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節
前那個暴怒得幾不可抑的男人根本就不曾存在過。
「出來吧」
落雁湖上,反射著一個銀白色的世界。
而今天晚上的這個銀色世界裡,無疑是熱鬧的。趙綿澤話音剛落,那一塊假山石的背後,就慢慢走出來一個人。他今日未著朝服,一襲家常的便裝,看上去清雋之氣更勝,但臉上卻憔悴了許多。
「看陛下久未回席,臣有些擔心,特來尋找。」
趙綿澤看著他,一雙眸子帶著涼意,但許久沒有說話。直到趙楷身子僵硬著,越發不自在了,他才似有察覺,拂了拂袖子溫和一笑,接著,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德儀殿淑妃謝氏,因憂心其父,不堪其痛,於正月十五晚歿了。」
他說得輕鬆自在,就像只是在敘述一件家常之事,卻把趙楷聽得身子一震,耳朵嗡嗡直響,下意識地瞪大了眼,然後,在他似笑非笑的注視下,慢騰騰地跪了下去。
「陛下,臣臣」
他吞吞吐吐,趙綿澤卻打斷了他,「六叔,你不必多言。」
「臣不知淑妃之事,請陛下節哀。」
趙楷猛地叩首在地,手卻緊緊攥住。
看他還在裝蒜,趙綿澤看著他,又像是沒有看著他,目光落寞得如同那一地的波光,「你與她在未入宮前便已相好相許,但謝長晉為求富貴榮華,卻把她送入宮中為妃,活生生拆散了你們。六叔,這世間,沒有比愛而不得,求而不能最苦之事,朕成全你們。」
趙楷一動也不敢動,甚至也不敢猜測趙綿澤此舉到底何意。
他的這個侄子,已經貴為一國之君的侄子,他越發看不透。
若說他知道了自己私底下受趙樽要挾做的事,應該不可能如此輕而易舉的放過他才是。若說他不知道,卻無端端要把謝靜恬給了他,除了釋放「示好」的訊息之外,難道就是為了告訴他,他不計較了
他胡思亂想著,但趙綿澤卻沒有再解釋一個字。
「等淑妃下葬,你便把她領了去吧。」
看他真的沒有要挾自己,甚至也沒有談任何條件,甚至都沒有詢問半句他為什麼會跟著過來落雁湖的話,趙楷的心臟,猛然一抽,整個兒的懸到了嗓子眼兒。
一個帝王真的可以無視自家妃嬪與人有染
趙楷心生惶恐,只怕秋後算帳,但趙綿澤卻像真的無意,只淡淡擺了擺袖,「皇城禁衛軍,還是交由你來打理。六叔,這片天下,不是朕一人的,是趙家的,是皇爺爺打下來的江山。朕守護它,也是為了趙家的子孫萬代,非朕一人之私。望從今爾後,你我叔侄,再無二心。否則,朕也容不得你了。」
趙楷怔在當場,久久不語。
這句話的意思是,趙綿澤都知道了,包括他與趙樽的事。
但是他卻沒有處置,反倒把淑妃給了他。
恩威並用一個恩,一個威,他拿捏得恰到好處。
再一回到麟德殿入席的時候,趙綿澤面上帶著微笑,不免多看了烏仁瀟瀟一眼。
「愛妃,來陪朕喝一杯。」
烏仁瀟瀟目光微微一亂,小心翼翼地過去,俯身為他摻了酒,對視一笑,酒還未入口,便聽得他漫不經心地道:「今兒晚上,朕去愛妃那裡。」
他的聲音放得很低,卻足以讓在座的人都聽見。
在正月十五這樣的日子,若是有皇后,他是得在中宮裡陪皇后過的,可如今趙綿澤沒有皇后,去烏仁瀟瀟那裡,算是給她的恩寵與面子。可他似笑非笑的話說完,烏仁瀟瀟卻頓時變了臉,那明顯的驚惶失措,登時顯出了原形。
、第259章外傷與內傷
按說這是家宴,席上無賓主之分,說話輕鬆隨意些也是有的,所以趙綿澤對烏仁瀟瀟說的話並不出格。但原本喜樂融融的氣氛,卻因為烏仁瀟瀟突然間僵滯的面孔,變得有一些詭異。
