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趙樽不輕不重地冷掃了他一眼,又沉默了片刻,一隻修長的手指才伸出來,開始拾掇著面前的棋子。可他擺來擺雲,像是有什麼話要出口,卻又一直沒有說出來。直到元祐憋不住又催促了一聲兒,他才又皺眉問了一句。
「少鴻,你父親可還安好」
一拍腦門兒,元祐看著他,都快要愁死了。
「天祿,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元小公爺很想說,面前這個人他不認識。
他這個十九叔說話,向來言簡意賅,從來不說半句廢話。今兒這吭吭哧哧了老半天兒,扯東扯西,愣就沒有一句重點,這說明了什麼
「你有病啊不如,讓我表妹來治治」
趙樽剜了他一眼,隔了半天兒,卻又說了一句更離譜的。
「如今朝中局勢複雜,你得囑咐你父親,不要摻和,靜觀其變才是。」
元祐點了點頭。
他說得沒有錯兒,自從老皇帝允了他去北平府就藩之後,他這十九叔日子可以算得上清閒了,只等他過些日子把軍隊整肅完畢,並可以去北平府做他的藩王了。他這頭去勢已定,那邊兒太子爺的病又突地好轉,原本錯綜複雜的奪儲風雲,一夕之間又成了觀望之局。勝負未定,誰也不敢隨便站隊,他父親自然也是知曉的。
可這些明顯也不是他要說的重點啊
元小公爺風流眼兒一眯,滿臉都是疑惑。
「天祿,你可是有什麼不好出口的話」
手指拈起一顆白子,趙樽思考了一下,終於又開了口。
「本王是關心你父親的身體。」
「啊哦他很好啊,他怎麼會不好他能吃能睡能跑,前些日子還納了一房小妾,寶刀未老,威風不減當年啦」說起那誠國公,元祐咧著白花花的牙齒,好不自在,一副有其父必有其子的意思。
可這些又與他有什麼關係
「十九叔,你還有話嗎」
左手落下一子,趙樽撩他一眼,淡淡道。
「本王明日備上一些薄禮,去你府上走一趟。」
「天祿你瘋了」
終於,元祐吊兒郎當的面色收斂了起來,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兒里,全部都寫滿了不明白,那眼神兒風一般刮向了趙樽。
「你向來不喜歡結交大臣,在朝堂與誰都不怎麼來往,如今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為什麼突然又想要私下裡見我父親了」
「有何不妥」
元祐怔了一下,眯起眼睛審視他半晌兒,突然恍然大悟一般,神神秘秘地往書房門口望了一眼,才趴過去,壓低了聲音,那眉宇之間,滿是興奮之色。
「十九叔,你可是有了主意」
趙樽扣著棋子,掃他一眼,「什麼主意」
「那九鼎之上的位置,想要問上一問」
「問你個頭」不知不覺又學了一句初七的台詞兒,趙樽手指搓揉了一下眉心,沉默了片刻,才淡定地瞄向元祐一雙眼睛裡熊熊燃燒起來的火焰,當頭給他潑了一瓢冷水。
「本王就想問問誠國公,可有興趣再收養一個女兒。」
原來如此
長嘆一聲兒,元祐徹底對他拜服了。
他繞了這麼一個大彎兒,說了這麼一大通話,不就是想讓他回去說服了他老爹誠國公,讓他以沒有生育為名,出面收養楚七為義女,再趁著中和節的時候陛下高興,換一個身份給他指了婚,再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人給帶到北平府去,過他逍遙自在的日子
矯情啊
真是矯情啊
元祐搖了搖頭,正想說話,鄭二寶便叩了叩門兒,走了進來,躬著身子道,「主子,梓月公主來了。」
