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節
塵埃。能為他做主的洪泰爺還躺在乾清宮,他的來日怎樣也逃不開刀光劍影的廝殺與搏弈。
掌心中的溫熱,他給了她的女兒。
任由手扎滑落,他寂寂一笑。
「收起來吧。」
陳景猜不透他的想法。
不論太皇太后為人如何,可趙樽到底叫了她二十多年的「母親」,他對她的情分究竟怎樣,旁人永遠也弄不明白。
想到此,陳景不免緊張。他的語氣,又一次凝重了,「爺,今晚之事,是屬下思慮不周,未有顧及殿下與太皇太后的母子之情。」
「母子之情」趙樽深幽的眸子眯了眯,寒潭般沒帶一分情緒,聲音也倏地沉了下來,「能讓她壽終正寢,算是我顧及母子之情了。」
陳景微微一愕,還未有反應過來,便聽得他又冷冷道,「那份聖旨沒有找到」
「手札正是屬下尋找聖旨時找到的。」陳景朝他搖了搖頭,「依屬下看,聖旨應當還在崔英達的手上,只是不知那老閹貨放在了哪裡。不過爺,我雖不知聖旨內容,卻猜想,也許並非與爺想的一樣」
「我怎想的」趙樽涼涼看他。
陳景被他的話噎住,詫然地抬了抬眉,方才頷首道,「屬下不知。」
趙樽攬了攬懷裡仍在熟睡的小嬰兒,掌心撫在她嫩嫩的小臉蛋兒上,低低道,「如果有人在你的脖子上放了一把刀,那麼,不管那把刀是正面還是反面,或者刀口只是向著外面,你都會無法安枕的」
「懂了。」
他這會子情緒不好,說什麼陳景都只是得應,不敢觸了他的逆鱗。可他似乎對這個話題卻沒了興致,只轉眼,便岔到了別處。
「過來沒留尾巴吧」
陳景微微皺眉,「請殿下放心。」
趙樽點了點頭,沒有再多問。陳景曾經是他的侍衛長,也是他的心腹之人,他做事,趙樽又怎會不放心默了片刻,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女兒,目光巡視了好一會她粉嫩的臉頰,方才收回視線,斂眉看向陳景。
「外間情況如何」
陳景拱了拱手,大概向他稟報了一下宮中情況,隨即瞄一眼被爺當著寶貝的小東西,又皺起眉頭,「今兒夜裡禁衛軍搜查甚嚴,這會子正瘋了一般在大街小巷裡亂躥小郡主還這般小,何時會哭鬧也說不準,這樣一來,恐怕今晚不能如計劃那般送走,還得呆上兩日再說」
「她很乖。」趙樽答非所問,低頭看了一眼孩兒,又道,「但你說得對。」
這不是廢話麼
陳景嘴角抽搐一下,覺得做爹的人很詭異。可趙樽卻完全沒有發現自己的語病,只是誠心的讚美自己的女兒懂事而已。
不過,這么小的孩兒,折騰掉了阿七大半條命得來的寶貝,又未足月生產,若是任由她在暗不見天光的地底下呆上幾日,趙樽又實在有些不忍心。
得想個兩全的法子才是。
他正自思量著,外面突地傳來三道「咚」聲。那是他與丙一約定的暗號,這般聲響,代表是自己人來了。
趙樽輕咳一聲回應。
很快,酒窖高高的台階上面,一前一後走下來兩個人。讓酒窖眾人略略吃驚的是,來的人不僅有定安侯陳大牛,還有長公主趙如娜。
這是她第一次出現在這裡。
陳大牛耷拉著腦袋走在前面,像是犯了錯的孩子一般,不敢看趙樽的眼睛。趙如娜卻是笑意吟吟,手上攬了一個竹笥,裡頭裝了好些吃食和小孩兒衣物,目光晶亮興奮。
走到趙樽的面前,看著他冷寂無波的面孔,陳大牛頭皮麻了一下,偷撩趙如娜一眼,語氣支吾起來。
「殿,殿下,俺是被跟蹤的。」
