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節
哭出來,哭出來了,就舒坦了。」
「嗚,侯爺」
趙如娜終於失態地抱緊他,大哭出聲。
這一輩子她從來沒有這樣哭過。作為皇帝公主,不僅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哭也得有哭相。不管她心裡多傷心多難過,她也從不會歇斯底里痛哭。但這一刻,她情感的大壩崩潰了,淚水便如同滾滾的潮水,發泄般流淌了出來。人在難過的時候,興許不會哭,但在親人面前,卻大多都會宣洩。
有時候,哭也是需要一種安全感作為依託的。
陳大牛便是她的依託,她的堡壘,她的全部。
「好了好了,差不多得了。」陳大牛順著她的後背,拍了拍,「俺讓你哭,你還真哭」他嘿嘿樂著,「好吧好吧,再哭哭,最好把眼睛都哭腫了,明兒俺娘看見了,嘿,那得一樂,准以為她兒子總算翻身,鎮壓了兒媳婦。」
「噗」一聲,趙如娜忍俊不禁,又哭又笑,「傻不傻啊」
陳大牛微微一笑,「傻,俺若不傻,怎能顯得俺媳婦兒聰慧」
趙如娜抹了抹眼淚,收起了情緒,「你倒是學貧嘴了。去洗洗吧,洗好了早些睡。」
「那」陳大牛低頭,「俺洗好了,睡哪兒」
趙如娜偏頭,「看你表現」
陳大牛一愣,哈哈大笑著,從她身上起來。
「俺出洗澡啦。」
外面北風清寒,屋子裡春意融融。
有一些人,懂得愛。有一些暖,也叫愛。
時光未老,事情便不會完。
被一場奪位之戰改變了命運的人,又何止元祐與烏仁瀟瀟,陳大牛與趙如娜每一件大事的發生,都會在不經意間,影響到每一個與之相關的人。他們行走在自己的軌道上,更會不時與別人的軌道重合,與命運的大齒輪緊緊咬合一起,走向時光的終端。
只不過,有些故事,在畫上句號之前,總是殘酷的。
陳景與晴嵐在夫妻恩愛,陳大牛與趙如娜也琴琵和鳴,可登臨了九五之位的趙樽,卻孤家寡人一個,遊蕩在深夜的長街短巷。他是這個城池的王,是這個天下的王,可淋著小雨,牽著大鳥踩在潮濕的青石板上,他卻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漫無目的的走著,腳上的蟠龍皂靴都濕透了,方才站在了晉王府的門口。
他許久不曾回來過了。
從九月十六,他便很忙,一直忙。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時間,只是不敢面對。
皇城對她與阿七來說,其實是陌生的地方。
但這座晉王府邸,卻有著太多與他們相關的舊物,舊事,舊夢。
「主子,要進去嗎」鄭二寶看他不動,大著膽子問。
「嗯。」趙樽回答得簡單,話未落,人已走在了前面。
久經四載風霜,晉王府似乎也沒有太大的變化。這些年來,在城南這個黃金地帶,又新添了許多王侯新貴的大宅子,但這座府邸因為一個叫著趙樽的男子,依舊有著與別處不同的貴氣、霸氣和王者之氣。
趙樽撫了撫大鳥的頭,把韁繩遞給鄭二寶,從側門而入。
晉王府里的老人,早在建章年乾清宮之變時死光了。如今府里的僕役丫頭,都是趙樽北上之前找來看守宅子的,與趙樽沒有實際接觸過。大晚上的,乍一看見當今天子回府,一個個嚇得大氣不敢出,噤聲垂首,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後面,生怕被陰風掃了命去。
