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朗讀者 032
蘇暖原本有些發冷的心，在這既想崇高又想浪漫結果有些不倫不類的一段話中變得有些呆滯……她愣在那裡，周圍一眾知青和學生也都是一愣，然後就是驟然歡呼鼓起掌來。
蘇棠面色發黑，聲音沉了下去：「搞得什麼亂七八糟的。」
說完就起身拉著蘇暖：「姐，不理他們，我們走。」
好好的一個聯誼會，搞的這什麼破事，不嫌磕磣的……可下一瞬，他卻發現自家姐姐沒動，而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看的蘇棠有些發毛，眉頭緊蹙：「姐，你幹嘛……」
他話音未落，就聽到自家姐姐朝孟遙提了提嘴角，很隨意的說道：「好啊。」
這一下，周圍人都愣住了……那幾個和安然來看熱鬧的人在知青站門口，聽到蘇暖的話，也有些愣住。
安然則是扭頭看身邊的江殷，眼裡閃過滿意。
這下，江殷就知道這蘇二丫是個多麼水性楊花的女人了吧……前腳還和那結巴知青不清不楚，轉身又答應和孟知青處對象。
她這也算是幫了蘇二丫了，畢竟，這孟知青可是有家世的……嗯，雖然她好像有印象，前世，孟遙回城沒多久，家裡就敗落了的。
不過以蘇二丫這樣的破鞋，孟遙配她也綽綽有餘了。
安然假裝若無其事轉身：「江殷哥，我們走吧……」說著，回頭看了眼，卻正對上蘇暖靜靜看著她的視線。
安然一激靈，然後又是瞬間直起脊背。
她現在有江殷，可不怕蘇二丫！
而這時，在知青站裡面的人都歡呼鼓掌的時候，牆外，裴邵已經愣在那裡了。
有一瞬間，他幾乎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她說「好」？
她怎麼會說好，她不是說，她是他對象的嘛，他們是彼此對象，要好好相處，以後要一直在一起那種。
她說過的！
她為什麼會說「好」？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蘇棠蹙眉不解：「姐，你這是幹嘛？」
蘇暖看著他，緩緩開口：「沒什麼，有什麼話回去說。」
「什麼回去……」蘇棠有些著急，就要開口，卻被身後的同學拉住。
「糖啊，我說你這是幹嘛呢，咱姐和孟大哥兩情相悅處對象，多好的事啊，難不成你真讓你姐跟那個結巴在一起啊？」
「是啊，如果是玩兒玩兒也就算了，可真要好好處對象……你自己覺得那能成嗎？」
「就是，兩人交流都是問題，你沒見過那誰說話的樣子嗎？」
一個知青故意學裴邵，面部表情誇張：「我、我、我……你、你、你……」
他那樣子逗得旁邊的人都鬨笑起來。
牆外，裴邵聽著裡面的笑聲，一張臉驟然間變得慘白一片。
他努力想聽到她說什麼，可是，在那笑聲中，沒有她的聲音……她沒有跟著笑，也沒有出聲。
裴邵全身如墜冰窟，手腳冰寒一片，就在這時，他聽到另一個聲音響起。
「哎你們猜我撞到什麼……有天晚上我從瓜田路過，竟然聽到那結巴在讀詩，讀詩，哈哈哈哈……你們能想像他讀詩的樣子嗎？我，哈哈哈哈……我不行了……」
那人說著，捂著自己肚子，一副腰都直不起來了的模樣。
旁邊一眾人也有些詫異，聲音滿是驚奇，像是發現了新大陸：「讀詩？」
「是啊，我聽他念的那艱難的勁兒，我恨不得過去替他捋捋舌頭……哈哈哈哈。」
旁邊有幾個蘇棠的同學好像覺得這麼笑話別人不太好，可是又架不住想到那個場面就有些忍俊不禁，也跟著笑起來……孟遙看了眼蘇暖面無表情的神色，回頭可有可無攔了下：「好了好了，有什麼好笑的。」
蘇暖極為緩慢的，將心裡的冷意壓下去，她看著周圍那些人，似笑非笑開口：「好笑嗎？」
那幾個人笑的正歡，根本沒看到她的面色……被她一問，再度哈哈大笑起來……
而牆外，裴邵的雙眼已經赤紅一片。
他雙手握拳，身體抖若篩糠，僵直站在那裡，腦中是她剛剛似乎還帶著笑意的聲音，問那些人，他好笑嗎？
這一瞬，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無比好笑，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個丑角一樣，自以為是的在那裡自說自話。
他信了的……他真的相信了她的，可是……現在，她卻就在一牆之隔的裡面，答應了別人的告白，然後，和一群人，一起笑話他……
笑話他那可笑的模樣，明明是個結巴，卻可笑的想要讀詩給她聽。
他想過……真的想過和她的一輩子的。
可這一瞬，他卻覺得，這世上……再沒有比他更可笑的人了。
裴邵緩緩轉身，四肢僵硬朝遠處走去，幾步走出去，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後直接跑起來……就像那天第一次完整的讀完那首詩後，他興奮的無以復加，飛一般跑到山裡興奮大喊。
他一直跑一直跑……跑到藏著那本詩集的瓜棚，他把詩集拿出來，兩手哆嗦著，赤紅著眼睛，一把將那詩集撕開，然後就是瘋了一樣死命撕扯，直到把一本詩集扯成一地碎片……
他將那堆碎紙片狠狠踩在腳下，像是在痛踩自己的愚蠢，接著又是驀然衝出去，衝出去後又猛地停下來，然後，轉身回頭，看著身後的瓜棚。
承載了他幾乎所有美好回憶的瓜棚。
下一瞬，他就撲了上去，手腳並用，野獸一般嗚咽著，將那瓜棚扯開，掀翻，推倒成一地廢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停下來，氣喘吁吁站在那裡，定定的看著那變成廢墟的瓜棚半晌……最後，轉身離開。
片刻後，一聲哭喊在山林中響起，只是「啊」的一聲後就戛然而止……卻讓人在這聲哭喊中聽出摧心斷腸的悲愴和絕望。
林中飛鳥被驚得撲簌飛走……樹葉落下，下方，一個身影抱著頭蜷縮在荒草落葉中，哀鳴顫抖宛若負傷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