趙樽皺了下眉頭,「她不在青棠院養病,跑這兒來做什麼」
「說是來請罪的」
、第083章有人醉,有人歡,有歡人死。
趙梓月從來就不是一個讓人省心的姑娘,一聽說她來了,元小公爺挑開的眉頭都又皺緊了,只拿一雙無可奈何的風流眼瞥向趙樽。
「讓她進來。」
趙樽淡聲吩咐完,那鄭二寶便諾諾後退著下去了。
「你也回吧,明日我再去誠國公府。」
看著椅子上那位端坐著一本正經的爺,元祐捏著下巴拿手肘在案几上,一雙黑幽幽的勾魂眼兒淺彎著盯他,「收義女這事兒,要不要告訴我小表妹知道想來她應該會高興才是。」
揉捏著眉心,趙樽冷雋的目光一沉,眸子微微有寂。
「不必告訴她。」
哈了一聲兒,元祐一臉風情的笑意。
「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十九叔,您這是緊張呢,還是要給她驚喜呢,還是怕我小表妹不同意,你降服不了,才想要先斬後奏呢」
這個問題很是刁鑽,而元小公爺難得逮住他十九叔有這樣兒的時候,那更是卯足了勁兒地想要奚落,可那位爺壓根兒就不睬他,繃得住那冷硬的面兒,只冷颼颼剜他一眼,慢條斯理地捻起一顆棋子。
「聽阿七說那新郎粉,並非玩笑,確實是有的。」
一聽說那「新郎粉」,元小公爺風騷的俊臉一黑,頓時就覺得身上刺撓了起來,想想那新郎粉不僅治住了他,就連范從良都為了它扛住了詔獄裡的大刑,活生生自個兒去認了罪,愣是沒有扯出楚七來,那得是多厲害的東西斷子絕孫啊,他還不撤為哪般
咳咳有聲兒,元小公爺起了身。
「天祿,那我,先行一步,告辭。」
他一出書房的門兒,便與剛好進門的趙梓月撞上了。只見那小丫頭背上捆了好幾根柴火,臉上和脖子上還有一些淺淺未退的紅點子,在燭火下顯得尤為滑稽,瞧得元祐哈哈大笑了起來。
「喔唷,小魔女這是怎麼了」
「我要你管」趙梓月與元祐向來不對盤兒,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哼了一聲兒,便側開身往裡走。
元祐摸了摸下巴,「嘿嘿」一笑,一雙眼睛裡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來。
「明白了,看這個樣子,定然是我小表」
「少鴻」趙樽冷冷沉聲打斷了他,「你不是著急嗎」
「啊哈」一下,元祐反應了過來,沖他拱拱手,「對對對,我著急,我著急得很。後院的小美人兒還等著我呢。」
元祐笑著離開了,趙樽仍是正襟危坐,看著面前乖順下來的趙梓月。
「找我有事」
「十九哥」拖長了軟糯的聲音,趙梓月偷偷瞄他好幾眼,有些委屈,有些害怕,癟了好幾次嘴巴,才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背上捆著的柴火,苦著小臉兒說,「你看我都負柴請罪來了,你就不要再板著臉了好不好」
一句「負柴請罪」,讓立在邊上的鄭二寶那個文盲都很是受傷,垂下眼瞼,想笑又沒敢吭聲兒。趙樽揉搓下太陽穴,難得還能淡定著看她。
「說說,何罪之有」
趙梓月來了晉王府已有好幾日了,除了那天突然生疹子,趙樽都沒有去青棠院裡瞧過她,她又怎會不知道她十九哥定然還在氣著她眼睛裡閃過一抹委屈的情緒,她不舒服地蹭了蹭背後的柴火,悻悻然地說。
「那日是我不對,是我先差了人在那個楚七的被子裡頭放蜘蛛的,我原本也就是想要嚇唬嚇唬她,讓她收斂一點,不要再癩蛤蟆還想吃鵝肉了,他哪裡配得上十九哥你」
「說重點。」
