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小白臉
裴氏處死了秦嬤嬤,以及秦嬤嬤那個嗜賭成癮的兒子。
男的全部送到礦上,做了礦奴。
女的全部送入田莊,做最苦最累的活。
其他四個大丫鬟,勝在沒有監守自盜。
但是因為她們知道太多關於裴氏的事情,以及王府的事情,不能發賣,於是全部送入田莊做苦力。
連帶著她們的家人,也都受到了牽連。
當初說要告發檢舉的丫鬟蜜桔,也沒能倖免,和其他人一樣的遭遇。
緊接著,寧王就下令,清查王府財物。
就如顧玖猜測的那樣,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大清洗就沒必要搞了。
搞得人心惶惶,萬一宮裡問起來,也不好回話。
……
這一天,王府家令親自帶人來到東院,對著帳冊,盤查東院一應擺件。
顧玖讓錢富配合。
花了半天時間,東院上下徹查完畢。
王府家令史大人到上房面見顧玖。
「下官拜見夫人。」
「家令大人客氣。東院上下可有查清楚?」
家令大人點點頭,「已經查清楚,對照帳冊,文書苑少了三樣物件。分別是玉獅子一尊,前朝字畫一幅,前朝宣威手爐一個。」
顧玖微蹙眉頭,「家令大人可否將帳冊給我看看。」
「夫人請過目。」
顧玖接過帳冊翻閱。
帳冊上面清楚的登記著這三樣物件何時到了文書苑,期間由誰經手,全都一目了然。
經手人都是內侍林書平。
林書平如今還在宗正寺伺候劉詔。
顧玖合上帳冊,還給家令大人。
她招來錢富,問道:「文書苑少了三樣物件,你清不清楚?」
錢富遲疑了一下,「夫人問問那幾個丫鬟,或許會有答案。」
顧玖蹙眉,「難不成文書苑也有人監守自盜?」
「這個老奴不清楚,夫人還是問問當事人吧。」
顧玖盯著錢富,這個老奴,到底再賣什麼關子。
她吩咐下人,將侍琴幾人統統叫來。
又對家令大人說道:「此事本夫人會調查清楚。」
家令大人頷首,「那麼下官就將此事交給夫人處理。希望夫人能夠儘快給下官一個回復。」
「家令大人放心,等我這邊問清楚來龍去脈,第一時間派人告知你。」
「如此,下官就先告辭。」
家令大人帶著人離開了東院。
侍琴幾個大丫鬟被叫到上房。
顧玖端坐在椅子上,不怒自威。
她的目光從每個人的臉上掃過,「說吧,丟失的三樣物件到底怎麼回事?」
幾個丫鬟都默不作聲。
顧玖冷笑,「如果都不開口,那麼本夫人就只能將你們交出去,由家令大人處置。我給你們一盞茶的時間,何去何從,自己想清楚。」
「夫人誤會了。」
顧玖話音剛剛落下,侍琴終於開口。
顧玖臉色一冷,「事情都沒交代一句,就敢說本夫人誤會。我倒是要問問你們,我誤會了什麼?說清楚!」
音量猛地拔高,每個人心頭都被震了震,顯得有些慌亂。
侍琴忙說道:「那幅前朝字畫,被潑了水,搶救不回來。公子吩咐,讓奴婢幾人處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顧玖不動聲色地問道。
「就是去年夏天發生的事情。」
「為何帳冊上沒有登記?」
幾個丫鬟心虛地低下頭。
侍棋說道:「奴婢幾人怕被責罰,就沒敢報上去。想著公子已經知道此事,應該無事。誰能想到,王爺會突然下令清查府中財物。奴婢幾人這幾天一直想對夫人坦白此事,只是開不了口。拖著拖著就拖到了今天。」
顧玖嘲諷一笑,「手爐和玉獅子是怎麼回事?」
還是侍棋開口,「侍琴姐姐一到冬天,雙手冰冷,怎麼都暖和不了。公子開恩,就將手爐賞給了侍琴姐姐。」
顧玖挑眉一笑,「那玉獅子呢?」
「玉獅子摔爛了一個角,就被收了起來,放在箱籠里。家令大人清查物件的時候,奴婢也不敢拿出來。故此……」
幾個丫鬟全都低下頭,一副等候發落的模樣。
顧玖朝青梅招手,將她叫到身邊,「你去文書苑走一趟,將玉獅子拿過來,本夫人要親自過目。」
「奴婢遵命。」青梅急匆匆去了。
顧玖又問錢富,「她們說的都是真的嗎?」
錢富躬身說道:「回稟夫人,基本上屬實。」
顧玖似笑非笑地看著幾個人,「這麼說有不屬實的地方?」
侍琴幾個丫鬟都不敢說話,明顯心虛。
錢富面有遲疑之色。
