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節
見了她,他眼珠轉了過來。可剛張了張嘴,還未及回答,便再一次暈了過去。趙如娜睜著一雙驚恐的眼睛,僵在了那裡。耳朵里「嗡嗡」直響,脊背上冷汗直冒,看著身邊人來人往,看著太醫們忙前忙後,腳上卻虛軟得無力站立。
「長公主」綠兒趕緊扶住她,「您先去那邊坐坐。」
「不」趙如娜虛弱地抬了抬手,「我在這看著他。」
「您在這做不了什麼。」
「誰說的」趙如娜看著奄奄一息的陳大牛,摸了摸頭上他臨走時親手戴上的髮簪,無力地笑了一聲,「都說定安侯懼內,不是嗎我在這裡看著,他才不敢去死。」
她是長公主,這裡就她最大。
她不樂意走開,誰又能奈她何
在搶救的過程中,她就一動也不動,站在離床三尺的地方,微垂的眸子,看不出悲苦,隻眼睫毛顫動間,隱隱可見一抹絕決的悲苦。
幸而太醫院裡的人都是有數年行醫經驗的醫者,幾個人碰頭合計一陣,扳開陳大牛的嘴巴,用筷子卡住,用生油、金銀花、黃梔子、茅根還有豬血為他灌服,折騰了足有一個時辰,才總算消停下來。
「張太醫,他怎樣了」趙如娜手足僵硬,聲音竟哆嗦一下。
張太醫是太醫院裡最擅長解毒的千金妙手,看著趙如娜急切的樣子,他花白的鬍子抖了一下,緊張得抹了一把汗,方才訥訥道:「回長公主話,侯爺所中之毒名為鉤吻,此物劇毒。可迷走神經,刺激心肌,若非救治及時恐怕這回難保一命。」
頓了一下,他又道,「可眼下命未護住,但侯爺」
趙如娜看他臉色有異,心裡不免發冷。
「如何,你快說」
張太醫額頭直冒冷汗,「恐是對身子有所損傷。」
趙如娜冷了聲,「此言到底何意」
張太醫搖了搖頭,目光有些閃躲,「還不好說。每個人對鉤吻毒素的反應不同。如今只盼侯爺能早日醒來,便是萬幸。」吁了一口氣,他垂下眼皮兒,樣子是想開溜,「老臣這便下去開個方子,一會熬湯為侯爺灌服。」
張太醫下去了,屋中眾人面色各有不同。
鉤吻又名斷腸草,是一種千古聞名的「殺人放火」必備良藥。這種毒發作起來很快。若是陳大牛行杖刑之前服用,不會等到那時才發作。故而很容易推斷出,那鉤吻之毒應當是陳大牛挨了軍棍之後,皮肉開裂,毒從軍棍上傳入肌體,導致他中毒的。
「長公主殿下」看著趙如娜通紅的雙眼,一直沉默著在邊上的顧懷,突地皺了皺眉,走上前去,低聲勸慰一句,「侯爺貴人貴命,不會有事的。您節哀」
趙如娜面色一變,猛地抬頭看他,「你說什麼」
「我是想勸公主」
「閉嘴」不等顧懷說完,趙如娜壓抑到極點的情緒便暴發了。向來溫雅的她,說話一直細聲細氣,這一次,真是難得的發怒,語速亦快得驚人,「你是想他死嗎什麼叫節哀顧太醫若是連人話都說不好,就不要隨便張嘴。不張嘴,沒有人當你是啞巴。」
「長公主」顧懷見她如何關心陳大牛,心裡一沉,便想要申辯。
「讓你閉嘴沒聽見」趙如娜剜他一眼,打斷了他的話,耍著長公主威風,一拂袖便走了開去,不再多看他一眼,只吩咐緊張得一直搓手的周順。
「趕緊備車,把侯爺抬回侯府去醫治。」
周順剛應了一聲「是」,那坐在案幾邊的張太醫眉頭就打了一條褶皺。
「長公主殿下,侯爺仍在昏迷,留在太醫院裡,有臣等醫護是最好的。」
「不必了。」趙如娜冷著臉,並不解釋,回頭看向周順,「抬人。」
周順「噯」了一聲,屁顛屁顛的下去了。
孫太醫寫方子的手頓住,隨即長長一嘆,不再說話。
