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離開
第一百六十五章:
蘇心漓一聽長公主和駙馬來了,心下不由好奇,她知道,長公主在一個多月前就已經被放出大理寺的監獄了,之後的話,她一直都呆在公主府沒有再出來過,不單單與她沒有聯繫,與朝中的其他大臣也沒有往來,更沒有進宮過,蘇心漓想,這次的事情,尤其是因為謝雨薇的死,文帝讓她暴屍荒野的態度,應該是讓她心生怨恨了,不單單是對文帝,還有對她,心裡應該都是存著不滿的。
蘇心漓並不怎麼關心長公主的事情,她這裡都已經忙不過來了,哪裡有時間關注她?上輩子她欠她的,她已經還清了,她們之間,早就兩清了,今後若非必要,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的結果和選擇,所以,蘇心漓在聽到長公主和駙馬一起來找自己的時候,微微吃了一驚。
蘇心漓緊裹著衣裳,直接回了房間,剛到院子,見看到許久未見的謝柔兒還有杜桓澤坐在她正屋隔壁的房間,在她回來院子的路上,流朱已經向她解釋過了,長公主來蘇府後,已經將這裡參觀了一番了,之後堅持在她的院子裡等她回來,駙馬怎麼勸說都沒用,府里都是下人,文帝奪了謝雨薇的郡主封號,但是並沒有將長公主貶為平民,謝柔兒現在還是公主,而且她的個性又是極為強勢的,她要在她的院子裡等人,自然是誰都攔不住的。
蘇心漓並沒有馬上去見長公主,而是回屋換了身衣裳,從早上開始,外面的雪就沒停過,她身上的衣裳落了雪,雪化開後就有些濕了,穿在身上涼涼的,還有鞋子,因為地上積了一層厚厚的雪,踩在上面走路,雪都進鞋子了,蘇心漓的襪子和鞋子現在都是濕的,雖然穿的很多,不過渾身凍的還是快要僵硬的,而她一直用來捂手的湯婆子,也早就涼掉了,現在都回來了,怕冷的她如何還願意穿著這身衣裳?
蘇心漓換完衣裳後,立馬就去隔壁的屋子裡見長公主和駙馬了,畢竟來者是客,而且還是公主和駙馬,就算是失寵的,但畢竟是皇親國戚,能不怠慢自然是不要怠慢的好。
「蘇小姐現在的架子,是越來越大了。」
蘇心漓剛進屋,謝柔兒就有些尖銳的嘲諷了一句,杜桓澤則不悅的看了長公主一眼,長公主沒有再說話,蘇心漓自然是不會因為這樣的小事與長公主計較的,而且,不論是長公主還有駙馬,看起來都瘦了許多,尤其是長公主,臉色很不好,蒼白又有些蠟黃,而且還有黑眼圈,下巴都有些尖了,一眼就能看出來,她這段時間過的很不好。
曾經,那樣一個風光的女人落得今日這樣的下場,並且,連今生唯一的一個女兒都沒有了,雖然謝雨薇的死與她沒有直接的關係,當然,蘇心漓甚至覺得謝雨薇是罪有應得,但身為母親的長公主肯定是不會這樣想的,她怨恨自己,說話尖酸刻薄,也在情理之中,蘇心漓並不覺得生氣,而且,長公主的話雖然說的難聽,但是那雙眼睛比起以前來說,卻是柔和了不少的,就像是一塊被磨掉了稜角的石頭,變的光滑了許多。
蘇心漓一進屋,青藤就解開了她身上的斗篷,流朱遞了個湯婆子到她手上,蘇心漓接了湯婆子,走到長公主和駙馬跟前福了福身,她抬頭的時候,見長公主正盯著自己,確切的說,應該說是盯著她腰上掛著的鳳凰血玉,眼睛瞪得稍稍有些大,她那樣的眼神,讓蘇心漓知道,這塊玉佩,她是認識的。
蘇心漓走到桌旁,在杜桓澤的身邊坐下,命人重新換了茶水,她剛從外面回來,進了這有地龍的屋子,這一熱一冷,讓蘇心漓說話的時候,鼻子嘴巴都冒著白氣,而且兩邊的臉蛋紅撲撲的。
「長公主和駙馬大駕光臨蘇府,可是有什麼事情?」
長公主和駙馬這一個多月以來都閉門不出,現在突然登門,蘇心漓覺得肯定是有什麼事情。
長公主沒有說話,看向蘇心漓,比起方才的冷銳,更多了幾分審視和探究,還有欲言又止的疑惑,相比長公主,杜桓澤的神情則要顯得淡然許多,他的樣子雖然消瘦,但是人卻依舊精神,而且收拾的十分乾淨整齊,一如以往,給人一種清俊儒雅之感。
謝雨薇的死,杜桓澤肯定是心痛的,畢竟,那是她自己與自己心愛的女人生的唯一的孩子,但是他所承受的打擊,必定比長公主小,因為她除了謝雨薇,還有別的女兒,而且,就謝雨薇那樣的女兒,長久以往,杜桓澤肯定會心寒失望,在她死之前,他或許就已經不對她懷抱希望了,不然的話,當初文帝下旨讓她暴屍荒野的時候,他不會連進宮求情都不曾,比起謝雨薇這個女兒來說,他應該更在意長公主這個患難夫妻吧,所以謝雨薇的死,在某種程度上於她而言,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杜桓澤看了長公主一眼,目光溫柔,然後緩緩的開口說道:「我和長公主決定離開京陵城了。」