下著雨的承德院,已久不住人,院裡的幾株大樹,樹蔭繁茂,如同華蓋之頂,比幾年前更加高大粗壯了。它遮住了雨,也遮住了光線,把院子顯得更加清寂且陰暗。趙樽在院門靜立片刻,擺手讓眾人退下,一個人慢吞吞推開了那一扇久別的大門。
靜謐的房間裡,還保留著當年的模樣。
只可惜,已沒了當年的人。
這裡每日都有人打掃,很乾淨,也很整潔,卻無半分活人氣。
趙樽坐在常坐的位置上,並不四顧,只輕輕揉著額頭髮呆。
這裡的每一件擺設,他都很熟悉。不必看,也知道擺向和位置。
閉上眼,似有笑聲在耳,似有人影在側。
「趙十九,你個混蛋」
「趙十九,我餓了好餓。」
「趙十九你快過來,快點呀」
她的一顰一笑似在眼前。她嘟唇,她挑眉,她叉腰,她蹺腿,她破口大罵,她哈哈大笑,她乖時像個孩子似的在他懷裡撒嬌,她皮時會弔著他的脖子耍無賴,她討厭時會令他頭皮發麻,恨不得掐死她。她下棋悔棋,她吃麵放糖,她生氣踢人,她整人就笑,她憤怒磨牙,她痛就齜牙是的,她其實最怕痛。可是她卻忍著生生撕裂的疼痛,為他誕下了一雙麟兒。
趙樽望上抬頭,讓眼窩中不小心流下的溫熱液體回流一會,才平靜了下來。
靜悄悄的,他走到那張金絲檀木的小圓桌邊上,翻找出當年的棋秤來。在棋筒里拎出一粒黑棋,放在棋秤上,他淡淡道,「阿七,你不是說過,總有一日,你要勝了爺,還要在棋秤上擺出一個字兒來羞辱爺麼為什麼還不肯回來」
他們下了無數次棋,可夏初七從未贏過一次。
每次輸了,她就咬牙切齒,約他下次再戰。
可下次,她還輸,她每一次都在輸,恨他恨得牙根痒痒。
她卻不知,他就愛她看那樣生氣。
生氣的她很真實。真實的性子,像個真實的人。對他這種從小生活在爾虞我詐,人人都懂得裝點面孔,用微笑掩飾心機的人來說,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能觸碰到一種真正的純粹與簡單,才能感覺自己也是一個正常人。
「你若回來,我便讓你贏一次,可好」
空氣里是潮濕的氣流,沒有任何聲音。
靜謐與無聲,是孤獨對人最冷酷的嘲諷。
一瞬不眨地看著棋秤,他靜默了許久,許久。外面天色更晚了,直到梆子的聲音傳入耳朵,他才驚得回過神,雙手揉了揉額角,放好棋秤,走出了承德院。在看見細雨中等候的鄭二寶時,他的樣子平靜得就像回了一趟老家,並不見半點悲傷。
「回宮罷。」
鄭二寶抹了抹腦門上的雨水,迎了上來,支支吾吾。
「主子,有,有人找您,說有急事等許久了。」
「誰」趙樽問。
「三公子,讓您去見見他。」鄭二寶把頭垂到了極低。
重重一哼,趙樽道,「他架子倒是大了要朕過去。」
晉王府的花廳里,幾個小丫頭候在門口。
趙樽進去時,並沒有見到東方青玄。客堂上,只有一個頭上戴著白色紗帽的女子,安靜地虛坐在花梨木雕花椅子上,端莊、優雅。一雙捧著茶盞的手指,白皙、修長,指節輕輕滑動間,那活色生香的姿態,配上那一身軟緞包裹出來的玲瓏身子,便是絕美的天生尤物,男人的心頭之好。
可趙樽一愣,鐵青著臉,側頭瞪向了鄭二寶。
「掌嘴五十,罰俸一年」
鄭二寶嗚一聲,苦著臉,「奴才曉得錯了,但奴才憂心主子」
「滾」趙樽低低斥道。
「是,奴才這便滾,這便滾。」鄭二寶縮了脖子,趕緊退了下去,自己去牆角根打嘴巴去了。那「啪啪」的聲音很是響亮,可他是宮中老人了,最是懂得個中技巧,裝腔作勢的「哎喲」叫喚著,他其實並不覺得委屈,只是為了主子想要嘆息。