慢慢的,歌留了,舞罷了,吃喝的人住手了。
她明顯失神的表情仿若一種令人尷尬的瘟疫,很快便在麟德殿裡蔓延開來,皇親國戚、妃嬪宮娥,互相交換著眼神,少不得為她捏一把汗,但誰也沒有出聲,一直到烏仁瀟瀟回過神來,輕輕吐出一句。
「臣妾謝陛下恩典。」
就像從未發現她失態一般,趙綿澤臉上恢復了慣有的笑意,抬起手來寵溺地撫了一下她的發,「你久別故土,遠離親眷,又初入宮中,朕多陪你一些也是應當的。只是近來朕國事繁忙,若有照料不周之處,愛妃還得多多諒解。」
這般溫柔的話語,即便出自尋常男子之口,也能令女子心動不已,更何況趙綿澤是一個帝王。霎時,殿中眾人表情各異,尤其他那些妃嬪們,不太友好的視線紛紛射了過去。
烏仁瀟瀟窘迫的別開頭,撥了一下發,只覺原本溫暖如春的殿內,冷風吹得沁入了肌骨,「陛下玩笑了,臣妾不敢。」
「朕疼你,是朕的事,你有何不敢」趙綿澤掃了一眼場上眾人,也不知目光焦點在哪裡,又一次將對她的寵愛發揮到底。只是這一回,烏仁瀟瀟沉默著,只睫毛輕眨,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帝王與皇貴妃如此恩愛,頓時引來恭賀聲一片。
人人都以為烏仁瀟瀟得蒙聖寵,從此一步登天,成人上之人,定是尾巴都要翹到天上了。可夏初七看著這樣的她,心裡卻一陣悲涼,只覺那滋味兒如同割破肌膚。即便痛得滴著血,卻不能呻吟一聲。
場面上的恭維之詞,夏初七一句也聽不見,她的腦子千迴百轉,一直在想著烏仁瀟瀟的事兒。可趙綿澤卻早已換了話題,他看著眾人,溫聲而笑。
「這元夜,是建章年的第一個元夜,能與諸位皇叔皇弟共飲,朕心裡很是舒坦,只是月有圓缺,人有離合,十九皇叔明日就要北上就藩,此去關山萬里,再見也不知何日」說罷他舉起金樽,態度極是和暖。
「這一杯餞行酒,朕便提前敬你。」
趙樽態度淡然,輕輕一笑,也是舉杯向他,卻不說話。
「十九皇叔,前塵往事都留於今夜。往後,你我叔侄共鑄大晏河山。」說這番話的趙綿澤,樣子極是誠摯,與趙樽隔空而望的目光里,複雜、難測,頗有些耐人尋味,但他自始至終未再看夏初七一眼,仿若他與趙樽之前那些「前塵往事」,真的可以就此一筆勾銷。
眾人的目光在他二人臉上徘徊,想看看趙樽會有什麼反應。
可晉王殿下留給人的,永遠都是那一個表情沒有表情。
「多謝陛下。」
四個字,不多不少,不親不疏。卻滴水不漏。
趙綿澤無聲一笑,欽盡杯中之酒,與旁人又敘了幾句話,又吃下幾杯酒,深幽的目光終於轉向了側後方一直貼著牆壁不動聲色的夏初七。抿唇良久,他突地說了一句。
「北方天冷,多帶衣裳。」
他大抵多吃了酒,眼睛有一些紅,這句話是看著夏初七說出來。可卻讓眾人不得不強行地理解為是對趙樽說的。包括趙樽自己,聞言,也只是皺眉道,「行裝已歸置妥當,勞陛下掛心了。」
趙綿澤苦笑一下,借著喝酒的當兒,又看一眼夏初七。
「朕的心愛之物,十九皇叔務必好好照顧。」
若說他前一句話還可以「強行理解」,那麼這一句話即便強行也會令人生出幾分微妙的感覺來。到底是他的心愛之物,還是心愛之人知情者都心知肚明。
殿內一時無言,氣氛極是尷尬。
每個人都低頭喝酒,只當沒有聽見。可趙樽卻似是未覺,唇角幾不可察的彎了一下,冷眼看著他發笑,「陛下的心愛之物,陛下還是自家照顧好。微臣也有自己的心愛之物,恐會照顧不周。」