「侯爺,你在說什麼」趙如娜笑著看他。
陳大牛嘴角一抽,嘿嘿笑道:「俺啥也沒說,反正殿下是懂得俺的。」
趙如娜抿緊了嘴巴,側過頭去,見他正好也在盯著自己,迅速垂下頭,咬著下唇,委屈地道,「我不過是想來看看剛出生的小郡主而已,侯爺看我的樣子,像是壞人嗎」
陳大牛一噎:「不是」
趙如娜藉機剜他,「我不是,那誰是」
陳大牛翻個白眼,「我。」
趙如娜輕輕一笑,「哦,原來這樣」
知曉被媳婦兒算計,陳大牛倒也不生氣,反倒嘿嘿一樂,湊近了頭去,壓低嗓子在她耳邊兒道,「媳婦兒,俺這般聽話,今日回家可不可以不抄寫三字經了」
趙如娜瞥他一眼,笑得眉眼微彎,「不行。」
美人一笑足傾城。
陳大牛一肚子關於「識文斷字」的怨懟,都融化在了她那一絲淺淺淡淡的笑痕里,瞬間暈頭轉向,搓著手點了點頭,「唉,抄便抄吧。只是抄不好,你也別罰俺睡地上。你曉得的,不是俺不努力學,是俺腦子不好使。」
「曉得了。」趙如娜笑容如沐春風。
若說陳大牛這個人的腦子真不好使,那絕對是假的,騙人的。他經過那般多的血雨腥風,滄桑巨變,即便為人憨直木訥了一點,但腦子絕對還是好用的。可就是他這樣的人,在趙如娜面前,再多的心機都直接付了流水。趙如娜博古通今,知書達理,可以說是當之無愧的女中儒者,吃住他綽綽有餘。
美人配王侯,文盲配智者,全天下人都在為當初趙如娜的「受辱下嫁」而唏噓,但他兩個顯然樂在其中,把這一樁殘缺的婚配活生生處成了一件天賜良緣。
他二人猶自說笑,落在旁人眼中,不免揉額嘆息。這些日子以來,定安侯懼內之名越傳越遠,懼內之實也越來越嚴重,但到底很少被人瞧見。如今一看方知原來已經懼到了這樣的地步。趙樽搖了搖頭,把懷裡的小嬰兒換了一個方向托住,動了動僵硬的身子,輕咳一聲,有意無意瞄向陳大牛。
「你兩個打算就地恩愛一場方了」
陳大牛虎軀一震,登時燒紅了雙頰,一臉無辜的嘿嘿有聲兒,只笑不答。而趙如娜一雙如同江南煙波般的眸子,微微一閃,紅著耳根子,卻比他鎮定了許多。
「十九皇叔,今日侄女未與通曉便冒昧前來,不關侯爺的事兒,侄女自會向您解釋」
「不必解釋。」趙樽唇角微掀,似笑非笑的看她,「楚七懷孕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吧」
「是。」趙如娜微微一笑,踩著細碎的腳步,搖著娉婷的身姿移到他的身邊兒,緩緩彎下腰,先好奇地碰了碰熟睡了還嘟著嘴巴的小小孩兒,方才低低道,「我知道此事比十九叔還要早。早在渤海灣被曹志行伏擊那一晚,我便知道了。」
那一晚岳醫官為夏初七診脈時說,她若是女兒之身便是喜脈。但此事跟著就被夏初七自己用「高超醫術」給駁斥了。隨後,趙如娜從沒有問過她,更沒有就此事問過陳大牛,陳大牛也一直理所當然地覺得她不知道,如今聽她解釋,竟是一愣。
「媳婦兒你為何早不說」
「你不是妨著我麼」趙如娜哭笑不得,看著他憨憨的樣子,苦笑道,「我若是告訴你,我一直都曉得此事,你豈不是夜不能寐,食不吃味,生怕我去找皇兄告了密既如此,我索性裝著不知了。」
說起「告密」,趙樽神色微微一凜。
像是想到什麼,他看了身邊佇立的丙一,沉了聲,「楚茨院的事,查一下。」
丙一點頭應了一聲「是」,沒再多言。
此事泄密泄得有些蹊蹺,但如果說是夏初七身邊的人向趙綿澤告了密,卻又不像。因為從趙綿澤的行為來看,他明顯不知有如花酒肆的地下通道。所以,丙一的第一反應,還是夏初七不小心被阿記那些侍衛發現的孕相。