「陛下」
阿木爾看趙樽在門口不動,放下茶碗,屈膝行禮。
「妾身參見陛下。」
趙樽冷肅的臉上,沒有表情,每個字都是一樣的平調。
「皇嫂有事,找鄭二寶去辦便可。這般私下見朕,是想陷朕於不義」
阿木爾微微一怔,尷尬片刻,緊張地捋捋頭上的面紗,把一張瓷白的臉兒露在他的面前,那一雙翦水桃花似的眼睛會說話似的,忽閃忽閃,說不出來的明媚動人。
「陛下,過去的事,是阿木爾的不對,望請原諒。」
她道了歉,可趙樽並不進屋,只是冷冷看她。
「陛下」阿木爾滿滿的情義在他冰冷的視線里,慢慢瓦解,臉上的笑容也終是凍住,變成了惆悵的一嘆,「皇后遭此大劫,久病不愈,不僅我哥跟著憂心,我這顆心,也甚為不安不管我與她過去有多少恩怨,都過去了。只如今實不忍心看你為了她,這般慢待自己,我」
一個人自說自語,也是需要勇氣的。
沒有得到趙樽的回應,阿木爾的情緒在緊張與激動之間反覆交替,支吾半天,便自行打斷,窘迫得俏臉通紅,艱難地補充道,「我今日來,是想說,若你不嫌,我其實仍是清白之身。我不求為後,不求為妃,只求能伴你左右,為奴為婢,為你端茶倒水,伺候你飲食起居,此生,便已足矣。」
她心臟狂烈地跳動著,一雙小鹿似的眼睛,期盼地看他。
「好嗎陛下,好嗎」
趙樽看她良久,突地牽了牽嘴角,冷笑,「滾」
沒有多餘的一個字,他轉身便走。
阿木爾深情厚義的傾訴,換得這般結果,耳根一燙,臉兒臊到極點。要知道,為了見到他,她做了許久的準備。調養身體,護理容貌,尋找機會為了在他面前說出這番話來,她至自己的尊嚴,踩在了腳下。可他卻這般無情,不僅不給她機會,眼中除了嫌棄,便是厭惡。
他何以至此她到底哪裡不好
她比那個女人美,比她有才情,她才是公認的大晏第一美人兒。
阿木爾向來自視甚高,腦子裡剎那划過的幾個標籤給了她極大的信心。眼看趙樽袍角一擺,就要離開門檻,她孤注一擲般猛衝了過去,伸出手臂抱向他的腰身。
可趙樽何許人也他不想讓人近身,誰又能近得了
他眉頭一蹙,迅速側身
阿木爾伸在半空的手沒了支撐點,前方的位置也空了,一個收勢不住,繡花鞋踢到高高的門檻,身子不穩便以一個怪異的姿態栽了出去,下巴重重著地,全身俯撲在地,極是狼狽。
大抵這個動作太「勾人」,候在門口的丫頭們一愕,偷偷咬唇憋住笑,好不辛苦。
若是想笑便笑,那還令人好受一些,壓抑的笑聲才更像嘲笑,更會讓人覺得羞辱。阿木爾又急又臊,抬頭看一眼趙樽疏離冷漠的身姿,出奇的憤怒了。
「你竟如此待我」
她不知道,趙樽能如此待她,已是看在東方青玄的面上了。
若她不是東方青玄唯一的妹妹,又怎會有機會出現在他面前
然而,有些人便是那麼執著,或者說自傲。她相信自己的美貌才情天下第一,這種認知一旦深入了骨髓,便會蓋天滅地,不論因由。但凡不喜歡她的人都是蠢貨,都沒有眼光。可是,當一個人偽裝出來的華麗外表被**的現實撕碎之後,人性最陰暗最醜惡的一面便會活生生浮現。阿木爾這個昔日人人稱訟的名門淑媛,終於揭去了修煉了二十多年的優雅端莊,不管不顧地擋在了趙樽面前,帶著哭腔的控訴,形同撒潑。
「你為什麼就不肯給我機會她哪裡好論容貌,論才情,論智慧,她哪裡比得上我嗚,你們都瞎了眼了,為什麼都要喜歡她,為什麼都要如此待我是不是因為我早些年棄你另嫁,你一直懷恨在心」
