往前滾,明明是最賣力的那個,方向卻從不掌握在自己手中。
咕嚕咕嚕的車馬聲中,韓烺道:「我那時傻。明明也覺得這情形不對,可丫鬟說,父親一直在裡間與母親一起,還有見到的說,母親回來的時候,是被父親抱回來的。我當時便覺得,是不是父親與母親和好了?畢竟早上,母親還說了原諒的話!若是能和好,便是讓他一個月都不進院子,那也是行的......」
韓烺感嘆自己蠢笨得無可救藥,裴真聽了一陣心酸,想說兩句什麼,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只得抱住他的腰,反被他摟進了懷裡。
他說父親和母親真的在那個院子裡過了一個月,緣由是母親生病了。可母親生病了,卻不讓他見一面,一個月後,母親沒有了。
他連母親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只看到了漆黑的棺槨。
「我娘呢?我娘呢?我娘去哪了?!」
他問父親,父親說她走了,「去了西方極樂世界。」
送走母親的棺槨,他大病了一場,父親將他接回院子親自照料,韓烺說,「我又犯蠢了,我以為我沒了母親,還是有父親的,知道我看見他,又開始為徐姚氏刻木像,而我問他關於母親最後的日子,他什麼都不說......」
「直到我離家又回來,他已經成了歸寧侯,還替我請封了世子。或許是我總記得娘死前原諒他的話,又想這麼些年,他也往周機那裡問過我不少次,心裡總還有我,我同他便是不能父慈子孝,該我做的,我總還要做,便直接回了侯府。」
「開始總是好的,我想就這麼過也好,總算也是個家,不比我在江湖漂泊那三年強嗎?
可是我沒想到,我在侯府聽見有人嚼舌根,故意跑到我練功的院子牆外說話。我心想這不是專門給我聽的,還是給誰?既然是說給我聽得,那我還就得好好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