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出月子
坐月子有多無聊,多煩躁,顧玖算是體驗到了。
不能出門,她忍了。
不能吹風,她忍了。
可是不能洗澡,她實在是忍不住。
人怎麼能不洗澡了。
瞧瞧打結的頭髮,這還是年輕貌美的詔夫人嗎?
聞聞身上的味道,已經無法直視自己。
若非她瞞著方嬤嬤偷偷用熱水擦身,怕是能搓出一層泥垢。
哦!
哥兒終於有了大名,真不容易。
為了取個名字,劉詔是絞盡腦汁,還特意徵求了天子的同意。
寧王一脈到哥兒這一代,是彳字輩,翻遍了四書五經,想取個好名字好難。
劉詔想好了一個名字,又擔心犯忌諱。
他暗搓搓跑到宮裡,找天子閒聊,旁敲側擊。
天子嫌他煩,叫他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劉詔這才道明來意,「孫兒欲替哥兒取名御,可否?」
御,犯不犯忌諱,單看坐在皇位上的人怎麼想。
皇帝認為犯忌諱,那肯定就是犯忌諱。
皇帝不在意,那就沒問題。
畢竟沒和皇帝撞名字。
天子很嫌棄,「屁大的點事情,就讓你愁成這樣,丟人!滾出去。」
劉詔自覺滾出去。
天子沒反對,那就是允許孩子用御做名字。
哥兒在出生半個月後,終於有了大名,劉御。府中上下,都稱之為御哥兒。
什麼曉曉,破破,陽陽,類似的小名統統作廢。全都沒有御哥兒來得精神。
顧玖很失望。
她雖然取名的本事不怎麼樣,可是她給哥兒取的小名也不算差啊。
為什麼所有人都嫌棄她取的小名。
等到哥兒有了大名後,又全都叫哥兒御哥兒。
劉詔內心哈哈哈,本公子取名略勝娘子一籌。
面上他還是一本正經,「本公子取的名字好聽。」
顧玖白了他一眼,乾脆將孩子往他懷裡一放,準備起床鍛鍊,早日恢復元氣。
劉詔抱著孩子,一大一小,你瞪著我,我瞪著你。
御哥兒一雙眼睛已經完全睜開,眼睛大大的。短短時日,貌似還長了幾根眼睫毛。
父子二人,是在深情相望嗎?
劉詔:臭小子怎麼不笑一個。要不戳戳他的臉……真能啊!
劉御:哇哇哇……嗯,本寶寶要放聲大哭。
顧玖一回頭,惡狠狠盯著劉詔,「為什麼寶寶又哭了?」為什麼寶寶一到你手裡就哭。
劉詔:「臭小子和我八字不合。」
劉御:哇哇哇……哭得越發厲害。
顧玖嫌棄,「不管,今天你負責帶著他。我累得很。半個時辰後你才能把他交給奶娘。」
劉詔:小玖好兇,而且還有越來越凶的趨勢。臭小子,還哭,哭得很起勁嗎?自從生了你,為父地位一落千丈,你娘親都不溫柔了。
劉御眼巴巴地望著顧玖,然而顧玖忙著鍛鍊。
劉御小寶寶聰明地意識到哭泣也不能幫他回到娘親的懷抱,不如就勉為其難和爹爹在一起吧。
雖然爹爹有些討厭。
劉御小寶寶漸漸止住了哭聲,繼續同他老子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不順眼。
顧玖看著這一幕,頓感欣慰。
這才是父慈子孝啊!
多麼溫馨甜蜜的一幕。
慈父帶著孩子,好感動。應該把這一幕永久保存。
慈父劉詔?
孝子劉御?
