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節
皇城禁衛軍。
至於錦衣衛,他倒是從未寄予過厚望。不過,在他想來,東方青玄雖然狂傲孤鷙,但未必會與趙樽聯手。畢竟他早已登極,是眾望所歸的皇帝,有洪泰帝的聖旨在手,文武百官都會服他。而趙樽乃是洪泰帝的庶皇子,即便他奪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順,篡逆奪位,大逆不道,如何堵得出悠悠眾口東方青玄那般精明的人,不會冒這樣的險。
若說他有什麼沒想到的,就是趙樽會把這大好機會讓給趙構。
趙構的身份與趙樽不同。他是皇二子,太皇太后的嫡子。
若無他趙綿澤,趙構便是名正言順的皇帝人選。想秦王趙構早有野心,又蟄伏這麼多年,一旦得了趙樽的親口許諾,自是知曉「事不宜遲,成敗在此一舉」的道理,他如今湧入皇城,必定是遣了手底下的全部人馬趕來接應。
如今的局勢,與他是大不利。
趙構已反,趙楷若也叛了他,皇城的防禦系統就會陷入整體癱瘓,整個皇城也都將不再受他的控制。而且,他如今被困乾清宮,趙樽已然切斷了他與外界的聯絡,他的消息傳不出去,外地的駐軍也不能貿然入京勤王。
這一切,看上去混雜,其實也極為清楚。
皇城被趙樽控制,南方兵馬在陳景的手裡,趙構的大軍屯於皇城,遼東還有一個陳大牛,趙樽手上有領天下兵馬的兵符,皇城一旦生變,他一旦落入趙樽之手,整個大晏的軍隊都會反盤。
趙樽的每一步,都是算計好的。
戰局勝負明顯,他已是把他逼上了絕路。
「砰嚓」
一塊受凍的枯枝,被刀劍切斷,掉落下來。
乾清宮外面,趙楷急匆匆領著禁衛軍趕到,正好看到那一朵臨空飛舞的枯枝。他目光怔了怔,手揚起,一揮,身後大批的禁衛軍就停下了腳步。甲冑森冷的人群中,一個校尉小聲地上前請示。
「六爺,為何停住裡頭正等著救駕」
「不急」趙楷遠遠看著乾清宮的方向,嗅著空氣里的硝煙味兒,嘴唇緊抿著,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一雙陰戾的眼睛,微微地閉了起來,一動也未動。
二虎相爭,不做漁翁的都是傻子。
外面局勢混亂,他貿然進入裡面,幫誰才好
他也是洪泰帝的兒子,他也是皇室血脈,他躬著身子做了一輩子為他人做嫁衣的蟬螂,為何不能趁此機會,也做一次黃雀
「六爺,那現在什麼辦」那校尉不解地抖了抖腳上的雪花,有些焦急。
冷風一吹,趙楷的聲音,便有些飄揚。慢悠悠的,他只說了一個字,「等」
「等是極好的」一道噙了笑意的聲音,從他的背後不遠處傳來。
他回過頭去,只見「踏踏」地整齊腳步聲里,一群著裝整齊的錦衣衛,也迎著風雨匆匆趕了過來。不過他們與趙楷一樣,誰也沒有急著踏入那一個正在用鮮血洗地的乾清宮,只把人馬屯於此處,冷眼看他人染血。
「六殿下今兒倒是叫本座刮目相看了。」東方青玄輕聲而笑。
趙楷看一眼他身後的錦衣衛,眉頭緊鎖,「東方大人見笑了。如今京中形勢如此,本王也只為自保而已。難道東方大人與本王的想法不是一樣呵,本王看悠閒的樣子,也不像是為了救駕而來」
「呵」一聲,東方青玄似笑非笑,妖冶的媚眼看一眼乾清宮的方向,手指垂下,慢慢撫著繡春刀,一字一句,放得極慢,「自古以來皇權之路,無一不是用鮮血鋪開的。我等身為臣子,也是不易。皇室自己人在打架,臣子如何好摻和所以」
看一眼趙樽屯在雪光下鐵甲森森的禁衛軍,他唇角的笑容擴得更大。
「姑且先等一下吧。」
