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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餵。」季珩招呼了一聲。
寧隨遠覓聲看過來,卻沒動。
季珩伸手拍了拍身邊的副駕駛位,微笑著示意。
青年湛藍的瞳孔在夜色中閃爍了一下,像是浮冰上淬了一抹暖色的光,他不動聲色的邁腿走過去,欺身坐到了副駕駛座上。
他雖紆尊降貴的坐過來了,可手臂還緊緊的抱在胸前,貼著後椅背,姿態格外端正。
對著兩人之間這段兒頗為生分的距離,季珩低低的笑了聲,不以為意的發動引擎。
「你笑什麼?」寧隨遠瞟了他一眼問。
「沒什麼。」季珩望著前方的道路,淡聲笑道:「就覺得你特別有意思。」
「有意思?」
「嗯。」季珩的心情看起來不錯,輕輕的「嘶」了聲道:「狄更斯盾的原理連我都只懂得一點皮毛,你居然會知道的那麼通透——」
「像你這樣的Alpha能懂得一點皮毛已經很不錯了。」寧隨遠靜靜的望向另一側的窗外,唇角矜傲的向上蜿蜒。
「什麼叫像我這樣的Alpha。」季珩啼笑皆非:「你摸著良心說,像我這樣的Alpha不好嗎?」
「有什麼好的?沒覺得有什麼好的。」寧隨遠硬邦邦的說。
與話語不同,唇的弧度卻在不經意間變得柔軟,連他自己都沒察覺。
季珩長嘆一聲,無可奈何的搖著頭,這時他又聽寧隨遠道:「也就一點好。」
季珩:「?」
寧隨遠:「開車挺穩的。」
季珩愣了兩秒,「噗嗤」一聲爽朗的笑了起來。
寧隨遠順勢睇了他一眼,眸光里略含了些清亮的狡黠。
「真是的。」季珩笑出了些眼淚,搖頭道:「枉我當兵這麼些年了,居然只有開車的技術能得到你的認可,慚愧慚愧。」
「你當了多久的兵?」寧隨遠問。
「我今年虛二十八。」季珩說:「除去讀書和擬入伍的時間,十八歲正式入伍,到現在有十年了吧。」
寧隨遠眨了眨眼。
季珩總覺得他露出這種表情就是又要開始譏諷人,連忙出言阻止:「十年,混成我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哦。」寧隨遠說:「可姚偉好像混的比你好。」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姚偉今年都三十五了,資歷跟我比是多那麼一丟丟。」季珩皺了皺他英挺的鼻樑,穩穩的把著方向盤:「而且他處的時代也的確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寧隨遠問。
「他那個時候,國防部還沒有現在這麼完善,我指的是各個方面。」季珩說:「那會兒的人甚至連誰要做什麼、誰指揮誰都弄不清楚,整個體系都是亂糟糟,一個命令下達下來,三天都不一定有人領命執行,更別提什麼升遷制度了。」
「那挺夠嗆。」寧隨遠微有感慨。
「是啊,所以姚偉的刻板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能在那種環境中把制度建立起來的人必須是極度自律的,而且一定得是個管的特別寬的太平洋警察。」季珩哼笑:「時勢造英雄啊。」
「可是時代一直在變。」寧隨遠說。
「嗯,沒錯。」季珩說:「制度是安/邦定國的基礎,制度完善之後就要開始拓展疆土、抵禦外來侵害了。」
「那時候光靠刻板的制度就沒有意義了。」寧隨遠側目:「於是你季處長就脫穎而出了。」
「嘿,你是想誇我么小寧同志?」季珩出其不意的笑開:「我聽出來了。」
寧隨遠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得意洋洋給噎了一下,後面的話不知怎麼的就說不出來了,乾巴巴的扭過臉去:「你想多了。」
「我怎麼就想多了。」季珩還挺失望,他用餘光連續掃了好幾下寧隨遠,期待滿滿,但確認青年是真的不打算繼續說下去了,他不禁無奈:「行吧行吧,是我想多了。」
好好的天不知怎麼的就聊死了,兩人之間的氛圍有點尷尬,寧隨遠抿了一下嘴唇,復又開口道:「你以前把廖鵬的手打斷過?」
「廖鵬?」季珩目不轉睛的看著前方:「是啊,怎麼了?」
「你還真粗魯啊。」寧隨遠說。
「那算什麼粗魯?」提到這茬,季珩的神色異常平靜:「廖鵬剛考進中央軍校那會兒整個人都膨脹得很,當然了,我指的不是說肉/體上的膨脹,是精神上的膨脹。」他「嘖」了一聲,頗有感慨:「人一旦膨脹,就容易學壞,而且廖鵬那小子又聰明,腦子活泛的厲害,有很長一段時間機靈都不用在正道上,小偷小摸的,別人發現不了他,他自己還挺沾沾自喜。」
「後來呢?」
「後來有一回我正好下任務。」季珩說:「那小子在路上假模假樣的跟我打招呼,然後偷了我的一副彈匣。」
「他偷你彈匣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季珩說:「他說準備帶回去吹牛逼,講道理我當時不太信。」
說到這裡,季珩的口氣變得輕飄飄的,但寧隨遠覺得事情大概就是從這裡開始出現轉折——
「然後你就把他的手打斷了?」他問。
「沒啊。」季珩懶洋洋的笑:「我把他的肩關節擰脫臼了而已。」
寧隨遠:「.」
「當時懷疑他是不是私下想要高價倒賣,我也是慎重起見,畢竟倒/賣/軍/火是犯法的好不好。」季珩還挺無辜:「他道完歉我就給他裝回去了,一點兒後遺症都沒留,你看他現在那個活蹦亂跳的樣子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