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相看
兩個時辰內,莫大丫把頭髮染成黑色,又做了個面膜,迅速蛻變,至少年輕十幾歲,之前是看著有些滄桑的農家婦人,現在看,終於恢復了少女的體態,實際上,她也還不到二十歲。
在現代總是流傳一句話,幹得好不如嫁的好,至少,在大吳是如此,嫁人是女子的第二次新生,若是遇見李二那等垃圾貨色,至少毀掉半輩子。
莫大丫雖然不幸,可不幸中的萬幸,她好歹是莫家女,族中嫌棄她丟臉,把她除族,卻在銀錢上沒有虧待,有銀子,至少不會餓死,將來能逃脫牢籠,還是可以期待未來的日子。
「小荷,我簡直不敢相信,鏡子裡這是我嗎?我都不認識自己了!」
莫大丫好久沒照過鏡子,只有洗臉的時候盯著水盆,每次看見自己的倒影,都會難過,悔恨,恨自己為什麼豬油蒙了心,為什麼識人不清,走到如今這個地步,怪不得別人,都是自己活該。
「是啊,堂姐,我這裡還有點,能做幾次。」
莫小荷摸了摸臉頰,光溜溜的,她非常滿意,這年代的人不注意保養,夏日太陽炎熱,被紫外線刺激,皮膚脫水老化,還有具有濃重鄉土氣息的紅臉蛋。
「這個太貴重,你還是留著自己做吧,你長的美,用這個不虧。」
莫大丫緩緩搖了搖頭,莫家秘方,定是價值千金,其中藥材難尋,不說花多少銀子,也是下了大力氣,她不能總是平白無故地占堂妹便宜。
「方子還在,只要藥材湊夠了就行。」
瓔珞知道她缺其中的兩味藥材,已經在黑市里幫著她尋了,約莫幾天就有消息,缺的兩味藥材產自南邊幾個小國,二十多年前曾經和大吳爆發過激烈衝突,戰敗以後,閉關鎖國,很少同大吳進行貿易往來,物以稀為貴,價格要高點。
鐵鍋內的雞肉傳來濃郁的香味,上面飄著蘑菇,莫小荷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有用勺子舀了一勺湯,嘗嘗鹹淡,最後點點頭。
考慮到顧崢和徐鐵頭要喝酒,她準備了三個下酒小菜,醃的辣白菜,油炸花生米和熗拌土豆絲,家裡來人,又是外男,按理說,女人是不能上桌的。
「小荷,咱們就在灶間吃一口吧,去堂屋打擾他們聊天,又不知道說什麼。」
莫大丫找出最大的搪瓷盆,盛了滿滿一大盆的燉肉,她放在灶台上,看著莫小荷,她現在有點怕生,不想見到外人。
「那也行。」
如果姐妹二人出現在飯桌上,不符合規矩,也讓人不自在,莫小荷想像一下那場面,有點類似現代版相親,不知道聊聊星座好,還是聊聊五行好,她和這群人隔著十萬八千里的代溝。
「堂姐,這盆菜還有幾個小菜,咱倆得一起端過去。」
徐鐵頭上門,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想見見莫大丫,剛才二人和泥猴子差不多,他定是沒見到堂姐的正臉。
「恩。」
莫大丫看著堂妹的小身板,怎麼吃也吃胖,還不如她這個病號有力氣,莫大丫主動端著大搪瓷盆,莫小荷緊隨其後,進了堂屋。
二人剛進門,顧崢和徐鐵頭止住了話頭,他站起身,接過沉重的搪瓷盆,給自家娘子使了個眼色。莫小荷假裝沒看見,目前為止,堂姐還有點自卑,就這樣被趕鴨子上架,有點適得其反的意思。
再者,堂姐雖說被休了,在老虔婆和李二被抓到之前,這事不算完,將來還有一番口舌官司要打,萬一堂姐和徐鐵頭好上,傳出閒話,她名聲只會更差,女子在親事上,矜持點有好處。
「弟妹,這麼多肉,你們也坐下來一起吃吧!」
徐鐵頭有些不好意思,他自己沒帶來什麼,卻得到熱情招待。趁著剛剛姐妹二人端菜的時候,他看了一眼莫大丫,比他想像得強一些,樸素的衣衫,看起來像個能過日子的人,聽聞她從前的遭遇,頗有些同病相憐之感。
「不了,你們還得喝酒,我在,也插不上嘴。」
莫小荷擺擺手,委婉謝絕,還是在灶間吃比較好,絲毫不用注意儀態,她笑道,「徐大哥,你以後常來,夫君就好這一口,總是找不到能喝酒的人。」
顧崢手裡拿著的小酒盅一頓,他什麼時候好這一口了?為了莫大丫的幸福,他已經被自家娘子出賣,以酒鬼的形象示人,就這麼背上黑鍋。作為男子漢大丈夫,黑鍋可以背,問題是,晚上能不能和自家娘子要到福利,如果能,再背上幾個也無妨。