兩拔人馬,分成兩翼,守在了乾清宮門外五十餘步處,誰也沒有動彈,誰也不會率先發動武力。他們都知道,在那一條用鮮血鋪就的皇權之路上,每個人都是一顆棋子,可誰也不願意做棋子,心底都有自己的滿滿盤算。
一念之間,都有可能扭轉局面,也有可以置自己於死地。
故而此時的取捨,尤為重要。他們誰也賭不起。
於他們而言,一個「等」字,最是合適。
可在這個「等」字里,這兩拔人馬之間,又在無形之中,牽制了彼此。
皇城內外的每一處,都在互相牽涉。可歸根到底,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一些老奸巨滑的王侯公卿們,無一不是把目光投向了乾清宮之內的「勝負之局」。他們都不急著匆匆站隊,都在等待一個「成王敗寇」的結果來決定自己的取捨。
乾清宮外面的僵持,並沒有影響乾清宮裡的內鬥。
只這一會兒工夫,趙綿澤的敗局,已然顯現,似無挽回之力。
「十九皇叔,好手段」他幽幽一嘆,在冷風的吹拂之下,他一襲明黃的龍袍飄然而起,皇冠下束著的頭髮,被風雪吹得略有一絲凌亂,向來溫潤如玉的面孔,也稍顯蒼白,一雙赤紅的雙目,像一頭逼入絕境的羊,但他似是不願服輸,目光深深看一眼夏初七,終是挑開唇角,冷幽幽地看向趙樽,補充了一句。
「幸而,朕從未輕敵」
他話音甫落,側頭看了一眼身後巍峨的宮殿,高高揚一下手。
「來人把忤逆不道的一干人犯押上來。」
頓一下,他聲音更厲,看向趙樽的眼,更紅。
「也好讓十九皇叔看一看,犯上作亂的下場。」
只這般一句,登時冷了夏初七的面色,還有心。
他都押了誰在裡面不待她細想,乾清宮內殿一直關閉的朱漆大門「匡啷」一聲打開了,在滿天飛揚的白雪之下,一群人一個又一個被大內侍衛反剪著雙手押了上來。他們身著薄薄的單身,拖著一雙雙光腳丫,走在冰冷的雪地上,雪沫輕飄,冷風肆虐,使得一個拖拽而出的畫面,顯得綿長而幽冷,入骨砭心。每看他們挪動一步,心底便沉上幾分。
「十九皇叔,看清楚了嗎」
趙綿澤聲音涼涼的,似是不屑於看那些人,只冷眼看趙樽。
「晉王府的家僕,一共八十九人。」
洪泰二十六年,趙樽在陰山「過世」之後,晉王府的僕役丫頭大多都被田富遣散歸家了。後來趙樽還朝,又陸陸續續回來一些,約摸有百數之眾。不過,相對於晉王府的規格來說,百數之人也是極少的,如今押來的這八十九人,大抵便是晉王府的忠實僕役了。他們同時被捆綁著,瑟瑟跪在雪地之中的樣子,悲嗆無比。
僕役的領頭之人,正是晉王府管家田富,他垂下了頭。
「爺,你不必管奴才們,奴才們死不足惜。」
趙樽冷冷看著他,手上的劍身滴著鮮血,被冷風揚起的袍角,肅殺凜冽,一襲黑色的大氅上激盪著高高飛起,在白雪銀光之下,整個人仿若地獄之神,聲音冷厲無比。
「為何不走」
他的話是對田富說的。
在兵變之前,他早就吩咐過田富,等他領著「十天干」從湯泉館的密道離開之後,就把晉王府的僕役全部撤離,由元祐的人拖著謝長晉便可以。謝長晉不可能把元祐怎麼樣,但對付手無寸鐵的田富等一干僕役,卻有的是法子。
但如今的形勢,他們顯然未有聽他。
田富垂著的頭抬起,臉上略有愧疚,「爺,是老奴不好原本老奴是想,若是人都走盡了,府中還有貴客在,難免會引人猜度和懷疑,那個謝大人也不好糊弄。再說,老奴在府里待習慣了,也不想走,索性留了下來,至於他們」他緩緩看一眼與他同樣押跪在地上那一群狼狽的僕役,苦笑一聲。
「他們都是晉王府的忠僕,誰都不願走,大抵與老奴之心等同。」
田富話音剛落,一個臉上凍得青紫不均的年輕小伙子,衝口便道。