自打趙綿澤繼了帝位,這趙如娜的身份便水漲船高,不可同日而語。但她平素為人謙遜,極少擺公主架子,如今這樣一發威,再也無人吭聲。沒多一會,馬車便準備好了,周順幾個抬著尚未甦醒的陳大牛上了馬車。
趙如娜提著裙裾,跨上馬杌,瞥向綠兒。
「去魏國公府里,請七小姐。」
綠兒心裡一喜,眉頭打開了,「噯,奴婢這便去。」
對於如今的趙如娜來說,陳大牛的性命比她自己的命還要緊。試想一下,打五十個軍棍都能把他打得中毒,她如何還放心把他留在太醫院裡繼續診治而且,單從醫術上來講,她最信得過的人,還是夏初七。
趙樽為了避免瓜田李下,並未跟著人群去太醫院。
今日來這裡,他並非專程為了看陳大牛挨打,而是因為趙綿澤差人傳喚說「有事相商」。故而,在陳大牛被抬入太醫院時,他只吩咐丙一跟上去,自己卻未耽誤太久,徑直入了宮中正心殿。
沒有想到,除了趙綿澤在殿內等他之外,還有一個北狄太子哈薩爾。兩個男人皆是芝蘭玉樹的美男子,一身燕閒之服,隔著棋盤入座,面帶笑意,像是相談甚歡。見到趙樽進來,趙綿澤抬起溫潤如春的眸子,唇角帶笑的招呼。
「十九皇叔來得正巧,朕正與哈薩爾太子論棋。」
趙樽行禮坐下,懶洋洋地揉著太陽穴,「想不到哈薩爾太子,也是博弈高人」
「不敢當,不敢當。」哈薩爾朗聲笑道,「本宮素來仰慕中原文化,少年時曾在南晏遊歷多年,不僅熟悉南晏的山山水水,對這棋道也悟得一二。可皇帝陛下這一局棋,真是難得一見的精妙之局,實在罕見,今得一觀,甚幸,甚幸。」
說到此處,他有意無意的瞄了趙樽一眼。
「只不知到底是何方高人所布」
趙綿澤緊抿著唇,並未回答。趙樽眼波微動,卻答非所問。
「定安侯在奉天門外出事了,陛下可知」
趙綿澤點點頭,面上並無太多波瀾,「朕剛接到消息,已命人去了太醫院。」
趙樽淡淡撩他一眼,似是也不怎麼在意陳大牛的傷情,目光若有似無的落在棋枰上,隨口問道:「陛下還在思量這棋局呢仍不得破」
趙綿澤目光一緩,落在他臉上時,像是在笑,可那笑意卻未達眼底。
「十九皇叔一直喜好博弈,為何獨對此局沒有半分興趣」
趙樽黑眸微微一涼,面無表情地回答:「過往之事,記不太多,對棋也是如此。」
「呵呵。」趙綿澤目光挪開,再次停留在棋枰上,聲音略有一些笑意,「今日朕找十九皇叔和哈薩爾太子過來,是為過幾日的射柳之事。另外」遲疑一下,他的聲音不大,卻足夠一語驚人,「也是為了梓月皇姑的終身大事。」
趙樽目光微閃,與哈薩爾的視線在空中交錯擦過,皆未說話。只聽得趙綿澤猶自笑言,「北狄使臣在重譯樓被殺,影響了兩國的睦鄰關係,朕極是不安。這兩日一直在思量解決之道。思來想去,自古姻親關係最是牢靠,梓月皇姑二八芳華,溫端賢靜,哈薩爾太子貴為皇儲,乃今後的北狄君王,二人最是般配。朕有心促成這樁姻緣。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像是早就預料他會有此一說,哈薩爾眉頭微微一蹙,聲音還算平靜。
「怕是要辜負陛下的美意了,我已有意中人,此生除她之外,不想另娶。若是陛下能把她賜我為妻,自是感激不盡,北狄與南晏的邦交關係,亦是不會受到影響,豈不是皆大歡喜」
輕輕「哦」一聲,趙綿澤唇角牽出淡淡的笑。
「不知太子殿下心許何人」
「原韓國公府的郡主李邈。」
他的話轉得太快,趙綿澤微微一愣,隨即笑了,「韓國公獲罪處決時,雖說臨安公主一家四口得皇爺爺大赦,可他們在前往汝南的流配途中出了事,臨安公主與駙馬都尉皆病死他鄉,韓國公府的兩位小姐,也不知所蹤。不知太子何時瞧見了這位郡主」