顧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神情淡漠,「說吧,摔爛的玉獅子,被潑了水救不回來的字畫到底怎麼回事?還有那個手爐,果真是公子賞賜的嗎?」
幾個丫鬟說的話,不盡不實。
顧玖一聽,就知道這裡面有貓膩。
錢富顧忌幾個丫鬟的身份,畢竟都是劉詔身邊的大丫鬟,好歹要給一點體面,所以不作聲。
顧玖也不逼他。
錢富本就不管內務,他主要職責是替劉詔打理外面的事情。
他不想摻和這些內宅事情,顧玖理解,也不為難他。
這時,青梅取了玉獅子來,「夫人請過目。」
玉獅子被摔爛了一角,中間裂開。
價值不菲的玉獅子,成了個殘次品。
顧玖冷哼一聲,「摔得夠厲害的啊。難不成你們在打架,還是說有人拿著玉獅子砸人啊?」
如果玉獅子是從博物架上面掉落下來,按理不會這麼嚴重。
尤其是缺了的一角,那麼大的面積,一人高的博物架可沒這本事。
都不作聲。
顧玖冷笑一聲,怒斥一聲,「都啞巴了嗎?說話!春和堂剛處理了四個大丫鬟,你們想步她們的後塵,本夫人成全你們。還是說,你們以為本夫人不敢把你們怎麼樣?嗯!」
一個嗯字,帶著濃烈的威脅意味。
四個丫鬟,齊齊跪在地上。
侍琴低著頭,「奴婢知錯,請夫人責罰。」
顧玖語氣冷冰冰,「玉獅子,字畫,手爐,這三樣物件,一一交代清楚。否則,休怪本夫人動手處置你們。」
侍琴同其他三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侍棋突然說道:「都是奴婢的錯,夫人罰奴婢吧。」
顧玖嘲諷一笑,「你當本夫人三歲小孩,你說是你的錯,本夫人就得聽你的。再敢亂說話,全部掌嘴。」
侍棋渾身抖了抖,顯然是怕了。
她咬咬牙,正打算說話。
不料,侍書突然哭了起來,「夫人,都是奴婢的錯。奴婢同姐姐們置氣,失了理智,將玉獅子砸在地上,給砸壞了。事後,姐姐們為了替奴婢隱瞞,就將玉獅子收進了箱籠,權當沒發生過。這事都是奴婢一人的錯,同姐姐們沒關係。」
顧玖問道:「字畫和手爐又是怎麼回事?」
侍書哭著說道:「字畫也是奴婢不小心,將茶水潑在上面。奴婢當時慌了神,搶救不及時,以至於字畫被毀。那個手爐,奴婢冬天受不住寒氣,就拿來取暖,忘了放回去。」
顧玖哼了一聲,「這麼說,玉獅子和字畫被毀,都是你一個人的責任?」
「正是!奴婢不敢欺瞞夫人。」侍書哭得不能自已。
顧玖觀察幾個丫鬟的神色,最後朝錢富看去。
「錢公公,侍書說的是真的嗎?」
錢富遲疑了一下,「是真的。」
顧玖又問侍琴幾人,「你們還有什麼話要說?現在還來得及。」
幾個丫鬟齊齊搖頭。
顧玖沉聲說道:「侍書損壞公中財物,事後隱瞞不報,罰杖責五下,逐出王府。
侍琴,侍棋,侍畫,知情不報,還試圖替侍書隱瞞真相,罰半年月例,降為二等丫鬟,依舊在文書苑當差。」
四個丫鬟面色慘白,磕頭,「謝夫人責罰。」
……
四個丫鬟回到文書苑,每個人都是一副淒風苦雨的模樣。
誰都沒說話。
侍書沉默地收拾行李。
侍畫突然說道:「早知今日,還不如當初被裁掉,也就不會有這次的禍事。」
侍書抽泣了兩聲,「是我連累了你們。」
侍畫陰陽怪氣地說道:「如今我們幹著一等丫鬟的活,拿著二等丫鬟的錢,還要被罰半年的月例銀子。等我家裡人知道這事,不知道會氣成什麼樣子。丟臉不說,還損失了一大筆錢。」
侍書哭得越發厲害。
侍畫哼了一聲,「每次就知道哭。」
侍琴嘆了一聲,「侍畫,你少說兩句。大家多年姐妹,而且侍書都這樣了,你何至於如此。」
侍畫卻不服氣,「就是你次次縱容她,才會犯下這麼大的錯。我們一起當差,那次不是小心翼翼。
就她,受不得半點委屈,脾氣比天都大,一言不合抄起玉獅子就砸人。果真豪氣。
價值千金的玉獅子拿給她出氣,還真當自己是王府小姐嗎?事後你們還替她隱瞞不報。
說到底,有今天禍事,侍書一半責任。侍琴和侍棋,你們兩得承擔另外一半責任。」
侍琴皺眉。
侍棋則板著臉,說道:「是,我們不該縱容侍書。可是當初你也沒有反對。再說了,當初誰會料到有今日禍事?而且,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意義嗎?」
侍畫怒道:「我出口氣不行嗎?我不像你們,家裡不差錢。我家裡可都等著我的月例開火過日子。」
