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
大牛還是一名金衛軍校尉的時候,在與北狄作戰時曾經被擄過一次。北狄人抓了他,要從他口中套出情報,磨得雪亮的刀子就架在他脖子上,他還能平靜自若地啃饅頭,眼皮子都不眨。等他把饅頭啃飽了,活生生搶下刀來,單槍匹刀的殺出一條血路,搶了馬衝出敵營,遍體鱗傷卻連哼都不哼一聲。
那是趙樽第一次見到他。
他就那樣拎著一把血淋淋的刀站在營房門口。
趙樽在馬上,他下馬來,單膝跪地。
他說,「殿下,俺是不會做俘虜的,俺殺回來了」
像這種人你要威脅他實在太難。
趙樽在牢房外面站了一會兒,才讓獄卒開了門。
牢房的門有些低,趙樽個頭卻太高,他得微微躬著身子才能鑽進去。停住腳步,他看著稻草上盤腿養神的傢伙,雍容的身姿一頓,挑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了下去,淡淡戲謔。
「侯爺,牢里感覺如何」
陳大牛睜開眼,「咦」一聲,拍了拍身上稻草,嘿嘿一笑,「吃得飽」
趙樽瞥向他,冷冷一哼,「沒出息」
又是一聲樂呵,陳大牛半點兒都沒有身為階下囚犯的自覺性,湊了過來,「殿下,兄弟們都沒什麼事吧俺爹俺娘和俺哥哥嫂子,可都還好」
「你惦念他們,為什麼不自己出去看」
「殿下」陳大牛表情一變,「您是懂俺的。」
「本王不懂。」
陳大牛耷拉了下腦袋,看著他良久沒有吭聲兒。不需要多說,他也能想像得到,一場兵變會牽連出來多少事情,又將會有多少無辜的兄弟被調離或處罰。考慮了一下,他摸索了半天,才從腰裡翻出一個小小的布袋了來,皺著眉頭遞給趙樽。
「這些首飾原是那天要給俺娘和俺媳婦兒的,可」
抹了一下眼睛,他低下頭,吸了下鼻子。
「可是俺沒接上他們,殿下,您幫俺把這個給俺娘吧,就說兒子不孝順,沒能好好孝敬她和俺爹,以後,就托給俺哥和俺嫂子了」
趙樽看著他,沒有說話。
陳大牛吐出一口氣,又是苦笑,「這些年俺沒攢下什麼錢,所有的家當都在俺房間的抽屜里,沒上鎖。殿下,這些都請您替俺辦了吧。還有,俺那媳婦兒,是個沒福分的,她的身後事,俺也沒法子了」
沒有去接他的東西,趙樽淡淡說,「你那未過門的媳婦兒,葬禮是少鴻替你操持的。你爹娘都還好,只是掛念你。」
頓了一下,他看向陳大牛黑黝黝的臉。
「既然有那麼多惦念,陛下賜婚,為何不應」
「俺粗人一個,不敢高攀」
「嗯」趙樽冷冷一哼,「說實話」
「殿下,俺爹俺娘都是吃了一輩子苦的莊稼人,要娶個郡主回來供著,在家裡到底誰大俺可不想俺娘一把年紀了還要受她的氣,吃她的排頭,想都不要想俺常年在外,就想找個老實媳婦兒,能侍候俺爹俺娘的」
陳大牛聲音低低的,在這個冰冷冷的大牢里,聽上去卻帶了一種入骨的涼。想他戎馬一生,踏過漠北風沙,卷過漠南塵土,行過江南煙雨,穿過刀光劍影,一世英雄正氣,為大晏立下多少汗馬功勞,才能封侯帶爵
可如今
趙樽眸子沉了沉,嗓音也是低低的。
「你若真這麼想,那是再好不過的。大牛,菁華那姑娘,人是不錯的。」
歪著腦袋,陳大牛舔了下乾澀的唇,抱著雙臂。
「殿下您今兒是來為俺說媒的」
「爺沒那份閒心」趙樽冷哼一聲,「大牛你的心思,以為本王不知可你得想想,你父母年歲大了,整天為你操心著,不就盼著你娶妻生子你如今與陛下犟著,能犟得過他嗎陛下的性子,本王最是了解,你若不鬆口,這輩子都別想出去。」
