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節
「所以,我才要你們為我保密啊,不許讓人知道,聽見沒有」
「知道了。」
烏仁瀟瀟今兒穿了一件交領窄袖的蒙古褂子,辮子垂在身前,臉蛋兒上帶著笑,樣子極是清麗。她愉快地低頭看著沉睡的男人,目光描摹著他好看的五官,想了想,又接過阿納日手裡的粥碗,皺著眉頭,一口一口慢悠悠餵他。
「你怎的還不醒呢難道我白救了」
阿納日嘟起嘴巴,不滿地一撇。
「奴婢覺得他是不會醒的了,南晏人作孽太多,都該死」
「阿納日」烏仁瀟瀟呵斥了她,可低吼一句,想到兩國間的仇恨,又似是理解了,聲音軟了下來,「誰說不會醒只要人活著,就一定會醒的。」歪了歪頭,她又餵了那人一口,見稀粥從他的嘴邊溢出,不滿地抬頭,看了一眼立在邊上的一個小伙子,嗔怨道,「卓力,你愣著做甚,快來幫我托住他啊」
卓力與阿納日一樣,也是仇視南晏人的。
二人對視一眼,他終是無奈地走過去。
「遵命,公主殿下。」
「你們就是些小心眼兒,南晏人,也是人。」
受了公主的教訓,卓力與阿納日一樣,悶著頭不吭聲。
自從他們的烏仁公主在陰山撿回來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便瘋魔上癮了,非要把他救活不可。為了不讓陛下和旁人知曉,她一直將這個人安置在扎木台村里,已經快要三個月了。扎木台村是卓力的家鄉,這裡的人他都熟悉,所以這個謊一直是他在圓,他也一直在這裡照顧這個南晏人。
一邊恨著,一邊照顧著,他好幾次想殺了他,可終究還是懼怕公主,沒有這樣做。這個南晏人的傷勢一開始極重,村里人都以為他活不過來了。可誰也沒有想到,經了近三個月的精心治療,他不僅沒有死,身上的傷勢也慢慢地癒合了,格勒大夫說,這人的生命力極強,如今外傷已是大好了。可就是不知為何,卻沒有一點要甦醒過來的跡象。
格勒大夫無能為力。
卓力照顧他這樣久,其實也有些不想他死了。
默了片刻,納日見烏仁瀟瀟一個人餵得起勁,皺著眉頭道:「公主,你再過些日子,就要隨太子殿下去南晏了,聽說這一次還要與南晏結親,你總不能拖著他一輩子吧依我說,由他自生自滅好了,他是一個南晏人,本來就該死,我們照顧他這樣久,已經是發了善心了,真神不會怪罪我們的。」
「南晏人怎麼了」
烏仁瀟瀟極是不滿,她從小崇拜南晏文化,與他們想法完全不同。
「你們不知道嗎北狄與南晏和議了,結盟了,就是自己人了。」
她堅持的理由極是充分,阿納日雖然對南晏人恨之入骨,但說不過她,只好撇了撇嘴巴,不再說話了。正在這個時候,原本一直守在外面的另一個吉雅闖了進來,大驚失色的道:「公主,不好了」
「慌什麼」烏仁瀟瀟回頭瞪她。
吉雅垂頭,壓低了聲音,「太子殿下來了。」
「啊,你說什麼」烏仁瀟瀟飛快地放下粥碗,站起身來順了順頭上的辮子,回頭沖阿納日和卓力使了一個眼色,「看住他啊,我出去應付哥哥。」
漠北的風大,氈帳頂子「撲撲」作響。
哈薩爾大步邁入氈帳的時候,烏仁瀟瀟正慌忙跑出來。
「哥哥,你怎的來了」
哈薩爾看著她臉上掩不住的慌亂,銳利的雙目微微一眯,沉默了片刻,目光淡淡掃向了隔著一個帘子的內室,壓沉聲音。
「烏仁,你藏了什麼」
烏仁瀟瀟一陣搖頭,「沒有,我沒有啊」
她這樣簡單的辯解,如何瞞得過哈薩爾