「是」趙梓月更委屈了,她在任何人面前都敢張揚,唯除在趙樽面前,就是一個乖寶寶,「十九哥,你如今與他這樣不清不楚的關係,你都不知道,招了多少人閒話,宮裡那些女人,沒事就故意在母妃面前說你與他如何如何,氣得母妃都生病了,吃了好幾副太醫開的湯藥沒有見好,十九哥,梓月也不喜歡別人那麼說你,每回我聽見,我都想去把她們的房子給點把火燒了,看她們張狂,還敢說你,還敢氣我母妃」
一扯,趙梓月就又沒了重點。
她嘴裡那些惱恨的人,全都變成了宮裡的娘娘主子們。
趙樽不由蹙起了眉頭,輕咳了一聲兒。
「繼續說請罪的事。」
趙梓月嘟了嘟嘴巴,憋屈地垂下了眸子來。
「我放蜘蛛嚇唬他是我的不對,我欺負了哥哥心愛之人,也是我的不對。可他愣是想個由頭逼我吃蜘蛛是他不對吧」說到這裡,見趙樽冷眼掃過來,她趕緊縮了縮脖子,「好吧,全是我不對,今天我已經負柴請罪來了,哥哥您就大人大量,不要與梓月計較,我們兄妹兩個講和了,好不好」
淡淡地看著她,趙樽眉目鬆開了一些。
「知道就好。」
趙梓月吐了下舌頭,「那哥哥你是原諒我了」
趙樽一嘆,「我怎會與你個小丫頭計較切記,下次不可再犯。」
一聽他這話,趙梓月立馬就開心了起來,兩三下把後背上捆著的柴火給甩開了,拍了拍手,便興奮地喊等在外頭的小丫頭青藤進來。
「我曉得哥哥連日操勞軍務辛苦了,除了負柴請罪之外呢,還親手下廁燉了湯,溫了酒來給哥哥宵夜,是我親手做的哦,你看我的手。」
趙梓月攤開手來,白嫩嫩的手指上,果然被燙了幾個水泡。
「所以,哥哥你得多吃點兒。」
趙樽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情緒,黑眸淡然掃了她一眼。
「端過來吧。」
那青藤行了禮,並將手裡的食盒打開了,端上一個白瓷兒的湯盅,又端出一壺半溫的酒,還有幾碟下酒的小菜。盛了一小碗湯出來,細心地用勺子給攪了一下,一一放到了趙樽的面前。
「殿下請用。」
趙樽沒有看面前那些個精美的菜餚酒水,只對趙梓月擺了擺手,「行了,你下去休息吧,好好呆在青棠院裡,不要亂跑,等疹子退了,就給我回宮去,免得母妃操心。」
「不我不走。」
趙梓月喊得有些急,見趙樽看了過來,又略略有些緊張,搓了搓那個起泡的手指,垂著眸子走到趙樽的案幾前來,親自端著那湯碗,嘟著嘴巴湊到趙樽面前,「我得看著你吃,要不然我一走了,你又要偷偷倒掉,或是賞了哪個奴才,可不是白白費了我的苦心」
她這句話說得很有技巧。
趙樽面色稍稍一凜,卻是沒有多說,仍然只是看著她,「梓月,你十四歲了,不小了。」莫名說了一句,他微微一頓,卻是端起了那個湯碗來,一口灌了下去,目光冷寂地盯住趙梓月。
「好了,我喝了,你下去吧。」
被他那過余沉重的聲音一激,趙梓月身上涼了涼,目光有些閃躲。
「哥哥,再吃些酒吧,這桂花醇是我從宮中帶過來的,母妃也很喜歡喝的呢,喝完了,整個人身上都有桂花的香味兒,可好聞了。」
趙樽看著她,「好。」
沒有用酒杯,他直接端起酒壺來,一仰脖子,將整壺桂花醇給倒了個精光,然後優雅地放下酒壺,盯住趙梓月。
「還有旁的話說嗎」
趙梓月面色白了一下,她這個十九哥向來就讓她猜測不透,今兒晚上如何配合,更是讓她原本的忐忑變成了強烈的不安。摸了摸頭,她嘴皮子動了好幾下,結果還是咬住下唇,搖了搖頭。
「我,我想說,在梓月的心裡,哥哥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再沒有別人比哥哥更重要了。梓月希望哥哥的心裡也是如此,千萬不要因為不相干的什麼人,對梓月生出一些嫌隙來。」