蘇心漓拿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詫異的看向杜桓澤,「怎麼這麼突然?」
杜桓澤笑著搖了搖頭,「我與公主已經商議許久了,公主的身子一直都很不好,京陵城地處北方,每年冬天都很冷,尤其是今年,我們決定先回我的老家,那裡四季如春,最是適合公主調養身體,我與公主已經將此事奏請皇上了,皇上已經同意了,公主府的人,我已經遣散了,就連行李,我們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後日,我們就離開,這次離開之後,我和公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再回京陵城,今日登門,是特意向蘇小姐辭行的,這次公主之所以能出大理寺,多虧了蘇大人在皇上跟前美言。」
蘇心漓之前聽下人提起過,說駙馬將他的那些姨娘還有女兒全部都打發了,她還以為這是公主的意思呢,沒想到卻是因為駙馬要離開了,她看著杜桓澤那張溫潤的臉,再看長公主,心裡頭忽然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歆羨來,駙馬他,對長公主真的是用心良苦,公主都不能生育了,他們唯一的女兒也死了,但是駙馬依舊對她不離不棄,不但如此,還遣散了自己的姨娘和女兒,就只要她一個人,就陪著她一個人。
公主她年幼就父母雙亡,成了孤兒,年紀輕輕就不能再生育,唯一的女兒,刁蠻任性,惹是生非,讓她一直操心,到最後,還死了,這樣的人生,確實是悲劇坎坷,但是蘇心漓覺得,她同時也是幸運的,有先帝的疼愛,最最重要的是,遇上駙馬這樣甘願為了她放下一切,一心一意待她的男人。
杜桓澤見蘇心漓一直不說話,神情還有些落寞,笑著繼續說道:「我與公主年輕的時候,一直想著游遍琉璃的名山大川,在每個地方都留在我們的印記,在京陵城這麼多年,我已經都快要忘記當初的夢想了,沒想到,現在居然還有成真的一天。」
杜桓澤說這句話的時候,一雙溫潤的眼睛閃閃發亮的,有一種說不出的期待,長公主的唇邊也染上了笑意,蘇心漓感覺得到,他們是真的嚮往這樣的生活,蘇心漓聽著,心裡也是說不出的神往。其實,她同樣很想離開京陵城這個是非之地,雖然這樣爾虞我詐的生活才剛剛開始,但是她心裡其實是不喜歡的,甚至有些厭倦,她希望有一天,自己和蘭翊舒能夠像長公主和駙馬那樣,游遍琉璃的每個地方,只是那樣的生活,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才能夠擁有。
原本,蘇心漓是希望和公主府一刀兩斷,不要有任何的牽扯的,但是,現在聽說他們要離開了,心裡又覺得捨不得,有一種酸酸的感覺,又有些激動欣喜,上輩子,公主和駙馬因為謝雨薇,落得不得善終的下場,這輩子,雖然兩個人有很大的遺憾,但是蘇心漓想,他們今後的生活,應該會過的很幸福的。
蘇心漓想要開口挽留,等過了年關再離開,可轉念一想,京陵城確實是個是非之地,可以遠離這個地方的是是非非,是一種莫大的福氣,而且,過年的時候,宮中必定有盛大的宮宴,長公主是個要強好面子的人,她現在的處境,必定是不願意出席那樣的場合的吧,而且,這個地方,不論是對駙馬還是公主還說,應該都是傷心之地吧,挽留的話,到了嘴邊,蘇心漓一句也沒有說。
「恭喜公主和駙馬,今後可以過自己想要的生活,我提前祝你們一路平安,後日什麼時候離開,我去送你們。」
蘇心漓明媚一笑,眼底,是發自內心的祝福,甚至於,因為激動,眼眶都起了水霧,晶瑩剔透的,極為好看。
杜桓澤看向蘇心漓,也笑,長長的嘆了口氣,「京陵城這個地方,確實沒什麼值得留戀的,不過只是就這樣和蘇小姐分開,實在是有些惋惜,我與蘇小姐相識的時間雖不長,卻將你引以為知己,他日,蘇小姐與蘭公子大婚,若是我與公主能知道消息,一定會趕回來的。」
杜桓澤的話說的真誠,也極為的磊落。
蘇心漓點了點頭,然後有些惋惜的說道:「可惜了,這京陵城沒了長公主,一年一度的百花宴就沒了,那些閨中小姐,可是少了期待了。」