小玖(娘親)一定是錯覺。
過了中秋,天氣一天比一天冷。
等到大家換上略顯厚實的秋裝,顧玖終於出了月子。
為了洗乾淨全身,她在浴室裡面折騰了足足兩個時辰。
確定全身上下香噴噴,她才從浴室裡面出來。
秋風徐徐,有點涼。
給御哥兒帶上一頂虎頭小帽,抱出房門,感受一下秋風。
「來來來,把帳本都搬出來,打發時間。」
顧玖無聊夠了,就想找點事情做。
「夫人身體還虛得很,哪裡現在就翻帳本,當心眼睛。」青梅第一個出聲。
方嬤嬤很滿意,「青梅說的沒錯,夫人當心眼睛。」
顧玖很心塞,「我已經一個多月沒翻帳本,沒打算盤,我心裡頭空落落。」
別人坐月子三十天,她坐月子四十天。因為她身邊多了個方嬤嬤。
這四十天,她愣是沒機會翻看一頁帳本,看一頁書籍。
她都快饑渴死了。
「我現在已經出了月子,你們不能太過分啊。趕緊將帳本搬出來,我先看兩本。」
御哥兒被放在鋪了一層厚厚棉被的大大嬰兒提籃里,蓋著小棉被,正瞪著腿,眼睛滴溜溜轉動,好奇地看著四周。
青梅猶猶豫豫,還是拿了一本帳本。
顧玖看到帳本,頓覺十分親切。
她翻開帳本一頁頁看起來,順便做個心算。
等她翻完帳本,也得到了一個月的總帳。
「上個月生意一般啊。按理說秋收忙完了,現在正是大家有錢的時候。」
「要攢錢過年了,這年頭誰都不敢亂花錢。」青梅說道。
顧玖點點頭,也有道理。
「去把白仲叫來,我要問問他朱家那邊現在什麼情況。」
青梅撿著緊要地說:「白仲最近在跑新項目,他又看中了一條街巷,打算改造,難得有空。
朱家那邊,變賣了產業,清掉了錢莊的帳目。本來以為這回朱家錢莊遭遇大難,要倒閉關門的,卻因為朱家守信清掉帳目,結果就有人說朱家守信,把錢放在朱家錢莊安全。」
顧玖蹙眉,這個消息真不是一個好消息。
「你是說朱家錢莊不僅沒破產倒閉,反而還在繼續營業?」
「是的。不過只有一個門面營業。朱家錢莊在全京城一共有十二個店面,關閉了十一個,只留下總店還開著。」
顧玖問道:「生意怎麼樣?」
「一般般,很少有人進去。」
顧玖有點不痛快。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朱家底蘊深厚,一巴掌果然拍不死。
她又問道:「朱家名下的商行,商鋪,有在營業嗎?那些合作商還在鬧嗎?」
青梅搖頭,「商行開著,鋪面都還關著。那些合作商還有朱家親友沒拿到一文錢,三天兩頭都要上門去鬧。」
顧玖瞭然一笑,「看來朱家打算賴帳賴到底,難怪不開商鋪。」
商鋪一開,這那些合作商又會搬空鋪子裡的貨物。
至於商行那邊,不存貨,只走帳。
「承恩伯朱辭最近這段時間有出來露面嗎?」
「奴婢聽說承恩伯病了。」
顧玖聞言一笑,「是該稱病。」
「給黃去病的股份,都辦好了嗎?」
「夫人放心,早就辦好了。黃公子還在南城門外集市租了幾間鋪面,打算做南北貨。」
顧玖靜極思動,「改明兒我得出門走走看看。」
從孕晚期就沒出過門,她都快憋瘋了。
趁著冬天還沒到,天氣還不冷的時候,出去巡視一番。
「夫人要出門,得多帶點人手。夫人今非昔比,京城不知有多少人關注著夫人的動靜。」
顧玖笑了起來,「關注我動靜做什麼?我現在就一個南城門外項目,別的生意都沒摻和。」
青梅壓低聲音,悄聲說道:「西北那邊的消息已經傳到了京城。現在很多人都知道夫人在做軍需生意。連同和兵部簽訂的兩萬套棉服,也被人翻了出來,鬧到了朝堂上。
有人彈劾夫人,說夫人禍國殃民,敗壞綱常。還彈劾魯侯,彈劾兵部,說他們收了夫人的賄賂。連帶公子也被人彈劾,說他夫綱不振,不能讓夫人安於室內。」
顧玖嘴角抽抽。
這幫御史吃飽了撐著吧,連劉詔夫綱不振竟然也拿出來彈劾。
她問道:「這麼大的事情,之前怎麼不告訴我。」
青梅有點心虛,「之前夫人在坐月子,公子吩咐一定要瞞著夫人。」
「現在還在彈劾嗎?」
青梅連連點頭,「天天都有彈劾夫人的奏章。奴婢聽說老爺很生氣,覺著很丟臉。顧喻少爺傳信,叫夫人年前都別回顧府。」
顧玖笑了起來,「得謝謝顧喻顧四哥。那些御史要彈劾就彈劾吧,既然陛下沒發話,想來是沒事的。兵部和魯侯那邊是什麼態度?」
青梅忙說道:「兵部尚書派人傳話,叫夫人按期交貨。要是不能按期交貨,他那邊就得拖延付款時間。」
顧玖齜牙,和兵部做生意真沒賺多少錢。還要被拖款,心塞得不行。
要不是為了冬天能順利開工,保證所有上工的流民都有棉服穿,她真的犯不著同兵部做這筆生意。純粹是吃力不討好。
如今還惹來一身腥。
只是合同已經簽了,她也不願意得罪兵部,就算惹來一身腥,也只能硬著頭皮把這筆生意做下去。
顧玖吩咐道:「三日後我會去城外巡視。」