侍書突然暴怒,「我將錢還給你好不好?好不好啊?」
她又哭又叫,著實有些嚇人。
侍畫梗著脖子,「那你還給我啊。」
侍書扯耳環,扯頭飾,「我都還給你,全都還給你。」
侍琴趕緊攔著她,「別扯了,別扯了。你將來用錢的地方有很多,別這樣。」
侍棋怒吼一聲,「行了,都少說兩句。」
屋裡安靜下來。
侍棋對侍畫說道:「你要是缺錢用,我可以借給你。至於侍書的事情,事已至此,就算了吧。姐妹一場,莫非你真要翻臉?」
侍畫偃旗息鼓,「罷了,罷了。我不和她一般見識。這一回權當買個教訓。」
侍琴總算將侍書給勸住。
門房婆子前來催促,叫侍書趕緊離開。
從今天起,她就不再是王府的下人。
……
王府家令奉命清查王府財物,還真查出了不少問題。
東院損壞兩樣物件,手爐完璧歸趙,算是損失最少的。
其他院落,少則七八件,多則十幾二十件財物下落不明。
有的是被人拿出去當了,換錢用。
有的是被損壞,卻沒有及時報損。
有的則是被當做禮物送了出去,也忘了登記。
各種理由,不一而足。
細細一算,這些年,王府財物損失也挺嚴重的。
王府家令將清查結果交給寧王。
寧王翻閱帳本,一張臉冷得跟個冰坨子一樣。
「老三院子裡竟然當了這麼多物件?他們兩口子整天吃藥,院門都沒出過一步,花錢的地方也不多,為何要當這麼多財物?」
家令大人躬身說道:「啟稟王爺,據三夫人身邊的嬤嬤說,這些物件都被三夫人的娘家人拿去當鋪給當了。」
寧王怒斥,「胡說八道。蔡家世代軍武,錢沒少掙,還差這點開銷?糊弄誰啊?」
家令大人提醒道:「王爺忘了嗎?三夫人有個兄弟,有不良嗜好。」
寧王蹙眉,「簡直荒唐,本王竟然還要替蔡家養兒子。蔡家人幹什麼吃的?傳本王的話,以後不准三夫人的兄弟上門。再敢拿王府的財物出去當,本王打斷他的腿。」
「下官遵命。」
寧王繼續翻閱帳本,看到碧璽閣的情況,他頓時齜牙,牙痛。
敢情財物損失最嚴重的不是別人,正是寧王殿下。
寧王蹙眉,「碧璽閣是怎麼回事?在本王眼皮子底下,還能損失這麼多財物?」
家令大人再次提醒,「王爺忘了嗎,郡主娘娘時常來碧璽閣找王爺閒聊,每次離開的時候,都會帶走幾樣物件。」
寧王感覺自己的臉被抽腫了。
王府最大的敗家子不是別人,正是他的親妹子,湖陽郡主。
寧王問道:「湖陽最近在忙什麼?」
「郡主娘娘三天兩頭出門,下官偶爾聽人說起,說郡主娘娘在外面結交了好幾位青年才俊。」
一句青年才俊,讓寧王的臉色連連變幻。
湖陽是他的親妹子,什麼脾氣,他比誰都清楚。
「狗屁青年才俊。哪裡來的小白臉,竟然騙到郡主頭上。查,徹查此事。」
「這?」
家令大人一臉為難。
「王爺,此事是不是先和郡主知會一聲?萬一讓郡主知道王爺私下裡調查她,鬧起來,王爺又該頭痛了。」
寧王面色扭曲,「本王叫你查,你廢話那麼多做什麼?常恩,你帶人徹查郡主在外交友一事。到底是哪些小白臉,一個個查清楚。本王要叫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常恩苦笑一聲,「啟稟王爺,關於王爺口中的小白臉,老奴倒是知道一二。」
「你這狗奴,早就知道的事情,竟然敢隱瞞不報。」
寧王一腳踹翻常恩。
常恩跪在地上請罪,「不是老奴故意隱瞞,而是不敢啊。」
他一個閹人,哪裡敢沒頭沒腦的就告狀。
郡主鬧起來,他可吃罪不起。
寧王冷哼一聲,指著常恩,「本王暫且饒了你。和郡主在一起的小白臉,到底有哪些人,如實交代。」
「啟稟王爺,據老奴所知,最近和郡主時常來往的這人有代侯府的韓五郎……」
常恩一口氣報了七八個人的名字。
其中有一半都是世家子弟。
另外一半,則是投機分子。仗著皮相好,身體好,又會伺候人,混到了湖陽郡主跟前。
這裡面亂七八糟的事情,最清楚的人莫過於湖陽郡主身邊的心腹婆子。
寧王聽過後,氣了個半死。
陳駙馬才死多久,就敢胡來。真不怕御史彈劾嗎?
還有那幾個世家子弟,又怎麼和湖陽混在了一起?
「去把湖陽郡主給本王找來。另外派人將那幾個小白臉統統抓起來。」
「代侯府的韓五郎……」
「不用顧忌,統統抓起來。誰敢反抗,打!往死里打。」
寧王是真的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