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在上 058
蘇暖帶著逐風破月朝飛雲殿走去,逐風破月的神情異常難看,死死看著她。
「主子,我背您走吧……」逐風開口。
蘇暖正想說不用,嗓子一陣腥甜,哇的就是一大口鮮血吐出來,逐風破月登時神情大變。
再顧不上許多,破月彎腰就直接把人打橫抱起來。
蘇暖不好再堅持,只好任他抱著往飛雲殿飛掠而去,一邊有些無語。
中毒的痛苦被三八屏蔽了,她差點忘了還會吐血這回事。
飛雲殿早就準備好了,葵兒眼巴巴守在宮門口,看到破月抱著蘇暖飛掠進來,連忙迎上來。
「殿下給我,你去看藥好了沒。」
蘇暖知道應該是毒發了,她感覺不到痛苦,卻能感覺到乏力和頭越來越沉重,就像是睏倦急了需要休息。
可她不能就這麼睡過去。
被葵兒扶進裡面,她直接除掉衣衫後整個人浸入浴桶中,浴桶裡面是黑漆漆的藥汁。
她整個浸入藥中,那睏倦的感覺很快就得到了緩解,葵兒眼圈紅紅的守在她旁邊強忍著眼淚:「殿下,外邊都準備好了。」
蘇暖點點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然後就是讓三八取消了疼痛屏蔽。
「斷魂」是宇文墨交給蘇錦的奇毒,目前還沒有解藥,她只有切實感覺到毒發的症狀,才能根據症狀配置解藥。
下一瞬,毒發的劇痛鋪天蓋地湧來……她悶哼一聲強行忍住,片刻後,低低出聲。
「杜仲三錢、連翹五錢……」
她斷斷續續念著,葵兒在旁邊連忙記下來……
寒鴉被綠蔥和另一名鷹衛護送者即將離宮去驛館,走過飛雲殿的時候,他停了下來,緩緩扭頭看著那邊紅色飛檐,頓了頓,他低聲道:「我能進去嗎?」
綠蔥的神情有些不自然,頓了頓便是撇撇嘴:「去吧。」
以前總說等著只鴨子落到他手裡了,要好好收拾他,可現在,真的看到他這副模樣,綠蔥又是滿心唏噓。
他已經知道了寒鴉自己吞了化功散的事情。
雖然綠蔥知道,主子需要的話,別說是化功散,就是鶴頂紅,自己也會毫不猶豫的吞下去……可他卻也清楚的知道,寒鴉的心境和他們不一樣的。
主子對他們來說一直都是主子,可對於寒鴉來說,並非這麼簡單。
他有些不敢想像,寒鴉是帶著怎樣的心情吞下那化功散的。
都要走了,見一面總歸是可以的吧……綠蔥這麼想。
可就在他們走到飛雲殿外的時候,隱在暗中的鷹衛閃身出來攔在他們面前。
「何事?」
綠蔥擺擺手:「沒什麼,有事求見主子。」
那名鷹衛看了眼寒鴉,然後就是朝綠蔥說道:「你可以進去,他不可以。」
寒鴉睫毛顫了顫,他還沒開口,綠蔥反而急了。
「為什麼他不可以進去,誰說的?」
話音落下,就聽到破月的聲音冷冷響起:「我說的!」
緩緩從暗中走出來,破月面無表情:「他已經不是我們的人了,飛雲殿豈是隨隨便便就能進的!」
綠蔥先是一愣,然後就是上前咬牙切齒低聲朝破月道:「破月你夠了,他這麼慘,都要走了,你都不讓他再見主子一面嗎?」
破月卻是無動於衷。
綠蔥頓時急了:「破月,我真是看錯你了,平時只覺得你臉臭心不壞,誰知道你這麼絕情,我……」
綠蔥正在發飆,就被寒鴉伸手按住了。
「我就是進去跟她說句話,如果她不想見我,我不會強求的。」寒鴉朝破月笑了笑。
破月的面色有些發僵,卻沒說話,轉身離開……片刻後,逐風走出來,看到寒鴉便是無奈苦笑。
「你還來做什麼……再見豈不是徒添煩擾。」
寒鴉笑了笑沒說話。
逐風嘆息一聲:「你跟我來吧。」
他帶著寒鴉和綠蔥往裡面走去,一邊走一邊低聲道:「我只能帶你到殿外,至於見不見你,要看主子的意思。」
