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氣人
顧清抓住幼弟亂動彈的胳膊,仔細在傷處上藥。
「真得只是毛色比御馬差?哥別糊弄我。」
顧四爺神采飛揚,見顧清沒有反應,有幾分沮喪:「你不懂名駒,問你也是白問。」
顧清眉頭一皺,是不是對顧湛太好了?
明擺著蹬鼻子上臉啊。
他公務都處理不完,步步謹慎應對朝廷的紛爭,還要揣測聖心,哪有空閒去懂得名駒?
不都是馬嗎?
能騎不就行了!
「你還別不樂意聽,上一次你就被下面人糊弄了,還是我幫你辨別出來的,你想啊,若是你騎著不是名駒的馬出門,多沒面子……嘶,好疼,哥,你是給我上藥,還是故意報復我啊。」
顧四爺抽回胳膊,小聲嘀咕:「不用你了,一會兒讓蕙娘來,她可比你會伺候人。」
顧清:「……」
再也忍不住高高抬起胳膊,顧四爺立刻抱著頭:
「每次你說不過我,就打人!哼,對外人老好人似的,沒一丁點脾氣,對我不是打就是罵,一點都不似當長兄的,長兄如父,如父懂嗎?我不求你像個慈父,起碼也要學我對瑾哥他們,你見過我打瑾哥嗎?」
你根本就是管不了顧瑾他們,還不管不了女兒們。
不,顧清覺得顧湛也只能管管顧瑤了。
可顧瑤被顧湛管得成了滿京城的笑柄,同草包也只差一線而已。
顧清的胳膊僵硬在空中,遲遲沒法子落下,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勃然翻滾的氣血,默默念著眼前氣死人的幼弟是他養的。
他自己沒教育好顧湛,所以被顧湛生生噎死也是活該!
為官這麼多年,還第一次有人說他是老好人!
那些被他不動聲色調去苦寒之地的官員肯定不這麼想。
被他架空的吏部尚書沒少在家裡吃狗肉。
畢竟咬人的狗不叫!
他若沒點脾氣,顧家能在京城立足?顧湛能甩著手享樂了二十多年?
「哥,我同你說,今兒我見到御馬。」
顧四爺無視長兄高舉的手臂,橫豎他見習慣了,只要躲一躲,長兄從來不打他,
「那毛色,那腳程,簡直就沒誰了,能讓我騎著溜京城一圈,讓我幹啥都成。看了御馬名駒,再看看我的馬,哎,沒面子啊。」
「哥你總是舉著胳膊不累嘛,放下來吧,藥還沒上完呢。」
顧四爺又把傷手送過去,示意長兄繼續上藥,可他那嫌棄又無奈的小眼神,顧清四下尋找,戒尺扔哪了?
「對了,對了。」
顧四爺猛然想到一事,撇下顧清,在馬車裡翻出一副畫作,展開後向顧清顯擺,「哥快來看看,這幅畫如何?」
顧清只是掃了一眼,顧四爺眼睛亮晶晶,雖然面上平靜,可顧清卻知道他想要什麼。
嚴格說,這幅畫作同皇上做詩一般,都是鄉間秀才的水準!
在皇上面前他都違心贊過秀才水準的詩詞是絕世好詩,為哄顧湛開心,忘記手疼,他稱讚幾句也不算是過分吧。
寵愛弟弟有錯嗎?
沒有!
顧清點頭道:「你的畫法精進了,看筆法的運用已頗具大家風範……」
「哥,你騙人!」
顧四爺一臉不可置信,「你堂堂吏部侍郎就這點鑑賞力?還說有大家風範?你不能因為這幅畫是我畫的就說違心的話啊,你不指出缺點,我如何進步?還是說你名聲在外的書畫雙絕也是吹出來的?」
顧清:「……」
以後戒尺,他一定隨身帶著,這樣的混帳東西,不打不成!
「肯定是他們見你官越做越高,違心說你畫作價值千金。」
顧四爺用沒受傷的手鼓勵般拍了拍備受打擊,臉龐都僵硬了的長兄,「以後別信找你辦事的人話了,其實畫得不好,一點都不丟人。」
「顧湛……」
顧清閉上眼睛,生怕自己一個控制不住把幼弟活活掐死了,「你坐下,過一會兒,我同你有話說。」
先讓他冷靜冷靜,壓一壓暴躁的情緒。
顧四爺到是聽話般坐下了,只是嘴一直沒閒著,一個勁安慰兄長,總算能幫著大哥了,以後誰再敢說他沒用只會添亂?
他很會安慰大哥嘛。
過了好一會,顧湛說累了,自顧自拿起茶杯潤喉,看了一眼閉目養神的大哥,嘟囔了一句,倒了半杯茶遞過去,「哥。」
淡淡的茶香令顧清睜開眸子,幼弟養成這樣,除了母親太過寵溺外,他也要付一半的責任,現在他再管教顧湛,已經遲了。
他管得顧湛太嚴,只會讓顧湛過得不快活,他還不如從旁出下手,就讓顧湛這輩子做個……白痴好了!
「畫上的字是陳閔之寫的?」
「大哥目光如炬,就是他,去東佛寺的路上,我救了陳閔之。」
顧湛繪聲繪色把事情前後講了出來,當然他的重點是自己如何神武,陳閔之如何落魄,如何的倒霉。
不如此無法體現他的光明偉岸。
「當時六丫頭一直在?」
顧清慢悠悠品著茶,雖然顧湛只提了顧瑤幾句,他還是能從顧四爺自誇的話語中找出關鍵。
顧湛道:「瑤兒是說了幾句話,可那不是重點,哥,你有沒有聽我說啊重點是陳閔之向爺低頭了,服軟了,認輸了,他以後對爺退避三舍,還要在外說是爺救了他,曾贊爺義薄雲天……」
顧清掀起嘴角,「好,好,我知道了。」
六丫頭果然經過挫折長大懂事了,知曉輕重懂得維護顧家,維護顧湛。
同她舅舅和生母一樣,不聲不響的,卻值得信賴。
不是李氏有這樣的特質,光顧湛說她好,顧家怎麼可能讓她進門為妾?
挫折能讓顧瑤成長,是不是能讓幼弟……顧湛莫名後背一涼,「怎麼突然冷了?」
他裹緊了外袍,催促外面的車夫再快一點。
顧清暗暗搖頭,始終是捨不得幼弟遭受挫折,萬一把顧湛磨礪壞了,以後誰來氣他?!
至於顧清原本想同顧湛說的話,見顧湛那副興致昂揚的勁頭,顧湛縱然聽進去了,也聽不懂。
顧清在下馬車時交代了一句,「顧璐的事,你以後不要管了。」
顧湛摸著腦袋:「本來爺也沒有管過,她啥時聽過爺的話?」
一個紈絝子弟的養成不是只有慈母,還要一個有本事,又心軟的哥哥,顧清自己造的孽,哭著也要養幼弟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