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蓬萊
周頤將查祺拉了下去,門開時,初冬的寒風卷進來,從衣領鑽進身體,一路寒至腳底。
「那蓬萊劍,朕尋了許久,你既然識得唐家的人,不若勸他們,儘早將劍獻上來。」皇上顯得很疲憊,向後仰在龍椅上,道。
韓烺心下一沉。
雖然化解了逼至身前的危機,可終於還是逃不脫獻劍的宿命。
他沉了一氣,「臣斗膽問一句,皇上為何尋那古劍?」
話音落了地,並沒有回應。
韓烺感到居高臨下的冷漠目光,半晌,直到他以為皇上不會說的時候,龍椅上的人幽幽哼了一聲,道:「如今查祺不指望了,這事交給你辦也好。」
說著韓烺一聲大太監王朝恩,「你來同他說。」
王朝恩領命,朝韓烺拱手道:「韓大人有所不知。皇上得了一塊竹簡,是兩百年前劍聖裴斐所刻,上面記述了劍聖裴斐去往蓬萊一事。」
「蓬萊」兩個字聽得韓烺眼皮跳了一下,只聽王朝恩繼續道,「劍聖確實去過那蓬萊仙島,並不僅因為此竹簡證明,更是當年他從蓬萊仙島得到一把靈劍,此劍,就是蓬萊劍!」
所以,當有人問及劍聖蓬萊劍的來歷時,劍聖並未說謊,只是沒人相信真的有蓬萊仙島罷了!
「可是,蓬萊劍現世兩百年,未曾聽說誰人去過蓬萊仙境,便是侍劍的姑蘇沈氏,也不過侍奉此劍而已!皇上要此劍,又有何用?」
皇上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神似有不滿,倒是王朝恩笑了一聲,「韓大人且聽說完。這竹簡上明明白白記著,劍聖裴斐去過那蓬萊仙境之後,畫了一張圖,準備以後再去,只是世事變化,沒能再去,而這地圖,就藏在蓬萊劍之中。」
「這怎麼可能?」韓烺簡直不能相信,「若真有此圖,侍奉蓬萊百年的沈氏會沒發現?」
「一來他們不知有此圖,二來自是劍中必機巧。」王朝恩解釋了一句。
韓烺從未聽裴真提起蓬萊仙島,她說她有意識起,便在劍聖裴斐身邊了,哪裡和那個什麼蓬萊仙島有關?
他還要再說,皇上卻開了口。
「你只管將劍給朕尋來,給你兩月時日。」皇上聲音淡而冷,眼神又有些飄渺,「仙島自是在等有緣人,朕便是那有緣人。」
言罷,揮了袖。
韓烺會意,不得不叩首退下,出了宮門劉蒙來問,「大人,查祺一干人等已壓到詔獄,您現下可去?」
「不,」韓烺出聲,「回府。」
......
裴真傷還沒痊癒,靈力的輸出在恢復,但是過程緩慢。
她將蓬萊劍抱在懷中細細擦拭,見韓烺回來了,驚喜了一下,「夫君回來了?那查祺可下牢獄了?」
韓烺胡亂點了一下頭,快步走到她身前,目光從蓬萊劍移到她臉上,「阿真,奪劍的人找到了。」
「誰?」
「是皇上。」
裴真訝然,半晌才問,「皇上要蓬萊作甚?」
韓烺幽幽嘆了口氣,將王朝恩說得話告知了裴真,「......皇上將此命交於我,讓我兩月內獻上古劍。因為查祺一事,我已經將古劍假託到了唐家......」
兩月期限到達該如何,韓烺沒有說給裴真聽,他只問:「蓬萊仙島,你可知道?還有那藏於劍中的地圖,你可見到?」
裴真看著韓烺眼中的希冀,緩慢地搖了頭。
「我既不曉得蓬萊仙島,也不知道什麼地圖,夫君,你說的果然是蓬萊劍嗎?」
韓烺眼中最後一絲希望碎裂,無措地坐在了臨窗的小榻上,「怎麼會這樣?」
他還想著,蓬萊是裴真的命,不能交出去,可若能知道蓬萊仙島如何去,地圖又在哪裡,交於宮中,勉強算得交差。
可如今呢?
他滅了黃金水,壓下了查祺,但一切就像一個圈套,他把自己套進了繩索之中,被輕而易舉地勒住了脖頸。
韓烺看住裴真懷中的蓬萊劍,劍身泛著寒氣,通身並無矯飾,劍柄上拴著的青色劍穗,安靜地搭在劍身上,「還能制出一柄一樣的劍嗎?」
問完,自己都搖了頭。
幾百年的古劍,當世的鍛劍人如何能做出來,還能蒙得過宮中?
裴真伸手握住他的手,「夫君,我當真不知蓬萊仙島一事,若是宮中非要,你將蓬萊交入宮中便是。」
她說得風輕雲淡,韓烺心中翻起巨浪。
「胡說什麼?這是你傍身的東西!靈力都在其中!交入宮中,他們找不到地圖也不會死心,會將劍完完全全拆開,到時候你的靈力怎麼辦?就這麼散了嗎?!」韓烺大怒,「不要再說這樣的話!我就是被問罪貶黜,也不會將劍交入宮中!」
他像一隻炸毛的野貓,裴真要去輕撫他的脊背,卻被他甩開了。
「把劍拿來,我親自找!說不定就找到了!」韓烺拿過見,還瞪了裴真一眼,「從今日起,劍我看著,你不許隨便拿著!」
防賊一樣。
裴真失笑,見韓烺看起古劍,還挑了蠟燭往劍鞘里瞧,嘆了口氣,「我在這劍中多年,怎麼會不知另有機關?夫君別看了,真的沒有。」
韓烺氣勢一懈,臉上露出與錦衣衛指揮使不相符的無措。
「那怎麼辦?劍聖裴斐就沒同你提一提什麼?」
裴真按著韓烺的話回憶了一下,「我在劍聖身邊許久才有了靈識,那時候意識淺薄,只是隱約能配合劍聖的劍法,其他都不能行。即便如此,劍聖待我如珍似寶,他沒有子嗣,他常同人說我便是他的孩兒,直到他晚年,我才能模糊聽懂他言語,只是那會他已經精神不濟,又只抱著我斷斷續續說些糊塗話。我初開靈智,也聽不太懂,只他反反覆覆說什麼是真的,真的,指著我叫真,我便為自己起了這個名字。可蓬萊仙島的事,他或許提了,或許沒提,我不記得了。」
韓烺腦中浮現出暮年的劍聖裴斐,將還是劍身的裴真抱在身邊,夜晚絮絮叨叨說著糊糊塗塗的話。懵懂的裴真只會聽著他說得一切,聽懂的聽不懂的,或記住或記不住。
一人一劍相依為命很久,直到裴斐去世。
「劍聖去世的時候,可有留下什麼遺言?他說的真,會否就是指蓬萊仙島?」
裴真搖了頭,「那時候,他已經口不能言,只是死前看了我許久,他侄兒要將劍放入他懷中,他卻不要,搖頭之後,人便去了。至於蓬萊仙島,我真不知道。」
說起往事,裴真還有些幾百年未能淡忘的悲傷,「他於我而言,真的是父親,一招一式都是教誨。」
劍聖裴斐不僅劍術高超,而且高風亮節,幾度平息江湖腥風血雨,在武林威望很高,雖歷經百年,後人卻不能忘。
可是他留下的竹簡,說起蓬萊仙島一事,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