「爺,奴才們都甘願赴死,不怕他們。」
夏初七認得他,他是晉王府的車夫小方子。當年她從清崗縣赴京,便是這個熱情的小伙子接待了她,駕著馬車一路悠閃的領著她在京師城裡亂轉不過,那個時候的小方子年紀還小。一年前,他家裡已經為他娶了一房媳婦,媳婦最近也懷上了孩兒,這般留下來,落在趙綿澤之手真是作孽。
看著晉王府的人表忠心,趙綿澤溫和的面孔低沉,卻是笑了。
他看著那些僕役,聲音溫和,「你等聽好了,朕是大晏皇帝,金口玉言,絕不會反悔。只要你們誰肯喊一聲,趙樽逆首,篡位奪權,罪該萬死,便可脫罪離去,且,朕賞銀百兩。」
「我呸」小方子被捆緊的蒼白的手指抓著地上的雪團,用盡全身力氣,倒栽過身子,把雪團丟了出去。不偏不倚,剛好砸在趙綿澤繡著五爪金龍的龍袍之角,「你才是逆首,你才罪該萬死。」
趙綿澤目光一涼,「殺了他」
「殺就殺,老子不怕死」
小方子個頭小,青紫色的臉漲得通紅。可以看得出來,他並不是不害怕,相反,他其實很害怕,因為他的牙齒在瑟瑟發抖,上下兩邊敲得極狠。可他仍是沒有丟掉氣節,倔強地攥緊反剪的雙手,不肯服輸。
「好」趙綿澤道,「成全你的忠節。」
「慢著」出口的人是夏初七。她頭頂紅纓,一身甲冑,顯得英氣勃勃,即使是立在風雪堆積的陰沉天空之下,那一截纖細白嫩的脖子仍是仰得高高,語氣也是一如既往的桀驁,「趙綿澤,你就這點本事」
趙綿澤面帶嘲弄看著她,「在你心底,我永不如他,對不對」
「對」夏初七淡淡一笑,看他片刻,才道,「至少,他從沒有拿你看重的人,來要挾過你,從沒有輕賤過別人的性命,也從沒有這般無恥的搶奪他人之物,來維繫自己心底的平衡。」
「朕無恥他人之物」趙綿澤目光一眯,染上了淡淡風霜,「也可。你即已認定是他之物,是朕無恥,那朕便無恥的提上一問。夏楚,如今這些人的狗命就攥在朕的手上,你肯不肯走過來,來朕的身邊,以換他們性命」
夏初七指尖攥緊,仔細分辨著他唇角的發音,淡淡一笑。
「這樣不要臉的話,普天之下,能說出來的人不多。」
「可朕說了。」趙綿澤目有冷意,定定盯著她的臉,聲音添了一比哽咽,「夏楚,這幾年到底是什麼改變了你為何變得這般尖刻到底是什麼讓你忘了朕,戀上了他那一日,在你楚茨院的書房之中,朕細細觀看了那些畫,那些你為朕作的畫朕以為,這樣的深情相許,是不會輕易撼動的。」
慢慢的,他說著,從腰間取下一對泥娃娃,攤開在手心,然後翻轉對上她。
「你看這是什麼」
這一對泥娃娃,都是夏楚戀著趙綿澤時親手捏成的,夏初七曾在楚茨院見過。
一個娃娃的背上寫著「綿澤」,另一個寫著「楚兒。」
他們相依相偎,親密無間的姿態,宛如世間最為深愛的情侶。
輕呵一聲,趙綿澤掌心慢慢合攏,死死抓住那兩個泥娃娃,目光悲切地掃過夏初七無動於衷的臉,一字一句,說得緩慢而沮喪,「為何要這般待朕朕一心冊你為後,不計前嫌,不計較你與他苟且過,甚至不計較你為他生過孩兒,令你位列中宮,為我大晏國後,給你最高的禮遇,天下婦人最重的榮光,可你卻這般冷心絕情,竟欲致朕於萬劫不復之地。夏楚,你的心,何其殘忍」
她的心殘忍
夏初七唇角一挑,稜角稍顯冷厲,卻又帶著一抹忍不住的嘲弄。
「想知道答案」
「想。」一個字,趙綿澤有些哽咽。
「因為那個喜歡你的夏楚她已經死了,早就已經死了」
她聲音不大,卻字字冰冷。為那個立在蒼鷹山上迎著呼嘯的冷風往崖下一跳,從此斷情絕愛的女子,心底竟是抽痛一下,更覺對面前這個「深情」的男人厭惡無比。有些男人就是這樣,不喜你時,讓你滾蛋,不肯多看你一眼,當你琵琶別抱的時候,他突地感覺恐慌和危機,又伸了手來,讓你回來可人心易變,離了的心,如何還回得去