趙樽神色一冷,垂眸不再看她。
「她不是不相干的人。」
趙梓月狠狠一咬下唇,剛才那瞬間生出來的猶豫,都因了趙樽這句話又沒有了。她最重要的哥哥,若是被一個女人奪走還好,怎麼可以被一個男人給奪走了
上前一步,她突然一把抓住了趙樽的胳膊,目光里流露出一些哀求來。
「十九哥,自從你出宮分府,我們兄妹兩個好久都沒有在一處說說話了,梓月很是想念十九哥,可你卻總是在忙,一年到頭都在忙,我過幾日回了宮,指不定哪天被父皇指了婚,就嫁人了,更沒有機會見到你了,你可不可以送我回青棠院。」
趙樽看著她,沒有說話。
「好不好」她又搖了下他的胳膊。
靜默了片刻,他才開口,「好。」
去青棠院的路上,一片寂靜。
好久沒有與哥哥相處的趙梓月很是興奮,幾乎都快要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了。一路上,她說說笑笑,說宮裡頭那些趣事,說她小時候做過的糗事兒和壞事兒,說得眉飛色舞,完全就像一個好不容易要到了糖吃的小孩子。趙樽只是靜靜地聽著,除了衣袍在夜風下時不時拂出來的聲音,都不見他應聲兒。
「十九哥,你知道以前魏國公府那個膽小怕事的七小姐嗎」趙梓月說得她欺負人的事兒,不免有些沾沾自喜,「那個時候,父皇最喜歡招了他的那些臣子家眷一起出去狩獵遊玩,那個七小姐比我還大上一歲呢,膽子比老鼠還要小,每一次讓她陪我去玩,殺了她都不肯去,我便最喜歡欺負她了,因為她太傻了,怎麼被我欺負都不會去告狀,後來」
一直沒有聽到趙樽有回應,趙梓月說得無趣,又住了嘴。
「後來如何」
沒有想到她十九哥對這個事兒感興趣,趙梓月奇怪了一下,又開始笑了起來,「有一次狩獵,大概是我十歲多的時候吧還記得那晚上天很黑,我把她給騙了出去,留了她一個人在山上。我以為她是會找回來的,可她實在太傻了,一直都沒有回來,嚇得我睡不著覺,又偷偷派了人去山上找,卻是不見她了。天亮以後,我猜她是被野狼給叼走了,哭著跑去見了母妃,才聽得母妃說,她身子不舒服,被送回京師去了。」
「後來呢」
又被追問了一句,趙梓月奇怪的看了趙樽一眼。
「後來我便再也沒有見過她了,到是聽了不少她的笑話,她原本不是被父皇指婚給綿澤大侄子的麼可綿澤大概也是嫌棄她太傻,不肯娶她了,愣是要娶她家的三姐。聽說她哭鬧了好一陣,還大雨天跑去東宮門口跪著,要見綿澤一面,卻被人給趕了出來,鬧得人盡皆知,失了大家閨房的體面,讓魏國公很沒有面子,後來就把她關在府裡頭禁了足,不許她再出來。我還聽人說,她好像瘋了,比以前更傻了」
長長的一段話說完,可除了夜風的嗚咽,趙梓月卻沒有聽到哥哥的回答。
「十九哥」她抬頭,嘟著嘴巴看他,「我後來也後悔來著,我那時候太不懂事了,可我也沒有怎麼著她,我就是騙了她出去,想嚇唬她,想讓她求饒,陪著我玩耍。可她真是傻連求饒也不會,我真的有派人找她的也不曉得為什麼,我後來總是回想起那個晚上,一想到就會做噩夢,夢裡的天總是那麼黑,我什麼也看不見。十九哥,我總感覺那個晚上發生了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你現在就懂事了嗎」
低低的,沉沉的,趙樽的聲音聽上很冷。
「十九哥」
趙梓月心裡像被錘子給擂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自個兒今天晚上做的事情。撓了撓頭,想要告訴他,可卻見他的神色有些不對,終於又咽了下去,「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了」
