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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陸肯說,「如果不是你幫忙,程序走起來也不會這麼快。」
韓里卻覺得是陸肯太客氣了。
因為以陸肯原先的級別,即便是進入「養老期」,陸肯在機構里仍然有著可觀的影響力,韓里則最多只能算是一個消息傳遞員。
陸肯昨天半夜就將申請報告打好,韓里正好要去附近駐地一趟,便正好順路替對方跑了次腿,當面向管理處諮詢了一下流程問題。
可能是近期日子太平,大家都閒得發慌,突然聽聞那位「K哥」養老養著養著,竟然要為一個人類動用機構里的儀器做體檢了!
還繞了好大一個圈,要給這番體檢「披皮」,力求讓它儘量看起來像是一場人類的普通醫療體檢。
吃瓜群眾的八卦熱情當即將韓里給淹沒,一直到今天清早,他才好不容易被放走。
「見到K哥後一定要幫我問一問,就問他,他是把多任務線程的工作能力也用到感情生活上了嗎?」有人在韓里走之前還抓著他的肩膀,提了一個很靈魂的質問,「不然為什麼他昨晚都那個……跟那個總裁回家了,結果他半夜竟然還能寫出全套的申請報告,一點也不耽誤跟人睡覺?」
韓里很明白那人說的此「睡覺」非彼睡覺,但他是個在感情生活上相當空白的人,也並沒有這樣問很刺探他人隱私的概念,耿直的把對方的疑問轉告給了陸肯。
陸肯正在操作茶水間裡的飲料機,他看著休息時間還有剩餘,準備做兩杯提神飲料分韓里一杯帶走,聞言只能給這位年輕的後輩一個啼笑皆非表情。
登堂入室的第一晚,說來陸肯也的確解鎖了「睡覺」這項新活動,但他和封一巡是真真正正的蓋著棉被純睡覺。
封總入睡後睡相意外的不算好,手喜歡胡亂扒拉身邊的東西,腿也喜歡亂搭亂纏,一看就是過去長期一人獨霸大床,在睡夢裡橫行霸道慣了。陸肯一開始還真的擔心是自己太占地方,封一巡每無意識的往他身邊挪一下,他就要悄無聲息退開一點,想給夢中的對方留足伸展空間。
直到他退無可退,再挪就只能翻身下床。
就在陸肯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該下床去,去客房或者主臥的飄窗上湊合一晚更好的時候,封一巡便像是身上裝著一個感應雷達,趁他一時停住沒有動作,倏地就把腿搭了過來,還伸長手臂將他上身也勾住,整個人不由分說抱緊陸肯。
接著頭往陸肯的頸側一歪,又不動了。
陸肯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到了天亮,再沒有睡著,乾脆就清醒著連夜寫了一份關於申請調用協會檢測儀器的報告。
「就算你和某人是情侶關係,你們在一起過夜,但過夜並不意味著一定要發生生理上的交互行為。」陸肯從回憶里抽身,斟字酌句的試著對韓里解釋,「我和封一巡也可以就是普通的呆在一起,做許多生理之外的事情,過一種相對於過去來說十分普通的日常生活——至於寫報告,我是在他睡著後寫的,抽一兩個小時就好,這不難搞定。」
韓里能理解陸肯在撰寫報告上的輕鬆,他當然是見識過對方在處理文書工作時也能做的多出色的。
但對於對方提到的交互的那一部分,他頓了頓,卻是露出了費解的表情。
「我不明白。」韓里最終搖了搖頭,他認真地跟陸肯說,「在我看來,生理交互是尋找伴侶的主要意義,不少同伴也都是這樣做的,實際上你為什麼要選擇這麼一個人,為什麼要做養老的選擇,為什麼會這麼熱衷於嘗試過普通生活,我都不太能明白。」
韓里目前叫「韓里」,是諾瓦商務代表團的總負責人,有著光鮮的工作履歷和配合默契的團隊。
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對於他來說,「韓里」的身份早晚是會迎來結束的,他只是在扮演一個普通地球Alpha,普通生活是他長期任務的一部分,卻並不是他發自真心所熱衷。
只是,他發自真心熱衷的又是什麼呢?這個問題韓里似乎也從未考慮過。
因此他對於陸肯的熱衷感到了迷惑。
「不明白也沒有關係。」陸肯已經沖泡好了咖啡,他端詳了自己的作品片刻,覺得還差點什麼,又啟用了一旁的冰淇淋機,為下午特供的冰拿鐵增加了一個堆滿厚厚香草冰淇淋的雪頂,「有很多事情,本來也是只需要自己想明白就好,他人並不一定能百分之百的理解你的動機。你要是能完全明白我的想法,那你恐怕離申請養老就也不遠了。」
陸肯聲音平和地說著,還順手去零食櫃裡翻了翻,又摸出一罐堅果,往雪頂上再灑了一層榛子碎。
韓里聞到了咖啡奶油和堅果三重混合的香氣,看其中一杯被推到自己面前。
「嘗嘗?」陸肯說。
這杯雪頂拿鐵便進了韓里的肚子,他在叼著吸管嘬冰淇淋時看陸肯繼續打理第二杯,為第二杯添加了更多榛子碎和冰淇淋。
「那不會太甜麼?」韓里忍不住問。
陸肯回答:「封一巡喜歡。」
饒是不太明白感情,韓里卻也覺得,自己像是被某種無形的氣場給掃得趔趄了一下,遂決定他還是趕快回會議室,逃離這另一位當事人分明不在場,卻又仿佛處處在場的氣氛為佳。
「對了。」臨出門前,韓里又想起了什麼,他告訴陸肯駐地管理請他傳遞的另一則提醒,「這座城市整體一直還算太平,近年來都沒什麼大事件發生,但是最近海濱區那邊的能量波值似乎不太對,管理原本是想要從其他轄區調人,聽說你在這裡,便想對你臨時返聘,請你去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