寒鴉點點頭:「多謝。」
看著寒鴉的神情,即便是逐風也有些感嘆了。
他在寒鴉眼中看不到哪怕半點類似於憤恨和不甘,亦或是受傷之類的情緒,他很平靜,甚至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溫和。
來到殿外,殿門緊閉著……逐風揚聲開口:「主子,寒鴉來了。」
蘇暖闔眼靠在浴桶中,身邊是兩個空碗。
兩次藥喝下去,她整個人都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毒性被壓制下去了,該換方子清毒,只是她體力也消耗太大,所以不得不稍作歇息。
聽到逐風的聲音,想到小鴨鴨就在外邊,蘇暖滿心苦笑。
就著葵兒餵過來的水,她喝了一小口,清了清嗓,確定自己不會露餡了,才終於開口。
「鴨鴨……」
那熟悉的聲音響起時,寒鴉雙手驟然握拳。
他低垂下眼掩飾眼底那濃濃的不舍,片刻後,才是緩緩抬起頭來。
「我在……」寒鴉開口,嗓音低啞。
後邊,綠蔥有些難受,又覺得丟臉,索性撇撇嘴轉過身去。
寒鴉沒有出聲,蘇暖苦笑,緩緩出聲:「鴨鴨,你走吧,穆王爺在驛館等你呢。」
寒鴉的手驀然握拳,他抬頭看著殿內方向,半晌,沉沉出聲:「我來,是想告訴你……我沒有怪你,也沒有生氣……真的。」
寒鴉抿了抿唇:「我就是……不捨得你,暖暖,以後你要照顧好自己……」
殿內沒有任何聲音。
頓了頓,寒鴉再度開口:「暖暖,你別難受,我真的一點也不怪你,能幫到你……我很開心。」
從來沒說過這麼多話,寒鴉說的斷斷續續:「我真的開心,暖暖,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那我走了啊。」
說完,他緩緩轉身。
身後那扇門,從始至終都沒打開。
綠蔥低咒了聲什麼,正想跟上去,就聽到逐風說道:「我去吧,你留下。」
綠蔥也不知道該和寒鴉說些什麼,悶悶點頭轉身隱進黑暗裡。
逐風和寒鴉一起,並肩朝宮外走去……
飛雲殿內,再聽不到外邊的聲響,葵兒小心翼翼道:「殿下,他走了。」
蘇暖點點頭,深吸一口氣,下一瞬……一把扶住浴桶扭頭又是哇的吐出一口黑紅的毒血。
葵兒低呼一聲連忙過去扶她,蘇暖擺擺手,抹了抹嘴:「記藥方……」
葵兒連忙提筆。
「麥冬四錢、薄荷六錢……」
飛雲殿後一個密閉的殿內,一排藥廬架在火上,具是鷹衛親自看護。
與此同時,遙遠的大元盛京皇宮裡,通身貴氣的武后坐在窗前,看著榻上面色青黑,幾乎感覺不到氣息的元帝,輕撫著他冰涼的手低低出聲。
「阿齊哥,你放心,很快就有解藥了……我一定會救回你的,你別怕,很快……」
細細描繪著元帝的眉眼,在外總是氣勢逼人的武后,眼圈微紅,就如同每個擔憂丈夫的妻子一樣。
「等你醒來,我們的寒兒也就回來了……所以,你一定要撐住,一定不要放棄,我明日就去接寒兒……到時候,我帶他來見你啊……」
宇文府,書房內,氣氛一片凝滯。
「為父沒有騙你……無藥可解,是為斷魂,斷魂,的確沒有解藥。」
宇文化靜靜開口,看著面前的兒子,沉沉出聲:「墨兒,她如果死了,這局勢,只會對我們更有利。」
「我知道,父親,您說的我都知道……」宇文墨沉沉出聲,素來溫雅的神情卻已經難以維持。
「我只是、只是……」他閉眼艱難出聲:「不想看著她就這麼死去。」
他眼前全都是宮宴上那女子噙著淡笑,眼也不眨將那斷魂一飲而盡的畫面,那麼平靜,那麼……美的驚心動魄。
他相信有不怕死的人,可他也知道,每個人在即將赴死的時候都不會是真正的雲淡風輕。