「那俺就不出去了,這裡好吃好住的,又不用打仗,不用幹活,多好」
「頑固不化」
趙樽起身,掃了他一眼,拂袖就要走。
「殿下」
陳大牛看著他的背影,突然紅了眼睛,「俺不傻俺那未過門的媳婦兒,怎麼死的俺心裡都明白。」
回過頭來,趙樽冷颼颼剜他,卻沒說話。
陳大牛扯著嘴巴,咽了一下唾沫,看向了那牢房的木柵欄,語氣里有一絲絲哽咽。
「殿下,不瞞您說,俺那媳婦兒是個莊稼人,人實誠,沒什麼歪心眼子,雖說沒有過門兒,卻是一心一意待俺的爹娘好著」
趙樽沉默。
陳大牛扯了一把稻草,在掌中捏了捏,又一把甩開,低低說,「俺老家那邊,土地太瘦,很難有好收成。俺家沒有旁的營生,只能靠天吃飯。殿下您出身富貴,很難明白窮人的日子怎麼過莊稼人啊,就盼著收成好,才能填飽肚子。在俺老家,一袋小米就可以換一個媳婦兒。俺剛入行伍那幾年,沒銀子捎回去,聽俺哥捎信兒來說,有一年俺家收成不好,家裡沒米下鍋了,是俺那媳婦兒從娘家偷了缸里的米,大半夜的給俺爹俺娘送過去,救了俺家人的命,自己卻被她老爹捆在樑上,一頓好揍,差點兒去了半條命。俺娘說了,她就認那兒媳婦好,讓俺不能沒了良心殿下,她是個好女人,您說俺如今要是娶了郡主,俺還是個人嗎俺算個什麼東西俺還是條漢子嗎俺往後上了戰場,還怎麼在兄弟們面前抬得起頭來,那和吃軟飯有什麼區別」
說著說著,大概難過了,他一個拳頭狠狠砸在地上。
然後,緩緩的,他整個人都趴在了那干稻草上,堂堂八尺高的男兒,身子蜷縮著,硬生生地嗚咽起來。
「即便是死,俺也絕不幹這種昧良心的事。」
趙樽看著他捶過的稻草,上面有血。
趴著的陳大牛,雙肩微微抖動,下面有淚。
閉了閉眼睛,趙樽慢慢回身,蹲下,掌心握緊他的雙肩。
「大牛,人得學會迂迴。硬頂硬不是大丈夫,那是傻子。你以為陛下真拿你沒有辦法嗎你錯了他有的是辦法整治你,你爹你娘不都還在京師嗎」
陳大牛「嗖」的抬頭,「您是說」
趙樽目光涼涼,嘆了一聲,「你不了解陛下啊,他想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你好好想想。」
默了好半晌兒,陳大牛終是坐起身來。
「好。」
趙樽微微眯眼,卻聽見他說,「殿下,您替俺轉告萬歲爺,要俺答應這門親事也不是不成。只是那菁華郡主,只能給俺做妾,不能做俺的妻。」
「大牛」
益德太子的嫡女,如何為妾
可看著趙樽冰冷的目光,陳大牛的眸子卻像是著了火,「還有,她入門之後,必須為俺媳婦兒披麻戴孝,三跪九叩,尊為主母。要不然,俺全家人,寧願死,也不屈服。」
刑部大牢涼意深深,坤寧宮裡卻春意盎然。
夏初七給張皇后開好了方子,囑咐孫嬤嬤去御藥局取了藥回來,又仔細看過藥品,才讓她差人拿去熬了。坐了這一會子,見張皇后在榻上痛得難受,她又把銀針取出來,開始為她扎針止痛。
張皇后的肺癌已到晚期。
一痛起來的時候,能要人命。
不管夏初七嘴上說得如何狠,可她是一名醫者,她從來沒有忘記自己的本分。不管說是「毒」也好,還是「癌」也罷,她都是正正經經地按自己認為該用的辦法來治療。
「娘娘,俗話說痛則不通,通則不痛,針灸通絡、散結、化瘀、行氣,往後每日楚七都來替你紮上一紮,應該能為您緩解一些疼痛。」