「堂姐,沒想到徐大哥長相不賴。」
灶間內,莫小荷吃著雞腿,用餘光瞟著莫大丫,密切關注她面上的神色,而莫大丫點點頭,她根本沒往那個地方想,點頭稱是,隨即轉移話題。
老虔婆回去也有幾天了,到現在沒回來,莫大丫這顆心一直懸著,她譏諷地歪歪嘴角,「小荷,說出來都好笑,你知道我最怕什麼?我怕她一個人帶著家當跑了,不管李二死活。」
「那不可能。」
莫小荷打斷,老虔婆心狠,卻沒到虎毒食子的程度,李二是她的命根子,定是回去做準備,賣房賣地,變賣家產,想方設法把李二帶走。
天剛擦黑,徐鐵頭就離開了,顧崢想留下人,奈何家裡只有兩間房,白日他又不在,不方便,顧崢把人送到村口,回來時,莫小荷正在晾曬衣裳。
天黑了之後,起了風,冰涼的風刺骨,莫小荷手凍得通紅,被顧崢的大手握住,他心疼地道,「這些粗活我來干,你淋了雨之後感染風寒,還沒好,不能碰冷水。」
「夫君,我用溫水洗的,沒大事。」
莫小荷鬼鬼祟祟地看了看門口,堂姐在隔壁孫氏家,她拉著顧崢的袖子,把他拉到屋裡,迫不及待地問道,「夫君,徐鐵頭咋說的?中意堂姐嗎?」
如果真的就這樣見光死,也怪不得人家以貌取人,畢竟二人見的第一面很是滑稽,她沒預料人來的如此快。
「娘子,你就這麼願意當紅娘?」
顧崢面無表情,輪廓冷硬,他點燃屋子中的蠟燭,嘆息一聲,反觀自家娘子,從開始的期盼,到失落,最後耷拉著肩膀,似乎很是沮喪,瞬間,那小臉上換了幾個表情,甚是生動。
他喉嚨動了動,忍不住低頭啄了啄她的小嘴,眼底逐漸浮現出一抹笑意,「你猜呢?」
「夫君,你是公雞嗎,怎麼還啄人呢?」
莫小荷一手捂住嘴唇,提出抗議,她抓著顧崢的胳膊撒嬌,「快告訴我,徐鐵頭咋說的,有沒有看上我堂姐?」
顧崢不說話,抿著嘴坐在原地,任由自家娘子撒嬌,他屹立不動,莫小荷見此,瞭然於心,看來想要得到答案,只能靠色誘,她坐在他腿上,雙手抱著他的脖子,嘟起嘴唇,主動獻吻。「還好,說看起來是過日子的人。」
顧崢心滿意足後,重複徐鐵頭的原話,莫小荷囧了囧,書上說,通常夸一個男人老實,就是說他沒本事,夸一個女人有氣質,那一定是長相欠佳,說堂姐是個過日子的,就是不懂裝扮,勤儉持家,有點淳樸農家婦的意思,總之,肯定不漂亮。
「我是得到歷城來的消息,若咱們離開這裡,你堂姐總要有人照看著,的確有些操之過急。」
徐鐵頭那邊沒問題,莫大丫卻未必可以,在經歷過傷痛之後,人也變得敏感些,沒辦法就很接受一個人,還是等人多來幾次,彼此熟悉再說。
顧崢想要的福利,終究還沒能得到,因為晚上,莫小荷來了小日子,小腹墜痛,喝了紅糖水之後,在他懷裡折騰半宿,後半夜才沉沉地睡去。
此後的幾日,甜水村很是不平靜,村里鬧哄哄的,村民被村長的不滿積怨已久,因為所得銀錢有大半被村長貪了去,終於爆發,村民強烈要求重新選村長。
採石山也是如此,塌方死了二十幾個人,屍體被卷著草蓆子,連一副棺材板都不給,鬧事的人被抓起來吊打,採取暴力政策,又在周邊幾個城鎮,抓來不少新人。
李大壯是唯一的幸運者,又傷到腿,走路都困難,留著也是累贅,因此衙役才和上面匯報,幫著說了好話,得以網開一面,顧崢負責把人送回。
「小荷,我托人給李河送了信,讓他駕著馬車來接人,咱們不回去。」
顧崢看著興沖沖收拾包裹想要回家的娘子,潑下一桶冷水,算算時日,老虔婆該回來了,而山上發生事故,若是借著這個機會裝死人,能輕而易舉地躲避守城士兵的追查。
「哦,我倒是忘記這茬了。」
莫小荷又把包袱里的衣物放回箱子,如果他們離開,沒人舉報,老虔婆鑽了個空子帶李二逃跑,以後想找人更難。
消息送出去的第二天晚上,李河駕著馬車,帶著文氏和李秀一同到達甜水村,文氏下車,紅了眼圈,拉著莫小荷的手,冰涼的,「小荷啊,要不是你,你大舅他……」
文氏抹著眼淚,家中兒女都還沒成親,公婆健在,可不能白髮人送黑髮人啊!一共二十多人,被埋在山下,只有李大壯一個人被救出,的確是老天眷顧。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大舅命大,閻王都不敢收。」