提到李邈,哈薩爾眉目生波,哈哈一笑。
「偶然一見,已是傾心不已。陛下可否成全」
趙綿澤頓了頓,笑了,「若是尋得到人,自是應當。」
這一句回答得很是敷衍,可誠意也是有的。
如今北狄的使臣死在南晏,過錯一方算是南晏朝廷。所以,哈薩爾提條件的資本自是大了許多。可趙梓月的親事雖被哈薩爾四兩撥千金的推託開去,但趙綿澤顯然並未死心。不待趙樽與哈薩爾吭聲兒,又一次笑道。
「梓月皇姑早已及笄,年歲不小,也該許人了。既然與哈薩爾太子無緣,那朕便只好在射柳之日,另為皇姑擇一佳婿。十九皇叔,你以為呢」
趙樽眸子微眯,看著他,淡淡一笑,「陛下所言極是。」
他回答得太過乾脆,反倒讓趙綿澤有些吃驚。
靜默一下,他才笑開。
「十九皇叔也同意,那就更好了。射柳之日,朕便為皇姑選婿。」
夏初七沒有想到事過一天,自己又來了定安侯府。
上一回侯府老太太是假病,這一回陳大牛卻是真病。
侯府裡頭,因了定安侯中毒昏迷,籠上了一層厚厚的愁雲慘霧。
老太太向來最喜歡這個小兒子,如今他平白的遭受這無妄之災,她自然要把這筆帳算到了趙如娜的頭上,一邊哭著兒子,一邊數落媳婦兒,「兒啊你說你好端端的去,怎就不能好端端的回這都是作的什麼孽啊,俺老陳家咋的就惹上瘟神了啊」
一把鼻涕一把淚,老太太吸著鼻子,泣不成聲。陳大牛他嫂子也在邊上煽陰風點鬼火,恨不得把趙如娜給生生撕成八塊。屋子裡一陣低低的嗚咽聲,只有趙如娜一人沒有表情,更是沒有哭。她一聲不吭,沉默地坐在床沿,一張雪白的臉蛋兒上,兩隻眼睛都深凹進去,彌散出一抹濃濃的悲傷。
「兒啊你若有個三長兩短,娘怎麼活得下去啊俺的兒啊娘要是早曉得會有今日,那會子哪怕是去死,也要把你拽回青州府去,不留在這裡受妖精迷惑,無端端斷送了性命」
眼看這把火又要燒到趙如娜的身上,門口卻傳來一道笑聲。
「老太太這罵起人來,中氣十足,看來病是好了呀」
一聽這半譏半諷的聲音,屋子裡便靜默下來。
尤其是曾氏,不僅閉上了嘴,還情不自禁的縮了縮肩膀。
夏初七瞥著她,語氣尖酸,無半分客氣。
「咦,嫂子也病了發癲癇」
曾氏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期期艾艾道,「俺沒有。你趕緊給俺大牛兄弟瞧病吧,辛苦你了,又跑一趟。」
夏初七陰陽怪氣的冷笑一聲,領了晴嵐和鄭二寶進來,大剌剌往床邊兒走,一邊走一邊道,「這世道,欺軟怕硬的主兒見多了,卻真沒見過欺得像你這般白痴的。不知道人家是長公主啊不知道分分鐘都會要你的腦袋虧得你披了一身光鮮的人皮,滿肚子怎麼藏的都是污穢」
聽她這般嘰歪,屋子裡的氣氛更是緊張萬分。
人人都不敢惹她,只趙如娜輕「咳」一聲,偷偷朝她擠眼睛。
看了看趙如娜,夏初七「恨其不爭」地扯了扯嘴皮,帶氣兒的拂她一下。
「你啊邊上去。」
趙如娜哭笑不得,輕輕挪開,「行,姑奶奶,你息息火。」
夏初七剜她一眼,坐在床前繡凳上,為陳大牛把著脈,面上情緒明明滅滅。
「那太醫說得沒錯,是中了鉤吻之毒。」
「可有解」趙如娜緊張得手心都是冷汗。
夏初七眉頭緊蹙著,看著她搖了搖頭,「無解」拖長聲音,她眼見趙如娜面色發白,嘴唇都嚇得抖了起來,方才莞爾一笑,眨了眨眼,「傻瓜,逗你玩呢。有我諸葛小神醫在,哪裡有解決不了的疑難雜症」