不軟不硬的一句話,像一顆看不見的尖刺,刺得趙綿澤鮮血直流,卻又不得不打了個哈哈,把此事抹和過去。他調轉頭,喊了他新晉升的太大監張四哈過來。
「去看看顧貴人身子好些沒有這樣的良宵美景,她不來唱唱曲兒,豈不是可惜了」
「顧貴人」與「唱曲子」這兩個詞放在一堆,好像有哪裡不對
眾人心裡微微生疑,但皇帝的話便是聖旨,誰也不敢說唱曲兒這種煙花之地的行為不適合宮中的貴人。張四哈應了聲,低頭去了。不多一會兒,他就領來了拖著妖嬈長裙,迤邐艷艷的顧阿嬌顧貴人。
「臣妾參見陛下,因身子不好來遲,望陛下恕罪。」
她嬌聲燕語,跪於殿中,姿勢極為曼妙。
「愛妃免禮」
與對烏仁瀟瀟的客氣和愛重不同,趙綿澤對顧阿嬌明顯少了許多虛與委蛇的刻意,即便她美若天人,他也並不曾多看她一眼,只帶著職業化的笑容抬了抬手,便囑她把拿手的曲子彈唱幾支,給這一個元夜增一絲顏色。
這分明是把女人當歌舞伎使喚夏初七心裡這般想著,目光一直未離開顧阿嬌的臉,只是唇上的笑意不著痕跡的冷卻了幾分。
一場婚禮,一次浩劫,似乎各人的命運都有了不同。
只是阿嬌,這般藏於深宮,即便有一座金屋,她能快活嗎
她心裡的疑惑,此時的顧阿嬌自是不會回答他。她羞羞怯怯的低頭一笑,先調了調弦兒,便娓娓唱出一段碧雲天來。還是那樣一首哀怨的曲子,但是與當年她初入京師的官船上景況已是不同,聲音也少了那時的淒涼,一張琵琶後面的臉兒,半遮半掩著艷色無雙,聲音亦是圓穩清亮,如同玉珠落盤,秋色連波,婉轉悠揚只可惜,她一心注意著的那個男人,只與旁的王爺世子們言語著,根本就沒有看她。
看到這裡,夏初七真是為她唏噓了。
男人這個物種骨頭很輕,對顧阿嬌這種服服帖帖的鄙賤之人,恐還真的看不上,至少不會真的上心。但如此一來,關於梅子口中那個「酒後寵幸,得封貴人」的皇帝逸事,只怕是另有蹊蹺了。
楚茨院裡粘蟬的阿嬌,你到底是粘的什麼蟬
夏初七心裡涼哇哇的發寒。
隨著顧阿嬌的到來,麟德殿的夜宴進入了**。宮女們穿梭其間,一隻只羊脂白玉杯頻頻碰撞,琳琅滿目的果盤菜餚,耀眼生光。裊裊之聲,曼妙生姿,醉了一殿的人。
這時,焦玉急匆匆入殿,徑直走到趙綿澤身邊,朝他耳語了幾句。趙綿澤面色微微一沉,像是吃了一驚,眼神複雜地瞥一眼扮成侍從的夏初七,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朕有些急事要處理,先行離席。你們且吃著,不必拘禮。」
趙楷慌忙起身,「陛下有要務辦理,那酒宴便散了吧。」
趙構早就想走,也是附合,「那便散了,大家都散了,來日還可相聚嘛。」
趙綿澤正襟危坐,點點頭,遲疑一瞬,又看向趙樽,語氣似有愧疚,「十九皇叔,朕明日就不再另行為你餞別了。難得有這樣一個元夜之日,朕也難得渥眷後宮,恐是不能早起。」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淡,可那話裡面的含義,卻讓烏仁瀟瀟的面孔,再一次產生了微妙的變化,笑容僵硬得如同木偶。趙綿澤豈會看不出她低眉順目下隱藏的彆扭但他只當未知,再一次差宮人斟滿酒杯,與眾同飲,便離席而去。
從麟德殿步入御書房,趙綿澤走得很急,等聽完焦玉帶來的消息,他眸中一抹陰鷙的光芒閃過,竟是握緊拳頭,像一頭暴怒的老虎,氣恨到了極點,猛地砸向御案,驚得上面的物什「呯呯」作響。