生命只有一次,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可她就那麼毫不猶豫的,把那毒藥飲下……她才十七歲,放在尋常人家,還是個在父母膝前撒嬌,亦或情竇初開等待心上人的姑娘。
可她,卻背負了這麼多,這麼沉重的東西。
為了大唐,她親手把自己心愛的人送了出去,又自己飲下毒酒……她不是非要這麼做的,她只是為了國家的安穩,為了邊關不會有戰爭,為了百姓不會陷入戰火,可……她也不過是個姑娘。
她也會難受,也會哭的罷。
宇文墨以前一直以為,只有撒嬌柔弱的女子才會讓男子心疼,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因為一個比無數男子更堅強的女子而心痛到幾乎無法控制自己。
他知道,自己不該有這些情緒的,父親說的沒錯,這對他們來說,是百利而無一害……他什麼都知道,可就是……沒辦法做到。
片刻後,他走出書房,外邊,燕傾城站在院子裡等他。
宇文墨沉默著朝後院走去,燕傾城跟在他身後,也沒有說話,然後就看著他的步伐越來越慢……
下一瞬,宇文墨停了下來,接著就是驀然轉身。
他迅速回到自己房內,從暗格中拿出一個白玉小瓷瓶,將那小瓷瓶捏在手裡看著。
「這是,解毒丸?」燕傾城知道,宇文墨早些年有些奇遇,身邊有幾枚能解百毒的解毒丸。
即便是猜到了他可能不會眼睜睜看著女帝毒發,可燕傾城也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就做了決定。
「我去去就回。」宇文墨緊握瓷瓶大步離開。
就在宇文墨帶著解毒丸進了皇宮的時候,逐風和寒鴉到了驛館。
穆哈爾竟是親自在驛館門口迎接,看到寒鴉,便是笑嘻嘻迎上來,還客氣至極朝逐風點頭:「多謝多謝。」
寒鴉面無表情站在旁邊,看穆哈爾的眼神像是在看著一個死人,看的穆哈爾後背直冒冷氣。
逐風則是淡淡道:「穆王爺,我們陛下說了,路途遙遠,還請穆王爺早點上路才是。」
「早點上路」幾個字讓穆哈爾嘴角微抽,他點點頭:「我會的。」
說完,穆哈爾便是看向寒鴉,笑呵呵道:「這位寒……這位公子,咱們明日一大早就出發,如何?」
寒鴉眼角都沒給他一片,穆哈爾也不在意,笑的越發真誠,眼角褶子笑的擠成一團。
逐風再度出聲:「穆王爺,我們陛下的意思是,您最好連夜啟程……」
穆哈爾頓時詫異:「這麼急?」
寒鴉也是微微握拳,唇角緊繃成一線。
逐風看著穆哈爾,淡淡道:「穆王爺也知道,寒鴉對我們陛下來說很重要,也許我們陛下是怕自己會後悔了忍不住來搶人吧……」
寒鴉原本僵硬的神情又是一松。
穆哈爾微怔,看到逐風眼底的深意,隨即點頭:「好、好,小王連夜便走。」
逐風朝穆哈爾拱拱手,最後才看向寒鴉。
嘴唇動了動,他低聲道:「希望你能來得及……」
寒鴉有些不解,抬頭看去,逐風已經轉身離開,就好像剛剛那句話是他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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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的依舊晚上八點更新,凍感冒了,麻蛋,中看不中用……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