話題在中間被打了個岔,但方向卻沒變。
遲疑一下,趙如娜直奔主題。
「十九皇叔,侄女今日來,是接妹妹回去的。」
趙樽微微抬眯,看著她,並不言語。
趙如娜微微一笑,「我皇兄那個人,我極是了解。他心裡生了疑,便不會輕易罷手。對你和楚七來說,如今這個孩兒」頓一下,她斂住笑容,「恕我直言,她如今是你們兩個的累贅,只會害了你們。」
趙樽抱著孩子的手臂緊了緊,眉頭一蹙。
「我的女兒,永不會是我的累贅。我自有法子護她周全」
「十九皇叔。」趙如娜輕輕一笑,「我知你心情。不過,若是楚七如今在這裡,她也一定會同意我的意見。孩兒還小,外面搜查又嚴,讓她跟著你們,實在很不方便。一不小心,不僅她會涉險,你們也會跟著涉險。但是我帶回去卻不同。」
「你帶回去他就不懷疑了」趙樽冷笑。
「我早有準備。」趙如娜應了一句,想到自己不爭氣的肚子,瞄一眼小嬰兒,聲音有些低沉,「十九皇叔曉得的,我一直沒有為侯爺孕育有子嗣。深院寂寞,去領養一個孩兒,也是應當的。皇兄即便有懷疑,也不能把我怎麼樣。更何況」
說到此處,她停住了,沒再說下去。
趙樽唇角一勾,「何況什麼」
趙如娜瞄向他冷峻的面,硬著頭皮接著說,「更何況他沒有與楚七挑明此事,便是不想聲張出去。對於他來說,這畢竟並非光彩之事,他愛著楚七,只要把這孩子送出去,又是養在我的身邊,他或許知曉了,也不會再追究。」
低呵一聲,趙樽沉下的眼神,暗如戾狼。
「菁華,你想得太簡單。」
「十九皇叔」
「不必說了,你與大牛也是不易。這樣的事情,你別往自己身上攬,我與阿七的女兒,我們為她涉險自是應當,卻不能連累你們。」
「十九皇叔,怎會是連累」趙如娜笑了笑,「其實我早就有了打算,你且聽我說來」
「我不想你與我皇兄為敵,但若是這場紛爭無論如何都避無可避,我雖不敢奢求天下太平,但好歹也要盡我所能的挽救事態,減少一點流血,減少一分殺戮。」
她說到此,她看到陳大牛擔憂的眼神兒,探手過去,握了握他的手,語氣滄桑起來。
「實不相瞞,其實此事,我已經與大牛勾通過了。今日我倆是商量好了才來的。十九皇叔,在小妹妹出生之前,我便已經告之過皇兄,因一直未有子嗣,想收養一個孩兒在身邊招弟。那戶人家我們都已經聯繫好了,今晚已經派人前去,回頭來一出狸貓換太子,自是神不知鬼不覺」
她在邊上說,陳大牛便連連點頭稱是。
「殿下,俺媳婦兒說得對。」
趙如娜哭笑不得地看他一眼,又對趙樽道,「如今整個京師戒嚴搜查,十九皇叔不可能讓她一直呆在酒窖里吧所以,由我帶去,不僅不會顯得突兀,更不會有人猜疑。而且,我的身份,也將是她最好的掩護。」她深深看著趙樽,又軟了聲兒,「十九皇叔,你信不信我會比世上任何一個人都看顧得好我會像她的娘親一樣照顧她」
最後一句話,打動了趙樽。
酒窖這樣的環境,對於早產兒來說,實在不太好。而且,即便奶娘看照著他們的女兒,怎麼也不如趙如娜親自照看著強。
他不能時時守著,找一個好的人也是好的。
遲疑一瞬,他道:「我信。」
幾個人互看一眼,都認同了趙如娜這樣的做法。如今太皇太后大行,宮中的治喪事宜已啟動,趙綿澤的聖旨也已下達,趙樽必須立即入宮去服喪。再耽擱下去,只為令人生疑。