自從在山海關城樓跌落下來,身受重傷之後,哈薩爾一直留在阿巴嘎修養,傷勢也沒有完全痊癒。但前幾日,他還是馬不停蹄地回了哈拉和林,為了準備前往南晏之行的。可剛一回來,他就接到侍衛報告,說烏仁公主三不五時的往扎木合村子裡跑。哈薩爾極是了解他這個妹妹,當時便覺得有異。今日,他故意跟在烏仁瀟瀟的後頭過來的,就是為了一探究竟。
眉頭一蹙,他側過身子,便要往裡闖。
「讓我進去看看。」
「哥哥我說還不成嗎」烏仁瀟瀟苦著小臉兒,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沒怎麼掙扎,就一五一十老實的交代了,「是一個南晏人我見他重傷昏迷,這才救回來的。那時候我們與南晏還在打仗,我怕旁人知道了會殺他,所以才隱瞞不報的我這是救人,您就不要追究了,好不好」
看她一眼,哈薩爾相信了。
「你啊」他無奈地拍了拍烏仁瀟瀟的頭,語氣里滿是嘆息,「烏仁,你都是一個大姑娘了,以後不許再胡作非為,救人是好事,可你這般偷偷摸摸藏一個男人,讓人說出去,難免會有一些閒言碎語。」
「誰敢說我我宰了他。」
烏仁瀟瀟一挑眉頭,見哈薩爾黑了臉,趕緊噘了噘嘴,小心翼翼的討好加撒嬌,「好啦,哥哥,你就不要管我了,我都是大人了,自然有自己的分寸,不會連累到你的。」
「我不管你,再不管你,你長翅膀都要飛天上了。」哈薩爾無奈地一嘆,嚴肅地板著了臉,話鋒一轉,「烏仁,接下來這幾日,你就不要過來了。把那個人交給卓力吧,我們準備啟程去南晏了。事情頗多,你不要偷懶,更不許這般,讓人逮了小辮子。」
「不,我才不要去。」
烏仁瀟瀟當即翻了臉,「你們和議,與我有何相干」
看她彆扭的樣子,哈薩爾笑了笑,「你不是一直喜歡南晏嗎上一次,還瞞著父皇與我,偷偷跑了去,若不是被人擄了,我看你還捨不得回來呢這一回,父皇要把你嫁到南晏去了,你應當高興才是」
「誰高興了,我不想做你們的小卒子。」
哈薩爾目光微微一沉,「沒人把你當成卒子。烏仁,到了南晏,你若是看不上他們的兒郎,哥哥自然不會逼你嫁人,更不會讓你做兩國和議的籌碼。這一回,你就是去光明正大地見識南晏的,至於和親一事」
停了一下,他幽冷了聲音。
「不是還有烏蘭嗎她亦是願意的。」
聽完了他這番話,烏仁瀟瀟心情似是亮開一些,嘟了嘟嘴巴,看他哥哥俊美的臉,像是想到了什麼,又是嘻嘻一笑,「哥哥,是你自家想去南晏見我嫂子了吧這才迫不及待催我走哼,不要以為我不知道。」
提到李邈,哈薩爾眉頭不著痕跡的一蹙。
只一瞬,又輕輕地笑開了,「難道你不想見楚七嗎」
「對哦」烏仁瀟瀟眸子一亮,「我還沒問你,楚七怎樣了」
哈薩爾目光沉了沉,找個凳子坐了下來,指了指另外一張凳子,等烏仁瀟瀟也挪過來,才淡淡道:「漠北一別,人事皆變。」見她不解的看來,他喟嘆一聲,一雙眸子浮浮沉沉,似是涼了許多,「今日接到南晏遞來的布告,冊立魏國公府的七小姐為皇太孫正妃」
「關楚七何事」烏仁瀟瀟狐疑的挑眉。
哈薩爾抿了抿唇,「那個七小姐,正是楚七。」
輕「啊」一聲,烏仁瀟瀟張大了嘴巴,吃了一驚。
「楚七要做太孫妃了那她豈不是今後的南晏皇后」
她驚疑的聲音未落,那氈帳隔著的帘子「撲」一聲被人推開了。
「你說什麼」
一道低沉得近乎破啞的聲音,沉沉響在氈帳內。
哈薩爾與烏仁瀟瀟驚訝了一下,同時轉頭看去。
只一眼,哈薩爾清俊的面色,驟然驚變。
「你是」
遲疑了一瞬,他緩緩吐出了那一口氣。
「晉王趙樽」
