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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鴉雀無聲。不少人好奇男子的身份,可目及輪椅,他們又似乎明白了男子的身份。十八年前,執政殿上,有個男人,親手斷了幼子雙腿。這個男人是傾賢,那個十八年前的嬰兒,便是眼前絕色無雙的男子。
見無塵沒有開口,傾賢有些急了:「塵兒,還記得我嗎?認得嗎?我是父親,是父親啊。」十八年來,只有幾封家書略表心中的牽掛,卻從未見過這個孩子一面,怎會認得呢?傾賢的眼中有些失望,「塵兒剛出生的時候,父親還抱過呢。」這張公正無私的臉上,尷尬極了。
那是一雙非常漂亮的手,如同他的人一樣,手指纖長,骨架勻稱。他輕輕的握住傾賢顫抖的臂膀,輕輕的……用了力,力不重,卻足夠表示他的在乎:「十八年未見,父親安好?家中安好?」
千言萬語,被傾賢的淚水沖塌了。這個同樣堅強且勇敢的男人,生平第二次哭了。第一次,他親手毀斷了這個孩子的雙腿,第二次,聽得這個孩子喚他一聲父親。傾賢也不覺得慚愧,更不覺得丟臉,大庭廣眾之下,他趴在無塵的雙腿上,哭了。
「無塵……我兒……我兒……」門口,臉色蒼白的中年婦女,在一清麗女子的攙扶下,急切的走了出來。她神情激動,用殷勤的雙眼期盼的看著無塵。
「母親。」待中年婦女來到他面前,無塵喚道。
「塵兒。」傾夫人沖了過去,她忘記了自己的兒子還坐在輪椅上,她只是等了兒子十八年的母親。輪椅向後倒滑,驚了所有人的心。
一道身影掠過,從後面擋住了輪椅。那是一張十分生嫩的臉,稚氣未脫,卻可見英雄氣概。
傾無雙和太子的婚宴還在繼續,但傾家的主人卻已從婚宴上消失,誰也不曾怪罪,甚至他們的腦海還停留著剛才的畫面。
輪椅上的白衣男子,當真是傾國傾城。
房間裡,無塵抱過父親,也抱過母親,他的視線,停留在一邊,那個美麗的女子身上,女子的神情同樣激動,然她微微笑看著無塵,那抹笑容,竟和無塵十分相似。
「二姐。」
一聲二姐,將女子完美的偽裝瓦解了,晶瑩的淚珠,順著女子的眼眶留下:「弟弟,弟弟……無塵弟弟……」
……
瑞亞帝都,在太子婚宴的翌日,流傳最快的,並非婚宴的豪華,而是當日出現的神秘男子,聽說,是那消失了十八年的護國公世子。為此,十八年前的事情,再度成為大家津津樂道的話題。
而傾無塵也沒有想到,那個和他羈絆一生的男人,會這麼快再次出現在他的生命里,視線中。不同於十八年前的初遇,這一次,他看清了男人的臉,看懂了……他眼中的一切。
只是……十八年前,他救了自己,十八年後,他從恩人,成了姐夫。
第10章
護國公府的廳堂內,昨日已為人婦的女子,精緻的妝容,掩蓋不了焦慮的神情。她坐不住了,乾脆來回踱步,雙手緊緊的抓著自己的裙擺。
「無雙……」低沉的嗓音,初聽有些淡冷,可聲線之中,帶著主人的威嚴。
夫婿斷然而止的話,引起了傾無雙的注意,側頭望去,卻見他的視線停在門口。猛然回首,傾無雙的眼眶紅了。
門口,白衣男子坐在素雅的輪椅上,白色的外衣遮蓋了殘缺的雙腿,這樣看著,當以為男人只是坐在椅子上。
男子鼻樑英挺,明眸含笑。
「三姐。」溫潤的聲音訴著無盡的親情。
一聲三姐,一世託付,可到頭來,無塵覺得,自己最愧對之人,卻是眼前的女子。
無塵,三姐將皇兒交給你了,無塵,你是這世界上唯一能護我兒周全的人啊。男子閉眼之前,看著帝皇,看著子嗣,耳邊唯一想起的是傾無雙的話。
對不起。終其一生,傾無塵無愧天地,可偏偏,那個叫傾無雙的女子,讓他疼進了心裡。
「無塵……無塵……」將門口輪椅上的弟弟抱緊,傾家是將門之後,女兒不比一般千金,從小習武的力道雖不起男人強,可也不弱。傾無雙這一抱太過用力,無塵覺得自己吸進的氧氣在逐漸的燃燒,且燒紅了他的臉。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
視線穿過無雙的肩膀,對上了那個氣質尊貴的男人。一身錦衣,一種身份。深邃內斂的眼神,在觸及無塵時,微微一動,表示招呼。挺直的鼻樑,代表著他的傲氣。微薄的唇弧非常優美,常說薄唇的男人淡情,可是冥冥之中,無塵相信,這個男人雖非多情,卻也有情。
這個男人……很英俊。
唇微抿,扯出笑,君子之交,淡如水。可誰不知,水會起波,且漣漪無限。多少年後,回憶往昔,兩人相視一笑,同曰:此人是對手。
情,不是一見鍾情。
愛,不是轟轟烈烈。
可發現時,已生死相隨。
太子陪無雙回門,這午飯自然是留在護國公府吃的。一張大圓桌、一家子人、雖不見傾無雪夫婦,可也算得上熱鬧,更何況還有小師弟嘰嘰喳喳,然說的,多半是無塵在師門的事情。
他說的開心,大家聽得也歡喜,一餐下來,唯有一人,安靜的坐著。無塵並非特意的關注那人,只是太子的光輝,無法讓人忽視。
再度打量的視線,被抓到了,料不到對方是平靜的回視。可為何,那淡然的眸底,他看見了……很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