這般強詞奪理的追問,只有被寵壞的阿木爾才能問出。
院裡的丫頭,都止住笑,低下了頭。
她們不熟悉趙樽,卻看見了他臉上的冷鷙。
即便在一丈開外,她們也怕波及到自己。
可阿木爾太高看自己,她仍在哭鬧不休。
「你可知道,這些年來,我為了你,為了等著你,做了多少事情受了多少委屈,流了多少淚水嗚我又沒讓你封我為妃為嬪,只是做你的奴婢也不行麼」
為奴為婢趙樽的腦子裡,下意識想起了他的「小奴兒」。
目光陰冷一片,他的神色,冷得像一隻沒有溫度的怪物。
「陛下,看在我這麼多年真心待你的分上,你可否給我一個理由便是死,也讓我死個明白,可好」阿木爾眼巴巴地看著他,一臉期待。那些尊貴的、清冷的,高傲的,對外人不屑一顧的情緒再沒了半分。就像一隻請求恩寵的小綿羊,彆扭地抿著嘴巴,在靜靜等待他的答案。
趙樽冷峻的面上,仿若凍結成了一柄尖銳的冰劍。
然而,他什麼也沒有說,冷笑甩袖,大步離去。
人世間最無情的拒絕,便是沉默。
阿木爾臉色發白,咬著下唇,心臟像被鋼針穿透,疼得窒息。
她以為自己是有機會的,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有機會的。
可枯等到如今,她總算悟了自從那個女人出現在他的生命里,她就再無機會。這個男人就像中邪一般,為了她不顧三綱五常,為了她廢黜六宮,為了她不惜與滿朝文武為敵更悲哀的是,就是這個對別人一心一意的男人,不給她半分溫暖,不給她半張好臉,她仍然喜歡他到了心坎里。
「死心了」背後,是東方青玄冷冷的聲音。
阿木爾回頭,看著他清越的面孔,「你都看見了」
東方青玄輕笑,「是,看見了,你摔得很狼狽。」
阿木爾眸子一紅,眼眶裡,大滴大滴的淚水滑下,「你看見了,為何不肯出來為我說話,不肯扶我一把憑你與他的交情,讓我入宮做個奴婢他會同意的。」
「他不會同意。」
「為什麼」大吼著,阿木爾有點歇斯底里。
「因為我不是他爹。」東方青玄開了個玩笑,唇角的妖嬈之氣,更顯俊美,「再說,就算我是他爹,也阻止不了他。」
「哥哥嗚。你們嗚,你們」
東方青玄微微抿唇,看著她淚流滿面的臉,一步步走近,駐足在她面前,審視了好一會才遞上一張潔淨的帕子,緩緩道,「阿木爾,你若不摔痛,又如何清醒我早提醒過你的,不要自取其辱,你偏生不聽,怎能怪我」
阿木爾滿臉淚痕,「哥哥,連你也不能理解我」
東方青玄不回答,定定看她梨花帶雨,「唉,跟我回兀良汗吧。」
「不」阿木爾拼命搖頭,淚水滾滾落下,「我這輩子已經是這樣了。他在哪裡,我便要在哪裡,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他面前便是,從此,從此只能做他的皇嫂,我也要留在大晏京師哪怕遠遠看他一眼,我也要留下。」
東方青玄沉默,好一會兒,擺袖,優雅轉身。
「隨你自作孽,怨不得人。」
看著他的背影,阿木爾的世界終於崩塌了。一種無望的悲苦,冷得她漸身滿是涼意。嗚咽著,她緊緊抱著雙臂,大喊,「阿木古郎,你站住」
東方青玄站住了,卻沒有轉頭。
阿木爾問他,「阿木古郎,還會不會幫我」
東方青玄輕輕回答,「不會。這是最後一次。」