莫小荷趕緊把人招呼到家裡烤火取暖,又奉上熱茶,三口人得到消息,收拾包袱就來了,在路上買了點干餅子充飢,到現在,剛喝上一口熱水。
「大舅娘,大舅只是斷了腿,已經接上了,衙役讓回家調養,不用繼續留下來受累,也算是因禍得福。」
顧崢看文氏通紅的手,不自然地分開她和莫小荷,說了幾句安慰的話,自家娘子小日子,不能受一點寒,怕給文氏暖手而寒氣入體。
這個小動作,莫小荷看在眼裡,她心裡暖暖的,嗔了自家夫君一眼,就一小會兒,根本無礙,也只有他,緊張到不行。
「咕咕……」
李秀肚子叫了兩聲,她臉色通紅,干餅子配涼水,吃著沒啥滋味,來的匆忙,馬車忘記放炭盆,這一路很是受罪,多虧她和娘在馬車上,彼此依偎,相互取暖,那顆心七上八下,怕來送信的人隱瞞實情,實際要更嚴重。
「堂姐在灶間,家裡有麵條,放大塊的紅燒肉,香菜,來一碗熱騰騰的大肉麵。」
莫大丫做別的一言難盡,做麵條的手藝越來越好,莫小荷曾戲言,堂姐這手藝,出個麵攤,一點問題沒有。
剛剛烤上火,喝了熱水,一行人就迫不及待到隔壁孫氏家看望李大壯,孫氏得知莫小荷的身份,又做過點不好的事,怕引起記恨,因此讓自家男人和兒子照顧得盡心盡力。
養傷這段日子,李大壯不但沒瘦,反倒比服徭役的時候胖了一圈,紅光滿面,死裡逃生以後,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一樣了,看問題更加豁達。
「表姐,你咋也跟來了?不是說年底要成親,準備的如何?」
林家定了好幾個日子,由於李大壯來服徭役,最後全改了,李秀本人無所謂,定親後,文氏不拘著她,她就經常去林家找林霜說話,做針線,偶爾還去看看馮大春。
「娘把嫁妝準備妥當,林大哥說等我爹爹回來,讓他親眼看見我出嫁。」
提起未來夫君,李秀一臉甜蜜,當初她還死活反對這門親事,一心想嫁馮大春,其實也才半年時間,她想到從前,就感覺自己太幼稚,都說婚姻是上輩子修來的,她和馮大春,有緣無分,是她自己一頭炕熱,太過執著。
「對了,來的時候張大娘托我帶了不少東西,二老還等著你們回家呢。」
鎮上最近接連下雨,張大娘犯了老毛病,腰酸背痛,貼著莫小荷留下的膏藥才能緩解,二老一直想來,又怕沒人照顧馮大春,就耽擱到現在。
李秀遞過來一個包裹,莫小荷打開一看,有幾雙棉鞋,是加厚的款式,上面針腳細密,張大娘眼神不好,知道她力氣小,納不好鞋底,都給她和夫君做好了,足夠穿一冬。
包袱里剩下的都是吃的,梅菜扣肉酥餅,杏仁條,臘肉,臘腸,還有她喜歡吃的酸菜,桂花包,裝得滿滿的。
「小荷,爺奶在家裡著急,所以我們就住一夜,明早就啟程,往回趕。」
李秀很捨不得莫小荷,幾個月未見,她有很多話想說,還有幾天就是林秀才的生辰,她想送點什麼,卻又拿不定主意,還想請表妹幫忙選選。
「明早就走?這麼快!」
莫小荷想挽留,想到家裡地方小,不夠住,又無奈地點點頭,「那你今晚上和我一起睡,還有堂姐,我們三個好好說說話。」
「行呢,我看大丫姐氣色很好。」
說起莫大丫,李秀皺眉,那老虔婆回到鎮上,逢人便抹黑莫大丫,說她偷人,被自己抓正著,因此休了她。另外,老虔婆變賣了家中的祖宅,經常往當鋪跑。
「這個死婆子,讓她活著,就是個禍害!」
滿嘴胡言亂語,偷人?這理由是七出最見不得人的。鎮上就那麼大,流言猛於虎,可以想像,堂姐回去之後,肯定是要被人指指點點,背上不清白的名聲。
「千萬不能讓大丫姐知道。」
李秀想,任誰再次受到這樣的打擊也受不了,純屬是老虔婆血口噴人。
「不想讓我知道什麼?」
莫大丫拎著一壺水,剛剛進門以前,她都聽見了,對於老虔婆玷污自己名聲的行為,她不痛不癢,無所謂,事情早晚有真相大白那一天,嘴長在別人身上,她能縫上嗎?
什麼都經歷過,臉皮也厚了一層,莫大丫根本不在乎,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按照老虔婆的脾氣,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