趙如娜鬆緩了一口氣,嗔怪的笑。
「你這性子真是,這都急死了,你還在開玩笑。」
「正是因為急死了,所以才要開玩笑嘛。」
夏初七嘆了一聲,撐著粗碩的腰身,出去寫了方子,交給綠兒去抓藥煎熬了,這才把趙如娜拉過來坐下,笑得臉都開了花,「得了,美人兒,不要愁眉苦臉的了,大牛哥會沒事兒的。相信我。」停頓一下,她看著趙如娜臉上的愁雲,又嘟嘴一樂,「只不過,這事一出,你婆家又得擠兌你了。」
「擠兌便擠兌吧。」趙如娜微垂著眸子,「婆婆天生便會擠兌兒媳婦的。」
「噗」一聲,夏初七笑不可止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得了吧你。不是我說,娜娜,一個人性子溫順是好的,溫良恭謙都是美德。可一味謙讓,人家便會騎到你頭上來。這世道,弱食強肉,就這麼簡單。你若是聽我的,沒事就耍耍橫,你看他們怕你不怕」
趙如娜被她的言詞逗笑了,「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耍什麼橫虧你想得出來。」
「嘿嘿這不是教你麼」夏初七也笑了。
「行了,七小姐,奴婢知錯了。」趙如娜玩笑一句,眉頭又一次蹙了起來,「楚七,侯爺他真會沒事嗎那太醫院的孫太醫說鉤吻之毒,實難清除。」
「真的,千真萬確的真」夏初七拍著胸口打了保票,似是又想起來什麼,「娜娜,說來鉤吻乃是劇毒之物,若是有人誠心要害大牛哥性命,何必這般做派把毒放在軍棍上,一點一點滲入體內,見效極慢。若是直接吞食,定是活不成命了。」
「你的意思是說」趙如娜目光滿是狐疑。
「我可什麼都沒有說。」夏初七嘿嘿一樂,「要不然就是那人想不出沒有更好的法子,或者沒有別的法子能接近他。要不然此事就沒有咱們以為的那樣簡單。」
「表妹說得對。」
這時,一道清越的嗓音傳入耳朵。
等夏初七回頭看時,只見元小公爺邁著優雅的步子,緩緩步入屋內,一張風流倜儻的面孔上,斜挑的丹鳳眼璀璨如同星辰,端得是難得一見的俊美男兒。只可惜,他脖子和臉上有好幾條長短不一的淺淺抓痕,看上去有些滑稽。
夏初七哧的一笑,「今日一見,表哥別樣風采」
「見笑見笑」元祐不太正經地笑著,漫不經心地坐了下來,先詢問了一下陳大牛的情況,方才告訴夏初七道,「表妹,方才聽你那麼一句,我便想到了一件事。你說巧不巧,那應天府衙的仵作在驗屍之後稟報,重譯樓里死的那個巴布,也是中了鉤吻之毒」
「也是鉤吻」夏初七訝了一聲。
「對。」元祐重重點頭,「也是鉤吻。」
夏初七眸子微微一眯,心裡暗自吃驚。
不過短短兩天時間,一個重譯樓,一個奉天門;一個北狄使臣,一個南晏重將;一個死,一個傷。若說這中間有什麼聯繫,似乎有點兒牽強。若說這中間毫無關係,仿佛又隱隱有那麼一點點貓膩。
如今北狄與南晏正處於和談的關鍵階段,和與不和,對於整個天下的局勢來說,都極是敏感。故而,這一次,殺害北狄使臣從而影響兩國和議的事兒,有很多人或很多國家都有可能來做。但毒死陳大牛,在軍棍上使壞,似乎就有一點說不過去了。
當今天下,除了北狄之外,大晏的周圍還有數個小國,比之大晏的地域遼闊,國力強大,那些小國土地貧瘠,國力資源相差甚遠,一向只求穩定發展。這些年由於北狄與南晏的戰爭,這些睦鄰們還算相安無事。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正是因為北狄與南晏數十年來不斷的戰事,他們才能求得偏居一隅的安穩。若是北狄與南晏就此和議,那麼這些小國的日子就不甚好過了。