阿木爾身子猛地頓住,一顆心臟像是凍僵了,嗓子眼兒里如同被痰氣堵住,吐不出,咽不了,每一個毛孔都在喊痛。若是她沒有了哥哥,該怎麼辦若是失去哥哥的庇護,她還能如何活她沒有親人了,阿木古郎是她唯一的親人。
死死咬了咬下唇,她盯著東方青玄的背影,啞著嗓子發笑。
「你不把我當妹妹了麼」
東方青玄緩緩轉身,臉上沒有慣常的笑容。
「阿木爾,好自為之」
他帶著嘆息的囑咐散在了空氣中,阿木爾卻久久未動。她立在原地,在一群丫頭似是同情又似嘲笑的目光里,雙手慢慢攥緊,在冬日的夜風中,脊背仿佛被凍僵成了冰柱。
「若是沒有他,我活著又有何意義縱有榮光萬丈,其實也只是一個寡婦,寡婦」
次日是小朝會,做皇帝的,尤其是勤政的皇帝,也得守時。趙樽早早起來洗漱完,去冰室看了一眼夏初七,便急匆匆去了奉天殿。換往常沒有大事時,常著朝會的規矩走個程序,有奏本的臣子便上前奏事,沒事可奏的就在班列里開小差,和學生上課走神差不多。
但今兒每個人都神采奕奕。
南北同時再起烽煙,大家都想看新皇要如何處置。趙樽穩坐龍椅上,看著殿裡一群炸不軟的老油條,面無表情地問,「北方鬧匪,南方鬧叛,百姓也在鬧糧荒。不知諸位卿家,可有良策」
一般來說,臣子們總結了法子,竊竊私語的討論一會兒,便綜合上前奏報。或是有獨倒見解的臣子,便自領功勞,向皇帝獻計獻策,以示對得起那份俸祿。可今兒討論半晌,也無人出列,兵分兩北,對如今的大晏來說,討伐無力,顧了頭,便顧不得尾,實在難辦。
淡淡掃了一圈臣工,趙樽望向靜默的夏廷贛。
「老國公,你怎麼看」
夏廷贛略一思索,出列抱笏道,「老臣以為,事有輕重緩急之分。北方鬧匪之事,與北狄戾氣有關,可想法子先行安撫,等緩過勁來,再回頭收拾。而南患其實才是朝廷極不安定的因素。必須派兵討伐之,方能固國安邦,平息流言。」
流言是什麼流言,眾人皆知。
朝廷雖然詔令說建章帝死了,還為他大為了喪事,但民間仍是傳得沸沸揚揚,說他在早已離宮生還,還在南邊組織了舊部,要打到京師來,與趙樽再起干戈。不僅外面,眼下,便是宮裡也有人私傳,說建章帝其實是與顧貴人一起離開的。若不然,顧貴人哪裡去了
流言雖是流言,但總有人會信,便是這朝中臣工,也有相信的。他們信了,心便會浮躁,對趙樽的忠心,也就會打折扣。
看了看班列里的眾臣,趙樽牽了牽唇角,「老國公所言有理。」說罷,他緩緩看向班列右側的武將,如同點將似的那麼一掃,不待開口,陳景便穩穩從中出來,端正地往前三步,抱住拳頭,單膝磕地。
「陛下,末將願領兵往南,討伐匪逆。」
陳景說罷低下頭,沒有再動彈。
「陛下,末將也願前往討逆。」
班列里,晏二鬼也站了出來。
「陛下,末將等也願前往討逆。」
接著,又有幾個武將紛紛出列,表示決心。
而這些人,基本都是他從晉軍中提拔上來的。
趙樽微微眯眸,沒有馬上回應,只是看著殿內的眾臣,似在思考。新朝初定,在這奉天殿裡的南晏股肱之臣里,到底有多少是忠於他的,能一心一意為朝廷做事的,其實趙樽還未完全摸清。這些人都太圓滑了。
但如今,南征原是一個刷功勞的大好事,做為武將,本就應當自告奮勇上前殺敵,那些不吭聲兒裝聾作啞的人,只有兩類。一是貪生怕死,二是事不關己。第一類養不得,第二類容不得。
一念至此,趙樽抬了抬手。
「廣武侯智勇雙全,乃當朝虎將,前往平亂再是合適不過。如今,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