那個男人沒有說話,只是目光涼涼地看著他,不聲不響,似在探究他自己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哈薩爾亦是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想了好半晌兒,又看向了烏仁瀟瀟。
「你救的他」
烏仁瀟瀟張開的嘴巴,好久都沒有合上。從他大難不死的歡喜中反應過來,悟出了哈薩爾的話,她又一次瞪圓了雙眼,驚訝這樣的巧合,或者說是驚訝於被她忽略了的必然性,半晌都吭不了聲。
她其實是見過趙樽一次的。
在兩年前盧龍塞的大營裡頭。
可那一晚上,篝火邊有許多穿著甲冑的將軍,而她被元祐用繩子牽著走過去,有一段距離,也根本就沒有心思去細看那些人誰是誰,一門心思恨著元祐,怎會想到他就是趙樽
幾個人淺淺呼吸,死一般的寂靜,好久都沒人說話。
立在帳邊的男人臉色蒼白之極。
又一次,他盯住哈薩爾,一字一頓,「你說什麼」
哈薩爾目光微微一沉,「北狄與南晏,和議了」
那人的手死死抓在帳子上,指節一根一根攥得發白,可他似是並未聽懂哈薩爾話里的意思,又問了一句,聲音醇厚如酒,喑啞一片。
「我在問你,剛才說的什麼。」
他目光里的冷意,比冰刀還要涼,還要尖銳。
哈薩爾心裡一沉,終是拗不過,語速極慢地說:「我說南晏的皇太孫冊立正妃了,是楚七。此事,你不必」他原是想要安慰幾句,可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合上嘴巴,沉默了下來。
立在那處的男人也沉默了,一動不動,如山般峻拔。
他沉默的時間,足夠的久,久得仿若永不會出聲。
誰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一雙眸子如同燃燒著灼灼的火焰,面上卻冷冽得像呼嘯的高原寒風,帶了一陣肅殺的涼意,宛如一個主宰黑暗的王者,身姿不動,卻有一種久違的血腥味兒,一點點蔓延開來。
「誒,你不要傷心」烏仁瀟瀟慢慢走過去。
可她不敢走近,或者說,她還未有走近,他便突然動了。只聽得「噗」一聲,一口鮮血從他的嘴裡噴了出來,染紅了他身上單薄的衣衫
、第192章不關風月,又關風月
漠北的夜色,濃郁如墨。
哈拉和林,這一座歷史悠遠的北狄都城,今天晚上迎來了貴客,極是熱鬧。馬頭琴的琴聲飄入夜空,馬奶酒的香味撲入鼻端,在一陣若有似無的羊膻味兒里,北狄人在豪爽的談笑風生,畫面別有一番漠北風情。
今日都城有夜宴。
北狄皇帝親自宴請南晏的晉王趙樽。
隨著北狄與南晏之間關係破冰,在扎木合村發現南晏「故去」的晉王趙樽還活著的消息,惹出了哈拉和林的一陣喧囂。與此同時,趙樽自然也成了北狄皇帝的座上賓。
找到趙樽的當日,北狄太子哈薩爾便奏請北狄大成皇帝,擬了國書,通告南晏,同時遣使前往南晏關防。國書是一種國家與國家之間最高級別的來往文書。哈薩爾心知他與趙綿澤之間的緊張關係,這般發國書的慎重舉動,自然是考慮到他的「死而復生」對南晏朝堂的衝擊。
國書曰:「北狄大成皇帝致敬南晏洪泰皇帝。大成十年三月,我部眾於哈拉和林京郊扎木合村發現貴國晉王殿下趙樽。晉王身有舊疾,人尚安好。為示與貴國睦鄰友好之意,茲定於四月初三,授皇太子哈薩爾為欽差出使南晏,與晉王同歸。願與貴國固其鄰睦,永世為好。」
一封即將震驚天下的國書,由一個北狄最強壯的勇士帶著,騎了一匹北狄腳程最快的馬,從哈拉和林出發,連夜奔赴南晏關防。