「好,好好孩子」
張皇后捂著胸口,痛得面色煞白。
吸了一口氣,夏初七凝神屏息,取針,提、插、捻、轉,刺百會、內關、胸區、風門、肺俞、定喘及豐隆突,動作行雲流水,鎮定自若,全無尋常女子的溫婉,姿色也非上乘,不魅不秀,卻讓人移不開眼。
約摸半盞茶的功夫,張皇后咳嗽著點了點頭。
「本宮舒服多了。孫嬤嬤,賞」
「謝娘娘」
夏初七也不客氣,拿了賞賜,又給了孫嬤嬤一些醫囑,才在張皇后欣慰的目送下,從坤寧宮出來,準備去雲月閣瞅瞅多日未見的趙梓月。
不曾想,坤寧宮外的甬道上,趙綿澤在等她。
「景宜郡主。」
看著他溫暖帶笑的臉色,夏初七冷冷翹唇。
「皇、長、孫、殿下。」
諷刺誰不會就看誰比誰更毒。
「這裡不方便,借一步說話吧。」
趙綿澤的聲音很慢,也很暖,可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他今兒的言語之間似是多了一層若有似無的憂鬱。
難道因為皇后賜了女人,他不想對不住夏問秋了
可這些關她屁事
夏初七瞄了他一眼,雙手抱臂,不屑地笑。
「男女授受不親,我與殿下之間,無話可說。」
趙綿澤皺了下眉頭,看了一眼坤寧宮鎏金的牌匾,又看了看她身邊的晴嵐,然後目光才轉到她的臉上。
「故人相見,不必忌諱那許多吧」
一句「故人」,夏初七便明白他的意思了。這「故人」兩個字裡面,包含了太多,不僅僅是她楚七的身份,也許還包括夏楚的身份。這是表示趙綿澤他都知道了。也就是說,他這句話里,其實還含有威脅的成分。
「呵,有意思。看來不與你談,是不行了」
遙遙幾步,夏初七沖他輕盈一笑。
趙綿澤挽了一下唇,「是。」
離坤寧宮不遠,就有一處僻靜的小花園。因張皇后不喜歡打擾,這裡很少有人來。兩個人一前一後,步入了那小花園的石砌拱門。趙綿澤遣了隨身的侍衛守在外面,夏初七看了晴嵐一眼,什麼也沒有吩咐,身子一轉,大步走了進去,就坐在園中亭子的石凳上。
「想說什麼說吧」
「阿楚」
趙綿澤緩緩坐在她的對面,低低喊了一聲。可他的位置背著光,夏初七不太看得清他的表情,只是那聲音太柔和了,柔和得像是見到許久不見的情人,讓她怔愣一下,才回過神來,警愣地挑高了眉梢。
「殿下,您在開什麼玩笑呢」
「你不必緊張。」趙綿澤看了一下周圍,聲音更是緩了許多,「這附近全是我的人。」
聽了他的話,夏初七若有若無的哼了聲。
「你看我的樣子,像是在緊張嗎」
趙綿澤沒有回答,喉結梗了一下,仍是盯著她。
「你在怪我」
「這話從何說起」
「夏楚。」趙綿澤皺著眉頭,兩個字吐得很清晰,「我找得你好苦。」
他這聲音聽得夏初七莫名其妙。
要不是知道他與夏楚的前情,她一定會以為是他想念了自己很久似的。那語氣里的傷郁和難過,真切得讓她完全讀不出這個人內心的真實。可不管他怎麼想,這種事兒,她能承認嗎承認了,她與趙樽之間哪裡還有可能
扯著唇,她笑得很邪。
「殿下,我實在不曉得你在說什麼。」
「你知道的。」趙綿澤看著她的臉,看著她半是譏諷半是嘲笑的眼神兒,心臟莫名其妙地抽緊。遲疑了一下,他慢吞吞的從懷裡掏出一個香囊來。
「這個是你的吧」
夏初七看到那東西,愣了一下。她記得在青崗縣時,東方青玄第一次審問她,拿出來的就是這個香囊。當時,他想要讓她承認自己的身份,可後來那個香囊就被他拿走了,她再也沒有瞧見過。如今香囊到了趙綿澤手裡,可以解釋的理由只有一個東方青玄給了他,並且告訴了趙綿澤她的真實身份,想要逼她就範。