青梅應下,「夫人不擔心西北那邊嗎?西北的生意被人戳破,現在大家都知道夫人名下還有馬場,羊毛織布。」
顧玖輕聲一笑,「有什麼可擔心的。做馬場生意的人又不是我一個。至於羊毛織布,我是第一家,卻只是帶了個頭。
大壯來信,不是說現在西北密密麻麻,開了上百家羊毛工坊嗎?羊毛織布都賣到了京城,也不是我一家的貨,沒什麼可擔心的。」
顧玖樂意看到羊毛織布產業壯大。
所以當其他人也開羊毛工坊的時候,並沒有下絆子耍陰招。偶爾還會公布一兩個技術。
她盼著這個產業能像絲綢紡織行業一樣壯大,壯大成為一個關係千家萬戶的產業鏈。
當西北的稅收,民生,經濟發展,官員政績都離不開羊毛產業鏈的時候,誰敢動一動這個行業,都得想一想伸手的後果能不能承受。
吃獨食,絕對是自取滅亡之路。
世上沒有誰吃獨食能吃成首富。
朱家做京城首富這麼多年,還不是因為他們背後關係著千家萬戶。等於是間接綁架了千家萬戶。
顧玖不喜歡吃獨食,她喜歡拉著大家一起發財。
正所謂人多力量大。
越多的人參與,力量才會越大。
西北羊毛產業鏈初步建起來,已經開始展露鋒芒。當地牧民,草原民族,那些商家,都被她的產業鏈計劃攪了進來。
這個時候誰敢貿然動手,等於是壞了十幾萬人的生計。間接影響到上百萬人的生活。
往嚴重點說,甚至影響到朝廷對草原的攻防戰略。
沒有她的羊毛產業鏈配合,魯侯這兩年經營草原哪有那麼順利。
青梅不懂顧玖的產業鏈計劃,她就是單純的擔心。
顧玖笑道:「放心吧。別人無所謂,只要魯侯站在我這邊,羊毛產業就等於是立在了不敗之地。」
魯侯想要經略草原,她就配合他,各取所需。
她賺錢,他要名要人口要土地。
「給大壯去信,告訴他,今年年底,羊毛可以全面進入京城市場。」
既然被人提前捅破了窗戶紙,那麼她無需繼續遮掩。
正好從朱家買了那麼多鋪面,全都派上用場。
青梅記下這件事。
顧玖問她,「你們都學會織毛衣了嗎?」
青梅笑著點頭,「都學會了。府中的小丫鬟,也全都教會了。紡織工坊那邊挑選了三十個聰明利落的婦人,全都教會了織毛衣。還有人直接用紡織機織毛衣,就是不夠細密。」
「紡織機要改進,織出來的毛衣才會又暖和又細密。改天問問鄧存禮,木匠工坊那邊有沒有進展?如果我們的工匠無法改進紡織機,就只能請少府將作監的大匠出面幫忙改進。」
最好能改進出腳踩式的紡織機。
手搖式的太傳統太慢。
可惜她沒正經上過學,也沒正經學過數理化,沒學過機械,要不然她就要親自上手改造紡織機。
只要改造出來的紡織機能提高一倍的效率,她就賺發了。
到時候,光是一個紡織工坊,就能解決幾萬人就業。她還可以將紡織產業鏈開到江南,西南,任何人口稠密的地方。
她將自己的計劃,又捋了一遍。
總覺著似乎忽略了什麼,怎麼也想不起來。
算了,先不想。
等巡視了產業後再說。
這個時候,哇的一聲,御哥兒哭了起來。
「怎麼了,怎麼了?是餓了嗎還是尿了?」
方嬤嬤寵孩子寵得厲害,比顧玖劉詔這對父母還要寵孩子。
她一聽到孩子哭聲,就從屋裡跑了出來,抱起孩子查看。
「哎呀,哥兒是拉了臭臭。走,嬤嬤替你洗乾淨。」
方嬤嬤一副心滿意足地模樣,抱著孩子去裡面洗乾淨。
顧玖:「……」好像沒有我這個做娘親的事,那我就愉快的做個甩手掌柜。
甩手掌柜顧玖,吹了會風,曬了會不夠暖和的太陽,最後還是乖乖回小書房坐著。
小書房和過去有了區別,角落裡多了一張嬰兒床。孩子睡著後就可以放在裡面。
她坐在久違而熟悉的位置上,一臉滿足。
出月子後的生活,才是人過的生活。
裴氏惦記著孩子,叫人將御哥兒抱到春和堂玩一會。
想著裴氏出手大方,送了那麼多禮物,顧玖一揮手,叫方嬤嬤帶隊,帶著洗得香噴噴的御哥兒去春和堂刷臉。
在春和堂一起刷臉的還有一歲多的大哥兒,不滿一歲的念姐兒。
念姐兒不會走路,就愛爬。
大哥兒對御哥兒很感興趣,他指著御哥兒,「弟弟,弟弟……」
裴氏樂呵呵的,「這是御哥兒,你要叫二弟。」
大哥兒伸手去戳御哥兒的臉頰,「弟弟怎麼不哭?」
「哎呦,大哥兒不能戳弟弟,當心把弟弟戳壞了。」
「弟弟戳不壞。」
大哥兒不滿兩歲,說話倒是很清晰。
方嬤嬤很生氣。
寶貝疙瘩御哥兒,怎麼能被大哥兒那樣戳。
幸好只戳了一下。
她給看看,有沒有戳傷。
大哥兒很委屈,感受到方嬤嬤不喜歡他,於是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他一哭,御哥兒也跟著哭起來,念姐兒不甘示弱也跟著哭。
三個孩子齊齊哭,猶如三百隻鴨子在耳邊嘎嘎嘎。
瞬間,裴氏就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