來不及再多說什麼,陳大牛搓了搓手,接過趙如娜手上的竹笥攤放在桌面上,看向趙樽道,「殿下,事不宜遲,您把孩兒交給俺吧,俺保管把她看好」
趙樽沒有回答。看著懷裡小猴子一般的小小嬰兒,他的神色,不知不覺柔和下來。
「好。」
一個字說完,他躬身想要把孩子放下竹笥之中。可還未放下,又像捨不得一般收回手來,緊緊攬在懷裡,語氣里掠過一絲莫名的沉痛,「今日是七月十九,女兒,你先跟菁華姐姐去,在那裡等著爹娘。用不了多久,爹便會來接你,我們一家人離開此地。」
他性子內斂,個性沉穩,情緒向來不外露,在場的人,都很少見他這般悲情地啞著嗓子說話。尤其在這樣一種類似於「託孤」的氛圍之內,更是顯得氣氛晦暗。他話音一落,酒窖里的人,紛紛滯住,誰也沒有吭聲兒,只聽得見徐徐拂過的風聲和壓抑的呼吸聲。
趙如娜被他眸中的父性光彩絞住,微微一嘆,「十九皇叔,你且放心,我一點會照顧好她的。」
「嗯」一聲,趙樽再一次把孩子放入竹笥。可就像感覺到要離開親爹了一般,原本熟睡的小嬰兒「哇啦」一聲大哭出來,手腳並用,又哭又鬧的在竹笥里折騰著,哭得小臉兒上全是淚痕,臉頰上的毛細血管紅紅浮起,看上去,小小孩兒竟是傷心之致。
「閨女,乖。」
趙樽小心翼翼地探出手去,想要握住她緊攥的小拳頭。可她的拳頭實在太小,那小手,仿佛連他一根指頭都比不了。這樣的柔弱,得讓他身為人父的心腸,軟得一塌糊塗。
「寶兒」
他俯低頭,把她的手拉過來,放在唇邊吻了吻,然後寵溺地摸摸她的小臉兒,忍不住柔聲笑斥,「你這副撒潑的小樣子,倒是像極了你娘。看來,往後你爹只能是挨欺負的命了。」
看他猶自在說,趙如娜笑了笑,走過去抱了小嬰兒起來,來來回回地走著哄著,又止不住心中澀意,瞄向趙樽。
「十九叔,你趕緊走吧。若是晚了,只怕皇兄又有責備,畢竟為皇母祖服喪是大事。你且先離去,我與侯爺隨後就入宮。」
趙樽冷冷抿唇。
好一會兒,他突地走過去,緊緊抱起小小孩兒,壓入自己的胸懷之間,嗅著她身上熟悉的,暖暖的體香,一動也不動。
「十九叔」趙如娜輕輕一喚。
像是吸了一口氣,趙樽抬起頭來,聲音喑啞,「阿七說,孩兒剛出生,要注意保暖,但也不要過了,你叮囑奶娘,時不時摸摸她的脖子,若是濕漉漉的,就得減衣裳了」
「好的,我定會注意。」
「阿七說,為她洗澡時,要注意水溫,不要冷,也不要燙。每天洗完了,要在她皮膚有皺褶的地上,拍上一點那個爽身粉。」
他指了指一個錫制的小盒。
那是夏初七這一段關在楚茨院養胎的日子裡,自個兒搗鼓出來的東西,就是為了孩兒準備的。
「好。」趙如娜聲音有些哽。
「阿七還說,孩兒睡得好,才能長得高,長得快。你不抱著她睡覺,她若是哭鬧,可是抱一會兒,但不要搖晃,要為她養成獨自睡覺的好習慣」
「嗯,我記好了。」
聽著向來雍容高遠的十九皇叔,一字一句的為了女兒在碎碎念,趙如娜除了詫異之外,更多的還是感動。感動得,仿佛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從衣裳到鞋子,從吃的到喝的,等他都細細的叮囑了一遍之後,又是半盞茶的時間過去了。看他一直戀戀不捨,趙如娜實在忍不住再一次催促與提醒他。
「十九叔,來不及了。你先走,我哄睡了她,便儘快帶她回定安侯府,侯爺也會派人照看著的。」
「好。」這一聲兒,幾乎是從趙樽的喉嚨里迸出來的,「我閨女就交給你們了。來日趙樽必當厚報。」