而原本哈薩爾擬定於四月中旬的行程,也提前到了四月初三。這一日,離在扎木合村找到晉王僅僅四天。
四天的籌備,其實有些著急,但哈薩爾執意如此。
故而,這天晚上的宴會,是北狄皇帝的第一次正式宴請,也是最後一次。相當於為趙樽和出使南晏的使臣們踐行。趙樽身上傷勢未愈,但仍有出席,只是在整個宴席上,他幾乎一言不發。
這是一座位於哈拉和林的漢宮。
北狄皇帝酒過三巡提前離席了,只太子哈薩爾繼續陪同。
美酒佳肴,依舊飄著香風。
沒有了皇帝在場,殿內的氣氛更是融洽了許多。北狄民風彪悍,北狄人的性子亦是豪爽。在他們的心目中,趙樽此人更是一個耳熟能詳的英雄人物。以往無數次的敵對與戰場交鋒,換得今日的把酒言歡,如今談論起來,不免唏噓,只嘆世事難料。
「太子殿下。」趙樽一夜都不曾開口,這時突地舉起酒杯,遙敬一下主位上的哈薩爾,沉聲道:「鄙人不勝酒力,先行告退。」
哈薩爾一頓,打量他並無一絲表情的冷臉,輕輕一笑,點點頭,客套幾句,便吩咐侍候在旁的侍衛。
「卓力,你扶晉王殿下去歇息,明日就要啟程了,路途遙遠,殿下傷勢未愈,仔細著些。」
「是,太子殿下。」
卓力欠著身扶了趙樽出殿門,亦步亦趨地跟著。外面的天有些冷,漠北夜晚的冷風,也很凜冽。風吹亂發,趙樽蹙了蹙眉頭,朝卓力擺了擺手。
「不必扶我,我走走。」
「哦。」
他這樣的人,似乎天生便有一種王者之氣,令人不敢違抗他的命令。卓力並非他的屬下,竟是條件反射地停在原地,只躊躇道,「可殿下,您的傷」
「不妨事。」
趙樽揉了揉太陽穴,一個人默默走出了重兵把守的漢宮城,步子邁得不快,徑直往城外走去。一路上,北狄的士兵們好奇地看著這個穿著北狄人服飾的南晏王爺,紛紛頓足觀看。
他卻像是未覺,只專注地向前走著。
一望無垠的黑色天幕下,他孤清的身影一步步爬上了一座山坡。
冷風獵獵,吹鼓起他的衣袍。
他就站在山坡上最高的一處,微微眯起雙眼,遠眺著南邊,迎著四面八方吹來的呼嘯冷風,默默無言。一張風華絕代的冷漠面孔上,並無半絲波瀾,卻比這浩瀚的雪原還要冷鷙肅殺。
「這地方叫摘月坡。」
烏仁瀟瀟一路尾隨他出來,見他一個人站在風口上不言不語,終是慢吞吞地爬了上去,站在他的身邊,輕聲道:「哈拉和林周圍的地勢都極為平坦,附近沒有大山,這個坡你瞧著它不高,但他是這一片最高的地方了。小時候,我母妃常常哄我說,站在坡上,就可以摘到月亮,所以才叫摘月坡,我還相信了呢。」
他像是沒有聽見,一動不動,孤伶伶的站著,任由衣襟翻飛,眸子只定定地望著一個方向,緊緊抿著的唇線,冷峻到了極點。
「你到底在看什麼」烏仁瀟瀟奇怪地走過去,也學著他一樣看向遠方。
可是,遠處一片漆黑,什麼也沒有。除了黑暗,什麼東西都看不見。耳邊偶有幾聲孤鷹掠過的哀鳴,驚了夜空,隨即就落入沉沉的夜幕里。
「你是在難過嗎」
猜測著他此時的想法,烏仁瀟瀟抿了抿嘴唇,小聲勸慰,「她也許只是以為你死了。所以才不,不是也許以為,是世人都知道你已經死了,我先前也是這樣以為的。她這般做,是不得已,你就不要怪她了。」
他還是沒有聲音,她奇怪地偏過頭去看他。
「你恨她了嗎」
他目光沉沉,如一尊雕塑。
「也不對,你是愛極了她吧」烏仁瀟瀟一個人說著自己的對白,想想又是有些遺憾地道:「可是有什麼法子呢她如今已經是南晏的太孫妃了,天下人都知道了,你與她終是不可能了。你應當學會忘記才是。」
一聲冷風吹過,仍無他的聲音。