在杜桓澤和蘇心漓說話的時候,坐在杜桓澤另外一側的長公主一直都在觀察蘇心漓的神色,她被凍的有些紅潤的臉上,始終揚著淡淡的笑意,清雅的很,長公主忽然想起今年百花宴時自己見她,那時候,她的臉上,也是這樣的笑容,在她風光無兩的時候,她不諂媚巴結,而現在她落魄了,她對他們,似乎也沒有怠慢輕視,而其餘的時間,她似乎都是這樣淡然從容的,這樣榮辱不驚的女子,也難怪,會有那麼多優秀的男子,為她傾心。
「便是我在京陵城,以我現在的身份,又還有誰會覺得期待?」
在提起百花宴的時候,長公主終於開了口,卻是長長的嘆了口氣,說不出的唏噓,那神情,也是說不出的落寞。
「長公主何必妄自菲薄,不管你現在如何,將來又會如何,每年一到了百花宴舉辦的那一日,不管您是不是在京陵城,都會有人會想起您,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
蘇心漓挑眉,說這句話的時候,認真又篤定。
長公主看向蘇心漓,笑容終於變的溫和了許多,她看向一旁的杜桓澤,柔聲開口道:「駙馬,我想與蘇小姐單獨說會話。」
杜桓澤有些為難的看向蘇心漓,並不是很放心的樣子,蘇心漓對著她笑了笑,然後點了點頭,杜桓澤起身離開,可長公主卻看向蘇心漓身邊的幾個丫鬟沒有開口,蘇心漓會意,讓身邊的幾個丫鬟一併退下,青藤流朱二人擔心蘇心漓,遲遲不肯離開,不過蘇心漓態度堅持,她們就只有退下,很快,屋子裡就只剩下蘇心漓和長公主二人,長公主沒有開口,蘇心漓也一直沒有說話,氣氛,有片刻的沉默,最終,還是長公主先開了口。
「我之前從未想過,短短半年的時間,會發生這麼多的變故。」
長公主嘆了口氣,眉目惆悵了許多,想起過去這半年多發生的事情,她感覺,真的像是做夢一般,「我從雲端跌落,而蘇心漓你,則從地面爬上了雲端。」
謝柔兒看向蘇心漓,那雙柔和的眼睛有一種說不出的不甘還有掩飾不住的怨恨。
「從地面爬上了雲端?」蘇心漓輕笑了一聲,有些不以為然,「雖然您是公主,但是我的身份,並不比您低賤多少,尤其是出身,公主,我一開始就在雲端,我只是要回屬於自己的東西而已。」
蘇心漓說這句話的時候,篤定又自然,倒是讓長公主吃了一驚,她看向蘇心漓,隨後苦笑了一聲:「蘇心漓,如果沒有你的話,我的雨兒現在應該還是好好的。」
蘇心漓擰著眉頭,沒有說話,不過那神情,顯然是不太認同長公主的話的,長公主頓了許久,繼續說道:「不過你說的也沒錯,歸根究底,是我將雨兒寵成那個樣子的,都是我的錯,現在落得這樣的結局,也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她話雖如此說,不過蘇心漓能感覺到,她心裡還是有很大的芥蒂的,「長公主,魚與熊掌不能兼得,像這樣的結果,或許遺憾,但於您和駙馬來說,沒什麼不好,比起已經過世的郡主來說,駙馬更是值得您珍惜的人。」
蘇心漓這話,說的極為中肯,長公主只是苦笑,良久,一句話都沒有,對於現在所擁有的,她是還算滿足的,只是,若是謝雨薇能在,那自然是最好的,她會將她帶離這個是非之地,找一個小地方,然後給謝雨薇找一個老實的男子,一家人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但是這次,她絕對不會允許謝雨薇對駙馬不敬。這段時日,她時常覺得後悔,自己當初沒教好謝雨薇,如果她一早不那麼寵著她,教育好她的,或許結果就不會是這個樣子的,但是現在,結果已經註定,根本就改變不了了。
兩個人面對面坐著,誰都沒有再開口,約莫過了有小半個時辰的時間,長公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神情有些恍惚的,一直到門口的時候,忽然想到什麼,又折了回來,一把扯下蘇心漓腰間配搭著的血色鳳凰的玉佩,一雙眼睛定定的看向她問道:「這玉佩是你的?」
蘇心漓點了點頭,「是我的。」而後一把奪過長公主手中的玉佩,在她的跟前晃了晃,「這塊玉佩,你認識?」
蘇心漓的口氣相當的肯定,與長公主的目光相對,長公主嗯了一聲:「這塊玉佩,我曾經,在前太子的身上見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