他再一次將目光投注到哭鬧的孩兒身上。
平生第一次,他用這樣的眼神望一個人。
可也只有一眼,他便別開了臉,大步離去。昏暗的燭火之上,他脊背俊挺,身形頎長,一如既往的倜儻無雙。可就是這一個背影,卻比這酒窖里的幽幽冷風更冷,比陳景他們手上的刀刃更寒。
趙樽帶著丙一等幾個人入了宮,陳景隨後也離開了,但趙如娜和陳大牛卻沒有馬上就走。相對於別處來說,這個酒窖如今最安全。
而且,在她老爹走了之後,小奶娃像是受不住「離別之苦」,又扯著細弱的嗓子哭鬧了好一會兒,在趙如娜和奶娘的輪流誘哄之下,方才再一次熟睡過去。
「媳婦兒,咱也走吧回頭把孩子送回府,也得入宮去若不然,你哥只怕也要找你麻煩了。」陳大牛看著那般小的孩兒,再看趙如娜,眼睛也添上了一抹柔光。
「嗯」一聲,趙如娜點點頭,也不知想到什麼,眉頭一蹙,瞄向他,「侯爺,你難受麼」
陳大牛一愕,「難受啥」
趙如娜低下頭,「難道你不想要一個孩兒」
陳大牛抿著唇看她,頓了頓,喟嘆一聲,探手攬緊她的肩膀,把她和小奶娃一起拽入了懷裡,「想要啊所以哪怕生孩兒再苦再累,你也不要想逃過。這輩子,怎的你也要給俺生一個才算了事。」
趙如娜心裡酸澀,「若是生不出呢」
「生不出」陳大牛拔高嗓子反問一句,低頭看她一眼,又自顧自樂了,「一日生不出,就百日。百日生不出,便千日。千日生不出,便萬日。一輩子的時間長著呢,俺還就不信了,土地這麼肥,愣就種不出苗兒來。」
這貨人雖傻,卻是一個會哄人的主兒。趙如娜郁暗的心結,被他幽默的比喻一擊,「噗」地笑著,陰霾散去,登時回了魂。
「傻樣子。」
「誰說俺傻」
「我。」
「嘿嘿,媳婦兒說傻,那俺就傻。」
兩個人相視一眼,愉快地低低笑了起來。等了一會兒,趙如娜看一眼搖曳的燭火,拎起裝孩兒的竹笥,正準備離去,外面卻突然傳來「砰砰」的敲門聲,緊跟著,周順下來了。
「侯爺,禁衛軍要搜查如花酒肆。」
馬聲蕭蕭,人聲鼎沸。
如花酒肆的門口,一群群策馬而來的禁衛軍擺開了架勢,把整個酒肆包圍在裡面,一個個目光如炬,虎狼一般炯炯盯著他們。
陳大牛出來的時候,看了看門口被折騰的一片狼藉,心裡一激,頓時就像吃了火藥一般,惱火得脾氣大了起來。
「哪個狗娘養的,敢搜查老子的地方」
前來如花酒肆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趙綿澤的心腹焦玉。他看是定安侯,目光閃了一下,趕緊上前行揖禮。
「侯爺見諒。我等是奉命搜查」
「奉命」陳大牛哼一聲,「奉誰的命」
焦玉遲疑一下,「六爺」
「六爺」陳大牛嘴巴一撇,斜著眼冷冷道,「六爺就可以橫行霸道,欺壓俺這良家」
他是良家焦玉頭皮發麻。
不過,陳大牛這人本就長得高大威猛。他平素不發火,發火必兇狠。那些禁衛軍見他如此生氣,有眼力勁兒,趕緊扶起門口桌椅板凳示好。
「侯爺息怒」
焦玉看了一眼那些馬屁精,恭順地道,「卑職今日前來,確有要務。因接到消息說,如花酒肆里,存有大量的青州假酒。」頓一下,他壓著嗓子,湊近一些,低低道:「不瞞侯爺說,太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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