欺不過強的,就欺弱的,那是人性所致。
夏初七想,那些小國也有可以蠢蠢欲動。
這是自從晉王回京時的「金川門之變」以來,京師城裡最不平靜的一段日子。
幾乎一夜之間,便謠言四起,有的說,是北狄內亂,朝中兩派各有紛爭,這才派人毒殺了使臣。有的說,是南晏趙構一派的頑固份子,不願趙綿澤得以安枕無憂,這才做下這些事。也有的說,朝廷已經下了命令,正在秘密調集各路兵馬,火速開向北狄與南晏邊境,很快這戰又要打起來了。
不過,外行看個熱鬧,內行看個引導。到底是怎麼回事,永不會有人知道。
此事的硝煙未滅,五月二十二那一天,京師城的茶樓酒肆里,又多了一個熱鬧的話題梓月公主要在射柳之日招選駙馬了。
這梓月公主是洪泰皇帝的小女兒,據說長相嬌好,又是適婚年齡,招選駙馬自是不奇怪,可在這個節骨眼上招選,即使大晏官方不說,民間亦有私自揣測,只道是為了把梓月公主許給北狄太子哈薩爾,算是南晏給北狄使臣被殺一事的最好台階。
亂世傳謠,盛世也傳謠,這種事兒無人追尋真相,只圖一個熱鬧。
民間傳得沸沸揚揚,朝廷也在籌備「射柳」。
據聞,原本端午的射柳,這一回被安排在了五月末。
好些天來,夏初七都沒有再出魏國公府,只是從梅子嘴裡,零星的聽說了一些外間的傳聞。聽來聽去,眾說紛紜,令她不免為梓月擔心,為李邈擔心。越是擔心,越發覺得這困於「牢中」的日子,實是度日如年,想想過去的漠北,想想過去的遼東,真不知比眼下精彩了多少倍。
平凡如螻蟻,尊貴如皇后。
若可選擇,若可得自由,她寧願選者前者。
孕期越來越長,趙樽卻一直未見,就這樣無聊的日子,一晃便到了洪泰二十七年的五月二十七。如今她肚子慢慢大了起來,已經不好再出楚茨院了。而陳大牛也醒轉過來,她也沒有藉口再出去。
魏國公府很美,楚茨院更是精緻。
可她真的膩味了。
她在等趙樽,一直在等,一直在等。可左等,右等,等得心思都煩躁了,他還是毫無動靜。她只是一次次的聽人說起,他與烏仁公主關係極是親密,他時常去宴賓院探望烏仁瀟瀟,他領她去了如花酒肆,他又領她去了如花酒肆,他還領她去了如花酒肆,他再領她去了如花酒肆一男一女,沒事去酒肆里喝酒,到底他要做什麼
女人的心病,都是想出來的。
她一日比一日煩躁,心裡都酸出餿味兒了,趙十九還沒來。
那一種念得到,聽得到,卻見不到的感覺,簡直抓心撓肺。她不想去想他,可腦子裡的他卻像生了根,怎麼也摒除不去。哪怕她閉上眼睛,面前也會出現他會心的微笑,或是一次打趣的貶損。每一個畫面里,都是從他那一雙眸子開始,瞧得她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出去。
這晚上,翻來覆去的折騰好一會,她氣咻咻地扯過被子蒙上臉,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窗台上,小馬和大馬的「咕咕」聲沒有了。
窗戶外,竹林里的風聲也沒有了。
夜,落入了無邊無盡的蒼穹中。
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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