卑鄙啊東方妖人
想到這個,她心裡有些不舒服。
雖然她往常也不待見東方青玄,可她向來喜歡長得帥的男人,覺得他長得那樣好,功夫那麼高,人也還算仗義,雖然敵對吧,卻也沒有真做過什麼害她的事,不僅如此,他還救過她的命,也不至於把他恨入了骨子。
可如今想想,那是真恨呀。
他不同意替她保密,不答應她也就是了。為什麼那天晚上他明明答應了,結果卻干出這種事兒來
暗暗磨著牙齒,她微微一笑。
「不好意思啊,什麼玩意兒我不識得。」
趙綿澤看著她,笑了一下,「你不識得不要緊,我識得就好了。這個香囊是你繡的,原是要送給我的,可我後來還給了你,你便一直帶在身上。」
「所以呢你想怎樣」
夏初七諷刺的笑,撩著唇邪邪的看他。
趙綿澤沒有馬上回答,只是把香囊小心翼翼地塞入了自己懷裡,突然一嘆,「這件事,我還沒有稟報給皇爺爺知曉,你放心好了。」
夏初七又是一驚。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夏楚。」趙綿澤又喊了她一聲,俊朗如仙的面上,那一股子溫暖的味道,混合著園子裡淡淡的霧氣,讓他整個人看上去並不真切,「以前的事情,我有錯,你也有錯。如今既然你回來了,我們彼此各退一步,好嗎你做的那些事我都可以當成不知,你跟我回去。」
跟他回去
哎喲喂夏初七抬起手來,敲了敲腦袋,覺得這廝是不是腦子長毛了他在想什麼呢當初說拋棄就拋棄,如今說要她回去,居然說得這麼輕鬆
老實說,如果換了以前那個痴情單純的夏楚,見到這麼情意綿綿的趙綿澤,只怕會感動得撲到他的懷裡大哭一場訴說衷情吧
可她夏初七什麼人
天生是一個心硬的主兒,這輩子最瞧不上負心郎。
「殿下,我雖然不是夏楚,不過你與夏楚的事情,我卻是知曉一二。所以,有一句忠言,希望殿下能聽得進去,有些東西它錯過了,就是錯過了。這世上,最不可挽回的就是過往。誰他媽沒事兒吃了撐得慌,一輩子都杵在那兒,原地等著你回來呢做夢呢吧」
「夏楚」
楚毛啊楚聽不懂人話。
夏初七心裡暗罵,臉上卻難得的端莊,「好了,殿下,我要走了,您是準備告訴皇上也好,是準備怎麼辦也好,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我很快就是晉王妃了,希望你不要做出什麼影響叔侄感情的事才好。」
說罷她起身,扭頭就走。
趙綿澤一愣,狠狠抓住她的手腕。
夏初七低頭看了下他的手,「呵」了一聲,抬起下巴,譏諷道,「要做什麼搶人啊」
趙綿澤沒有回答,只是喊她,「阿楚」
夏初七眯了眯眼,不解地看著他,與他視線對視著。看著他的眼睛裡,慢慢的,慢慢的,一點一點浮上一層若有似無的郁躁來。
「我不會允許你嫁給十九叔。」
「憑什麼」夏初七高昂下巴。
「你是我的妻子。」
妻子夏初七心裡狠狠一酸。
可她曉得,這情緒不是來自於她自己,那心窩子裡涌動出來的不安分,全是因了那個夏楚。
閉了一下眼睛,她靜了靜心,才抬手反捏住趙綿澤的手,在他詫異的神色里,一根手指頭,又一根手指頭,慢慢的掰開他,抿著嘴輕輕一樂。
「殿下好生痴情,只是不知道,如果我真是夏楚,你讓我做了你的妻,你的秋兒又該怎麼處理才好」
