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問聖僧 058
梵音去找了太華府君，說明了靈鏡落在了小妖王手中，以及小妖王的目標是想打開人界和妖界的通道，所以，他一定還會想方設法再來太華府。
他沒有隱藏是自己將靈鏡交出去的事實，迎著太華府君陰沉的面色，靜靜站在那裡不發一語。
半晌，太華府君沉沉開口：「梵音……你太讓我失望了！」
梵音垂眸，眼底深處滿是幽暗，片刻後，他緩緩道：「府君，靈鏡不可能一直被看守著，能被盜一次，便有第二次，我們守住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以後的無數次……我們都能守住嗎？」
太華府君微微一愣，下一瞬，眼底狐疑頓起：「你想說什麼？」
梵音神情平靜：「府君必定也意識到了，太華府中靈氣一年不如一年，如今，在梵音之後，恐怕再無能鎮守靈鏡的守鏡人，到那時候，又該當如何？」
太華府君面上的神情緩緩沉了下去，半晌，他看著梵音的面孔，忽然出聲：「你……不打算告訴我些什麼嗎？」
他太了解梵音，也是因此，他第一時間就從梵音的話語中聽出了潛藏的東西。
梵音之所以故意將靈鏡給那小妖王，也是為了趁機將靈鏡這個最後的隱患給毀滅了。
他們之前試了無數次，靈鏡都無法被毀掉。
小妖王既然盜靈鏡，必然有打開靈鏡的辦法，得到那時候，興許，就是毀掉靈鏡的機會。
梵音不是魯莽的人，他卻選擇了這樣一條路，那只能說明……他自己沒多長時間了。
因為他時間不多了，所以他不放心將靈鏡留下來，如果再出現不了一個新的足夠強大的守鏡人，那靈鏡就會是世間最大的隱患。
他想在自己離開前將這個隱患除掉。
可梵音為什麼會離開，除了他太華府君，他不信世間還有人能殺死梵音。
下一瞬，他就看到梵音緩緩抬手，腕上，佛枷已經和他的骨頭長在了一起。
夫君面色大變，梵音卻是一片平靜。
「我當初對佛祖立誓以身侍佛，如今卻破戒自甘墮落……」
府君已經站起來，神情怔忪：「梵音你，你……這是何必。」
這是佛祖的懲罰，執念越深，詛咒越深，必定不得善終，他……
「你就非那鳳凰不可嘛？」府君滿面無力。
若是知道梵音竟已執念至此，他當初便不會再逼迫了。
梵音輕笑了笑：「萬千罪業一人償，府君，若我還在一日，便會留她一日，若是有朝一日我……」
他頓了頓，緩緩道：「還盼府君看在梵音以往的份上，能放她離開。」
若是窮極性命也留不住，那便許她展翅翱翔，做回那恣意九天的鳳凰……
半晌，太華府君坐回座椅上，長長嘆息一聲。
分明是年輕俊朗的容顏，卻以有了沉沉暮氣。
很快，整個太華府就戒嚴了。
先是靈鏡被盜，現在又得知那盜了靈鏡的大妖要潛入太華府中打開人界和妖界的通道，放妖界眾妖來入侵人界……每名弟子都是全心戒備，生怕出現一絲疏漏，尤其是在幾個上下山的關卡處。
為了避免被大妖矇混進山，太華府已經停止接納山下山民上山祈福，一處處山門關閉，誓要將那不懷好意的大妖隔絕在外。
就在最後一處即將關閉的山門外不遠處，鳳泗與重靈對面站在那裡，重靈低著頭看不清楚神情，鳳泗則是滿臉無奈。
「別鬧了，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我們先回去吧。」
說著便是伸手去牽重靈，低低柔和道：「我向你保證，等這件事情解決，我一定稟明府君，給你一個名分……」
重靈終於緩緩抬頭看他：「當真？」
鳳泗抿唇認真點頭：「當真。」
說罷，見重靈神情緩和，他鬆了口氣，牽著重靈轉身就欲往回，下一瞬，卻發現重靈沒動。
詫異回頭，就對上重靈一雙赤紅的眼睛，聽到他開口說：「我不信你了，鳳泗……」
他搖頭：「你讓我失望太多次，我、不信你了……」
鳳泗正想開口，身後猛地多了一道氣息，他想要抽回手，卻被重靈死死握住，那一瞬……他愣住了，接著，劇痛襲來，他眼前頓時一黑。
最後的意識，他看到重靈通紅的眼睛滿是痛苦無奈，還有濃濃的瘋狂……
鳳泗轟然倒下，折月收回手，手上滿是鮮血，重靈先是一愣，接著頓時驚怒了。