「真是反了他了」
「這一個個都敢給朕做對,果真是看朕好欺」
「東方青玄好他個東方青玄」
一連幾句暴怒的話,響徹御書房。
焦玉垂手而立,不敢看他盛怒的臉,只委婉道,「陛下先勿動惱。依屬下看,東方大人只是行事乖張了一點,對陛下尚無二心,若不然他也不會」
「你懂什麼」趙綿澤冷哼一聲,坐回椅子上,指節敲著桌案,「人心之險,勝於山川。東方青玄此人,向來詭秘難測,尤其這幾年,錦衣衛組織越來越嚴密,越來越不受朝廷掌控你得知道,一個人的權力越大,野心就越大,也就越不想再受人控制」
「是。陛下說得是。」焦玉不敢反駁,頭垂得更低。
趙綿澤揉了揉額頭,瞥向他,道,「雞蛋不要放在一個籃子裡,朝廷的權利也應如此,權利若不平衡,便會出亂子。如今錦衣衛權勢大若滔天,連朕都不放在眼裡。一旦不受朝廷節制,那就將會引起極大的禍端。哼,而且東方青玄敢這般陰奉陽違,朕必須給他一點教訓」
「陛下是說」
抬頭看著焦玉不解的眼,趙綿澤輕輕的,把桌上一盆水仙拂翻在地。
「不好撤回雞蛋,那就打翻籃子好了。」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聽到「嘭」聲過來的張四哈,嚇了一跳,一邊小心翼翼的躬身去撿地上的水仙,一邊尖著嗓子叨叨道:「陛下,您可是金尊玉貴的身子,千萬不要跟那些小人慪氣,傷了自個兒」
張四哈以前也在趙綿澤的身邊當值,但因為有何承安在,他近身侍候的機會不多,也不太了解趙綿澤的脾氣。要知道,老虎發火的時候,勸慰是無用的。若是換了何承安,會委委屈屈地裝小媳婦兒聽著了,張四哈這麼主動找不痛快,正好捋到了趙綿澤的老虎毛。
他怒斥一聲,一腳踢了過來。
「滾下去,領五十個板子。」
五十個板子那幫小太監打起人來可狠著呢張四哈嚇得跪趴在地,一下下叩頭不止,那力道大得,額頭上登時便溢出鮮血來。但趙綿澤只當未覺,厭惡從他身側大步走過,瞥向了焦玉。
「去乾清宮。」
焦玉一驚,「太上皇這會子恐怕都睡了。」
趙綿澤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冷笑一聲,「你道他真能睡得著他那個心肝寶貝成日裡躺在那裡不生不死的,他恐怕比朕還煩心呢。」
提到洪泰帝,焦玉不敢搭話,只輕輕「嗯」一聲。
出了御書房,趙綿澤的情緒已然平靜了下來,看他一眼,自嘲一笑。
「帝王家本不該有情,可偏生咱老趙家,從上到下,還專出情種。只可惜,都沒種對地方」這話有一些歧義,焦玉更是不敢搭腔,只是趙綿澤說完了,似是自個兒調節好了情緒,語氣更緩和了幾分,「回頭你去東宮那邊,給菁華送些吃的,穿的,用的。叮囑他們,莫要慢待了長公主。」
「嗯」一聲,焦玉想到被困抄寫經卷的趙如娜,情緒不太好。
「那陛下,毓秀宮您晚上還去嗎」
毓秀宮是皇貴妃烏仁瀟瀟住的地方。趙綿澤腳步微微一停,仰頭看一眼夜幕中無窮無盡的飛雪,嘴角微微冷笑。
「去,怎麼不去。」
去東宮探望了趙如娜,夏初七再從東華門出來與趙樽會合的時候,發現今晚的城門口值班的守衛似乎比以前多了不少。單單一個東華門的城門,里里外外就約摸有一百來人。
看來近日宮中不太平,趙綿澤膽子都小了。
二人迎著夜雪,乘了馬車回到晉王府,她便準備著為趙樽治傷。他那日在乾清宮受的傷,雖然都不輕,但也不算太重。趙樽為人雖然迂腐了一點,卻也不會傻得真往自個兒的要害捅。所以,傷口基本都是皮外傷,在她小神醫的精心照料下,大多都已結出了黑色的痂皮。