趙樽撐了一下額頭,「頭有些暈,大概吃多了你的酒。」
偷偷瞄著他的臉色,趙梓月雙手摳著手心,顯得非常的緊張,一張紅疹未退的臉蛋兒上全是窘迫,就連呼吸都重了起來,可終究她一咬牙,還是沒有招供,只把話題岔到了別處。
「我來的時候,母妃說你好久都沒有去瞧過她了,她心裡很是惦念你,可又沒法子出宮來。哥哥,你若得了空,去瞧瞧她可好」
輕嗯了聲兒,趙樽不置可否,突地腳步踉蹌一下。
「哥哥,你怎麼了」趙梓月上來扶他,語氣有些慌亂。
「頭痛。」趙樽淡淡地說。
聽了這話,趙梓月又是心痛又是緊張又是興奮,一顆心臟里如有小鹿在不停亂撞。她不敢正眼去看趙樽,連出口的聲音都顫了不少。
「到青棠院了,十九哥,我扶你進去歇息一下」
說這句話的時候,趙梓月還有些擔心他會不同意。沒有想到,他似乎是頭越發暈眩了,撐著額頭的手有些發顫,眉頭也越蹙越緊,點頭嗯了一聲兒,沒有拒絕。
趙梓月心裡一喜,招了招手,讓在後頭遠遠跟著的鄭二寶過來,兩個人一起扶了他入了青棠院偏屋的內室,倒在了床上。
「鄭二寶,你出去吧,我會照顧我哥哥。」
抑止住快要跳出喉嚨口的心臟,趙梓月沖鄭二寶擺了擺手。
「可是」鄭二寶有些猶豫。
生怕他在這裡壞了事兒,趙梓月叉著腰身,小臉兒陡然一黑。
「還不快滾出去非得逼本公主生氣是吧」
「是,公主。」
鄭二寶身子顫了下,耷了耷眸子,瞄了榻上的主子爺一眼,嘆著氣兒出去了。聽到了關門的聲音,趙梓月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哥哥,十九哥」
她走到榻前推了他一把,他卻只是半眯著眼,低啞地喚了一聲「阿七」,像是根本就認不出她來了一樣。趙梓月又是氣惱又是生恨,咬緊了牙齒。
「十九哥,對不住了,梓月也是為了你好,你醒來不要恨我。我只是想幫你改正你的錯誤,不想看著你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
趙梓月知道她如今沒有退路了,做與不做明日等哥哥清醒過來,都會知道是她做的,為了挽救她最最重要的十九哥,為了不讓他在一個男人身上浪費感情,做出那種讓母妃傷心的事情來,她決定繼續做下去。
偷偷打開內室的側門兒,她去了隔壁的房間,看了一眼那個靜靜立在窗前等待的女人,有些不甘心,又有些無奈的低喊了一聲。
「你去吧。」
那女人默了一下,轉過身來,對她福身。
「多謝梓月公主成全。」
「你不必謝我。」趙梓月有些煩躁,「對我哥哥好點,好好侍候他。他那個人看著不近人情,可你若真成了他的女人,他是不會薄待了你的,還有我,我母妃,也會感謝你,我父皇也會感謝你,你的家族都會為你驕傲」
那女人目光微微一閃,「是,公主。」
內室那鏤空的紫銅香爐里,燒著幽幽的蘼蕪淡香。
那女子月白色的輕緞寢衣裡頭,是一件淺粉色的柔紗衵服,頭上一頂同樣月白色的薄薄紗帽,遮住了她大半張臉,看不見容貌,可從那窈窕婀娜的身段兒來看,是一個嬌好清和的女子,穿得雖不艷麗,卻淡雅而清貴,自有一番女子淑靜的風韻。
她走得很慢,腳步是用挪的。每一步都極輕,極輕,屏氣凝神,每挪一步,都似有幽香從她剛剛沐浴過的身上傳出來。她慢,卻不猶豫。一步步堅定地往那榻上的人走了過去,燭光之下,她長長迤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