他猛地撲過去一把抱起鳳泗，這才看到，鳳泗背後，一個巨大的血窟窿，鮮血瘋狂朝外涌著。
重靈頓時目眥盡裂，刷的抬頭惡狠狠看著折月：「我們說好的，只是打暈他，你……」
話沒說完，就被折月笑嘻嘻一根手指抵住嘴唇：「噓……你瞧，這不是暈了麼？」
說著，像是沒看到重靈目眥盡裂的瘋狂，他悠悠挑眉：「等我們上了太華府，他也會是我們的敵人，早點解決一個是一個，再說……」
折月眼中滿是「我很無辜」的神情，攤手道：「我也只是廢了他的修為，留他一命給你了啊。」
說著就是笑眯眯：「我很守信譽的，放心，說不殺他就不殺他！」
重靈雙眼赤紅，死死看著折月：「你……那你這個卑鄙小人！」
這一瞬，看著眼前這乖張邪戾的小妖王，重靈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低頭看著懷裡面色慘白的鳳泗，再看著對面舔食了鳳泗的血後化作鳳泗模樣的折月，他的心砰砰跳著。
他忽然有些害怕。
自己真的做的是對的嗎？
「走吧。」折月懶懶出聲。
重靈看著這張和鳳泗一模一樣，卻滿眼乖張邪戾沒有半點鳳泗那溫潤如玉模樣的小妖王，心裡不斷湧出寒意，甚至隱隱開始顫抖。
擔心折月再對鳳泗動手，重靈連忙將鳳泗藏起來，然後便是壓下眼底的情緒，跟著喬裝成鳳泗的折月一同往山門走去。
守山的弟子看到折月假扮的鳳泗，眼底閃過恭敬，卻依舊拿出一方玉石來遞到他面前。
折月眼底滿是悠然，伸出手按上去，利用剛剛吞食的鳳泗的血液，讓那玉石發出溫潤的光芒。
兩人被放行，一前一後朝山上走去……
剛上山，就看到迎面一道青色的身影悠然走來，重靈認出來，這是聖子風逐月帶回來的那隻半妖。
風逐月被府君叫去議事，青黛避嫌躲開自己一個人轉悠到這邊，就看到折月假扮的鳳泗和重靈兩人走過來。
看到鳳泗，青黛素來淡漠的神情略微柔和了些。
整個太華府對她都十分仇視，只有這個鳳泗，幾次見面時都對她很溫和友好，也沒有半分敵視或者鄙夷。
也是因此，青黛主動和鳳泗打了個招呼。
「鳳主……」鳳泗是太華府中歸雲峰的峰主，一向被弟子們稱為鳳主。
折月有些興味盎然的看了眼這個能在太華府隨意走動的半妖，心裡嘖了聲，面上卻是一片溫和，點點頭算是回禮。
雙方擦肩而過，可就在擦肩而過的一瞬，青黛卻是眉頭微微蹙起來。
她看到，鳳泗身後那隻小妖，身體緊繃，雙手握拳，像是十分緊張的樣子。
見到她有什麼好緊張的嗎？
忽然就想到剛剛對上鳳泗那雙眼睛時那一閃而過的異樣，沒來由的，心裡一動，她忽然停下來回頭看著鳳泗，緩緩開口：「對了，上次鳳主說有空了請我去歸雲峰小坐，不知鳳主何時方便呢？」
重靈頓時一僵，想要開口提醒卻又鬼使神差的猶豫了一瞬，然後就聽到折月出聲道：「改日吧，這幾日我有些事情要處理……」
話音未落，青黛手中青芒大現，已經化作一柄青劍，輕飄飄朝鳳泗刺了過去，一聲冷喝：「哪裡來的妖魔鬼怪膽敢冒充太華府中人。」
露餡了？
折月頓時挑眉，輕飄飄向後飛掠躲開，同時滿眼新奇笑眯眯開口問道：「是哪裡露餡了？」
重靈已經躲到了一旁。
他沒有出聲解釋：之所以露餡，就是因為鳳泗絕不可能對青黛發出這樣的邀請……這小妖王恣意乖張，根本不知道鳳泗的行事準則。
而這邊，眼見已經露餡，折月索性也不躲了，不慌不忙從懷裡將那巴掌大小的鏡子掏出來，咬破指尖畫了個奇怪的圖案，然後就是將那面鏡子扔了出去……
巴掌大小的鏡子見風就漲，瞬息間就變得臉盆大小，而且還在繼續變大。
即便是妖力低微如重靈，都能感覺到，四周原本平靜的靈氣瘋了一般朝那鏡子涌去，下一瞬，就看到折月在半空化作一頭黑藍巨狼，轟然落地，地動山搖中，仰頭便是一生震天狼嚎……
嚎聲響徹天地，下一刻，太華府山下方圓數百里的山脈中，野獸嘶吼接連響起。
與此同時，世間各處，那些隱匿躲藏的妖族，仿佛感應到什麼，紛紛從暗中走出來，一邊興奮的嘶吼著，一邊朝太華府的方向飛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