她靜靜的想了片刻,又道:「我以前也這般勸過我哥哥,但我的話似乎沒什麼說服了。我勸了幾年,他都沒有忘掉我嫂子。」
瞥他一眼,烏仁瀟瀟無聊地一個人對著手指,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點了點頭,「後來看我嫂子也未忘掉我哥哥,我就明白了。只有我哥哥那樣的男兒,才是世間最好的男兒,才值得女子託付終生的。看來你與他一樣,楚七也不會忘記你的。」
他木雕似的杵著,冷冰冰的寒著臉,仍是沒有說話。烏仁瀟很是沒趣,東看看西看看,回過頭一眼,只見坡底下,阿納日不停在朝她招手示意。
她「哦」一聲,高興了起來,飛快地跑下去,等上來的時候,她手上多了一件黑色的大氅。
「坡上風大,你傷未愈,穿上這個吧」
她把大氅遞了過去,可他還是未動,面容冷峻,眸子如墨,人已沉入遠方的千山成水,似是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身邊。
略略尷尬一下,烏仁瀟瀟垂下了頭,小聲道:「明日我們便要去南晏了。你這個樣子,若是讓楚七看見,定然心疼得緊。為了喜歡的人,還是得先照顧好自己才是。」
說罷,她垂頭喪氣地縮回手,無奈了,「這話是我哥哥說的,我哥的話,總是很有道理。」抬了抬眼皮,她蹲下身來,把大氅放在了他的腳下,「這件衣裳我放在這裡了。你若是冷了就披上,我走了,你早些回去歇下」
她腳步退開,他卻突地回頭。
「稍等。」
「哦」一聲,烏仁瀟瀟看著他緊鎖的眉頭,心臟一陣狂跳,又上前兩步,離他近了一些,目光亮亮的看著他。還未說完,只覺一股子她從未有聞過的清冽香味,從他的身上傳來,淡淡的,幽幽的,若有似無,卻好聞得緊,幾乎瞬間鎖住她的喉管,令她面如火燒,口齒都不靈活了。
「你,你還有什麼事嗎」
「我的東西呢」
他沒有情緒的輕聲問她,一雙黑眸深如墨色,像是會引火,看得她雙腿一陣發軟。咬了咬唇角,好不容易才鎮定了一些。
「什麼東西」
目光一凝,他抬了抬左手腕,並不說話。
烏仁瀟瀟反應了過來,雙手拽著辮子,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你是說你的那個護腕吧是,是在我那裡。我回頭就拿來還給您。」見他抿唇不語,她心臟怦怦直跳,害怕他誤會,趕緊解釋,「我沒有想過拿你的東西,我只是那時看它髒了,這才叫卓力解下來收好的。」
「謝謝」
他點點頭,說罷轉頭就往山坡下去。
看著他融入夜色的頎長背影,烏仁瀟瀟嘟了嘟嘴巴,雙手撫著辮子,終是朝他大吼了一句,尾音揚在風中,「我一會兒就給你拿過來。還有,我說你不要難過了。我哥哥說過,一個人要想快樂,就要先學會放下。」
他沒有回頭,腳步也沒有停下。
若不是知曉他身上的傷勢有多重,烏仁瀟瀟覺得單看他這沉靜的樣子,根本就不會懷疑這個人其實身受重傷,差一點就死掉了。
那一日,她扮著侍衛的樣子,隨了阿古一起,帶上父皇的手書前去陰山。在陰山的南晏大營里,那個姓元的王八蛋對她們老祖宗的陵墓大肆盜掘,還口出惡言,她極是生氣,想要與他理論,卻被阿古給生生拉住了。
晚上在帳子裡,她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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