「好,她死了,死了好。」
趙綿澤自是聽不懂她話里的真正含義,冷笑一聲,高高揚起明亮的大袖,在冷風「噗噗」的吹拂之下,做出一個「殺」的動手,目光卻慢慢看向趙樽。
「十九皇叔,如今你府中的人,就在朕這裡。可你不想想錯,朕不是找你交換,只是為了給你一個警示。從現在開始,你再多往乾清宮前踏上一步,我便殺一個」
「不需你動手」一個尖銳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跪在雪地上的田富面上露出怪異的一笑,緊接著,他不顧被反剪著雙手,竟然顫歪歪地站了起來,迎著趙樽的方向轉身,看一眼他,又看一眼夏初七,端端正正地朝他們跪下了。
「爺,奴才們自知落入敵手,必將牽連於你。人人都說爺冷心冷血,無情無義,可旁人不知,老奴心底卻清楚得很。在爺的心裡,從未把奴才們當成下等人看,我們在晉王府里,過得是最好的日子,人上人的日子。這些年,老奴為你打理財務,你從未清過老奴一次帳,從未為難過老奴一次。如今,到了老奴報答你的時候了。」
說到此處,他嘴角一咬,像是吞咽什麼東西,笑容更是古怪。
「王妃當年留在府里的有毒之藥不少,老奴都一一清點過了。在落入抓捕之前,已經分發了下去。我等縱是僕役之身,也絕不讓爺為難一分。」
「田伯,你吃了什麼」夏初七驚詫的叫了聲來。
現場頓時一片混亂,可田富臉色迅速青紫,就在眾人目光爍爍的注視之下,只見他雙目突地暴漲,喉嚨一梗,大聲喊道,「晉王府家奴,管家田富,拜別晉王與王妃望晉王與王妃長命百歲,早生貴子,此生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他的聲線到了最後,已是弱不可言。待最後一個字落下,他略胖的身子「嘭」一聲栽倒在了雪地之上。只是曝瞪的雙目並未合攏,仍是一眨不眨的看著這個世界,慢慢的,一縷縷鮮血從他的嘴角、鼻孔、眼睛流了出來猩紅的灑在雪地上。
「田伯,你等著」
電光火石之間,不待眾人回神,大方子大叫一聲,學著田富的樣子,也跪朝趙樽與夏初七的方向,大聲呵道:「晉王府家奴,車夫方二狗,拜別晉王與王妃。望晉王與王妃長命百歲,早生貴子,此生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小方子瘦小的身軀倒在了雪地之中,落地的,是一朵朵鮮紅的雪花。
隨即,一道又一道的聲音,此起彼伏的響起了冷風四拂的乾清宮裡。
「晉王府家奴,典寶黃實良,拜別晉王與王妃。望晉王與王妃長命百歲,早生貴子,此生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晉王府家奴,典廚史泰相,拜別晉王與王妃。望晉王與王妃長命百歲,早生貴子,此生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晉王府家奴,儀賓王光成,拜別晉王與王妃。望晉王與王妃長命百歲,早生貴子,此生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晉王府家奴,儀衛指揮使伍英衛,拜別晉王與王妃。望晉王與王妃長命百歲,早生貴子,此生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晉王府家奴,門正江經,門副江義,兄弟二人拜別晉王與王妃。望晉王與王妃長命百歲,早生貴子,此生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人驚,雪風,風烈烈。