趙綿澤面上有些難堪,咬了下唇。
「你是妻,秋兒她只能是妾了,我也只好對不住她了。」
「噗」一聲兒,夏初七笑了。
「得了,幸好我不是夏楚,要不然聽了這話,我得被活生生氣死不過。看我做什麼與你開玩笑而已。殿下,其實你想想,你又何必這麼執著呢,你與側夫人感情那麼好,兩個人恩恩愛愛,不就到白頭了嗎孩子會有的,把我配的藥吃著,早晚的事兒而已。你又何苦橫生枝節」
何苦呢
趙綿澤看著她,不知道怎麼回答。
夏初七哂笑,「好了,我走了,免得被人看見了閒話。」
「站住」
趙綿澤再一次固執地抓住她。
「怎麼要動武」夏初七冷笑。
趙綿澤目光一涼,咬牙切齒,心裡生出一股子惱意來。很恨,很恨,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恨什麼,只是另一隻緊緊握著的拳頭,指節已然泛白。
「除非,你親自告訴皇上你要毀婚。」
狗屁
她親自去說了,她毀的就不是與趙綿澤的婚事,而是與趙樽的婚事了。看著面前這個溫潤如玉斯文守禮的男人,夏初七心下懊惱,卻是笑開了。
「好啊,這個好辦。」
她緩緩衝趙綿澤露出一個微笑。
「除非我死,你把我的屍體抬進去,嘻嘻」
「你不要逼我。」
「逼你又怎麼樣了」夏初七抬起下巴,說得輕鬆,心裡卻緊張得在打鼓,「有本事你就這麼做,殺了我便是。」
趙綿澤看了她半晌兒,才幽幽地說,「如果我是誠意想要娶你,你也不肯嗎」
「對不起。」夏初七抬頭,眼睛裡全是笑意,「我是景宜郡主,未來的晉王妃,你的皇嬸兒,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殿下你行行好」
趙綿澤面色很是難看,「你不會如願的。」
「咦,你這話說得真是好笑。」夏初七微微揚起嘴角,笑得有些邪,有些歹,「殿下你這是看上我了還是缺女人了只可惜,就算你瞧得上我了,我也未必瞧得上你。在我這裡,你就不要想討到什麼好了。我不愛繞彎子,明說了吧,我恨你,我討厭你,我看到你就噁心,讓我嫁給你,下輩子投胎轉世你都沒有機會。懂了」
趙綿澤面上晦澀,抓緊了她的手。
「夏楚,你就這麼恨我」
他想不通這個女人,她不是很喜歡他的嗎她不是為了他什麼都可以做嗎為什麼如今他都給了她機會,她卻不願意了
越想越氣,他心裡的恨意飆升起來,覺得噁心死她了,厭惡死她了。厭惡她的自以為是,厭惡她的與眾不同,厭惡她的一舉一動,厭惡她笑時唇上掠起的梨渦,厭惡她的一切一切
狠狠閉了閉眼睛,他厭惡了許多,最後卻發現。
其實他最厭惡她的地方是她厭惡他。
「夏楚」趙綿澤喉嚨梗了一下,「我從來不想針對你,以前的事我說過。我有錯,可你呢你怎麼做的憑什麼你要恨我」
「咦」了一聲,夏初七抬起下巴。
「我恨你了嗎」
「你恨。你的眼睛告訴我,你恨我。」
眼珠子亂轉幾下,夏初七剜他一眼,笑得極邪,「這樣啊那就證明殿下你有太多可恨之處唄。我腦子不想恨你,卻管不住自己的眼睛。這個,不會也有罪過吧」
趙綿澤面色青白不勻。
看著她張揚的表情,心裡又是一陣厭惡。
厭惡她,更厭惡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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