差了鄭二寶去熬上湯藥,她挽起袖子,親自為趙樽換傷口敷料。
可她的事兒還沒做完,甲一就進來了。
他說,「宮中傳出消息,淑妃謝氏歿了。」
「歿了」趙樽盯著傷口,漫不經心地反問了一句。
「是。」甲一微微低頭,一本正經補充,「歿了。」
趙樽輕唔一聲,若有所思的考慮片刻,擺擺手,甲一便出去了。
夏初七瞥他一眼,出去洗了手,為他換上一身乾淨的衣裳,再倒上滿滿一盅黑乎乎的湯藥,看著他皺眉喝下去,才似笑非笑的道,「剛到京師的時候,我還以為趙綿澤是一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除了夏問秋之外,對啥事都不上心,也上不好心。還真沒有想到,人家做事不成,做皇帝卻是那塊料。殺伐決斷,整肅朝綱,手腕兒陰毒得緊。呵呵,如今為了籠絡趙楷和孤立你,連自己的女人都甘願捨去。」
「後悔了」趙樽淡然瞟她一眼,語氣有點兒酸。
「後悔什麼」夏初七愣一下,才反應過來。她假裝不懂,也不理會這廝莫名的醋酸味兒,只道,「都說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趙綿澤這一回,看來是準備套幾頭野狼了。」
趙樽眉目斂著,也不反駁,只是抬手拍拍她的發頂,扼住她的腰,把她圈將過來,像抱寵物似的抱坐在自己腿上,淡淡道:「對男人來說,不上心的女人,與一桌一椅沒有區別。順水人情而已。」
一個女人就只是一個順水人情夏初七與他的三觀不同,價值觀也不同,鄙視地瞪他一眼,也不急於糾正和重塑他,只是可惜的嘆了一聲,「往常有六爺在宮中,我們不論做什麼,都極是方便。如今趙綿澤把這條線掐斷了,還掐得這麼利索,實在可恨得緊,也可惜得緊。」
「有何可惜的」趙樽眸子涼涼地望住她,一臉正色,「趙楷此人,豈是那般好相與的如今與我分道揚鑣,時機正好,省得我親自動手。」
「嗯」她不解了,「啥意思怎的把六爺說得像雞肋」
「雞肋這詞,阿七用得好。」趙樽慢條斯理地捏了捏她的臉頰,眉梢微微一揚,「那一日宮變,他與東方青玄就在外間,為何不入內」
夏初七恍然大悟,「漁翁」
趙樽讚許地笑著點頭,「人人都想做漁翁,這一回趙綿澤也在打同樣算盤。你想,如今朝事不寧,民心不穩。南方戰事雖告終結,但民生還得修養,四夷卻隨時有可能捲土重來。趙綿澤初登帝位,以權制權,以人制人,才是上上之策。」
得了趙十九的點撥,夏初七醒悟過來。
一醒悟,脊背上卻哇哇發涼。她發現自己真是太單純了,只想到了其一,未想到其二。趙綿澤放過趙楷,不僅僅只是順手人情而已。不管趙楷是不是真心臣服,至少可以用他來牽制趙構,或者牽制朝中別的勢力。尤其是在眼下,乾清宮的太上皇,他老人家還活著,是不會坐視趙綿澤處置趙構或者趙楷的,既然趙綿澤無法動他們,不如讓他們為己所用。
「我倒是小看了他,真人不露相啊,這廝很有一手嘛。」
她心中一時感慨。可趙樽聽她屢次誇獎趙綿澤,眉頭蹙著,明顯有些呷了醋味兒,那高冷的臉加上這醋意,讓他的表情看上去極為古怪。夏初七吃吃一笑,雙手勾住他的脖子,玩笑似的呵一口氣吹向他的臉。
「不過,任由那廝耍橫,我卻有絕妙後招。」
「後招」趙樽正色望住她,「何謂後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