一個又一個的人倒下了,他們口吐黑血,染紅了一地白雪。
在這生死交匯的當兒,事發太過突然。且不論家奴們都被趙綿澤的人刀刃加身,早論他們早前服下的劇毒,一旦發作,縱使大羅金仙來也是搶救不了。
夏初七心如刀割,仿佛又回到在晉王府時與這般人相處的時光。可世間最無情的事便是現實,縱使她心有不忍,面前這一共八十九個人的生命,也不得不一個一個倒在雪地上,倒在趙樽面前,倒在她面前,也倒在趙綿澤的面前,犧牲得壯烈而偉大。
不是一個,不是二個而是八十九個。
他們的決絕驚得了滿場的人。
夏初七活了兩輩子,哭過的次數屈指可數。
可是隨著那一道道臨終遺言的祝福,她的淚水決堤落下。
這八十九個人,都是她曾經熟悉的人,熟悉的面孔。有一些,在府中曾經盡心服侍過她,有一些或許與她交道不太多,有一些甚至還曾經不喜於她,但是他們都因了一顆「忠心」,竟然願意捨棄性命,為了趙樽去死。
這樣的悲壯,在後世的社會,是不敢想像的。
白雪迎風而舞,乾清宮的院子裡,為了這悲嗆的一幕陷入了長久的冷寂。不管是趙綿澤手底下的兵卒,還是趙樽的「十天干」,每一個人都靜靜站立著,兵甲在身,刀劍垂手,面上幾乎都有著同樣的表情震撼。這是一種無畏的、無敵的、不懼任何的東西的「忠義」精神。他們的鮮血染紅了白雪,刺痛了每一個人的眼睛,也震撼了每一個人的心。
「哈哈哈」
良久的沉寂之後,在瑟瑟的風雪之中,突地響起趙綿澤的長聲曝笑。
「好,真好太好了」
趙綿澤向來溫文爾雅,很少這般放肆的笑過,可是看到地上的八十九具屍體,他卻笑了,笑聲驚得風雪更甚,笑聲打破死亡一般的寂靜,笑聲也讓地上的鮮血更為紅艷,更為悽厲,更為悲壯。
「十九皇叔,論籠絡人心,朕不及你。」
「女人,屬下一個個都背叛朕,哈哈哈。」
趙綿澤猖狂的笑著,可自始至終,趙樽的表情都未改變。只有細心的人,方能發見,就在那八十九個人倒下的時候,他握住劍柄的手在不斷下移,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握上了鋒利的刀口上,鮮血正沿著劍身緩緩落下,一滴又一滴灑在雪地之中,迅速的融入白雪,暈成一朵朵雪上落梅,卻帶著一種殺戮的冷氣。
「趙綿澤,他們死了,你還有什麼可要挾我的」
「還有什麼哈哈哈,朕自然是有的。好籌碼總得留到最後」趙綿澤似是也被那八十九具倒地的屍體刺激到了,嗓音再不如往常的溫和陽光,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股從地獄裡帶出的陰風,帶著絕一般的絕決。
「帶她們上來」
這個「她們」是誰夏初七幾乎下意識的,便想到了貢妃。
除了貢妃之外,還在宮裡的只有一個丫丫。
她微垂的手指攥緊了。她知曉,趙十九敢發動這樣的一場宮變,不可能會對貢妃沒有任何的安排。他向來是善於謀劃,運籌帷幄,怎麼可能讓貢妃和丫丫落入趙綿澤的手裡,從而要挾於他
可是,萬萬想不到,貢妃真的出來了,她被人押著,就站在乾清宮內殿朱漆的大門口,一身皇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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