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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輕笑,在太子的心底閃過。
冷傲的臉,頓時緩和了幾分。
能像傾無塵這般看他看的光明正大的人,當屬少見。
中途,傾無塵略表好奇:「怎不見大姐和大姐夫?」若只是三姐的婚宴,大姐不出現也情有可原,可這也是太子的婚宴,大姐夫官拜將軍,既是人臣,這未免……有些失了禮節。
無塵隨意的一句話,眾人全當他思念大姐,然沒想到,一直默不出聲的太子居然開口了:「南湘探子傳來密報,南湘國主有意趁我大婚之日偷襲。明德請帥,準備給他們來個請君入甕。」
咦?
所有的視線,集中在太子格力惠的身上。
太子挑眉,其神情,再自然不過。其實有些事情,冥冥之中正在改變,只是當時,誰也沒有留意到。
「明德?」無塵疑了一聲,「是大姐夫石連明德?」太子這親切的稱呼,是因為君臣?還是因為朋友?
「我與明德從小相識,昨晚的婚宴,誰都不能缺,可惟獨明德沒關係。」這是對他們友情的一種肯定。
太子婚宴,如果敵國進攻,損傷定不小。這個時候,友情是一種輔助。想必南湘國也沒有想到。
中間,誰也沒有解釋南湘國的地理位置,也沒有解釋瑞亞國的狀況,可是視線交錯之際,太子知道,眼前的人,其實心如明鏡。
離去之前,無塵送他們到門口,無雙依依不捨,如同作永別般。太子站立一旁,視線無處可落,自然落在無塵的雙腿上。
心中閃過異樣,這雙腿,如果沒有毀,那該多好。
猛然想起了十八年前……心一緊,當年的起因歷歷在目。
七天後,前線傳來戰報,石連明德大獲全勝,晚來的戰報,作為太子新婚的賀禮。太子大喜,二日後設宴太自府,為石連明德慶功。而無塵,是在邀請名單之列。
作為太子的妻弟,作為石連明德的妻弟,這場慶功宴,太子邀請的十分誠懇,而無塵,更是無從拒絕,儘管他並不是那麼想去。
竹下,無塵在安靜的看書,秋風起,有些涼了。
一件外袍,披在無塵的身上,回頭,是傾無雲。
「二姐。」拉緊肩膀上的衣服,無塵喜歡這種溫暖的感覺。
「大老遠的聽見你的嘆息聲,讓我來猜猜,是什麼事情困住了我的無塵弟弟。」無雲是個心靈手巧的女子,她聰明,卻不矯情,所以無塵很喜歡這個姐姐。「是太子的請帖困住了無塵的平靜嗎?」
「二姐心似蕙蘭,無塵自然瞞不住你。」
「無塵為什麼不想去?」為什麼,無雲能猜得八分,卻想聽無塵親口說。
第11章
傾無塵轉過身,挑眉看著面前的無云:「二姐該知道的,不是嗎?」這雙腿,雖不會令他在意。可慶功宴何其熱鬧,參加的人數又豈會遜色太子的婚宴半分?太子不會不知道多少道視線會令他尷尬,令傾家難堪,甚至讓宴會的主人太子難堪,也會令被慶功的對象,石連明德難堪,為何……
那雙輕巧的手,撫上無塵的腿。無塵淡然的神色起了變化:「二姐。」
無雲抬起頭:「無塵。」她在笑,可笑容帶著不舍,「十八年來,父親夜夜驚醒時,都喚著無塵的名字。如果因為這雙腿令無塵的人生止步,那麼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他痛著無塵的痛、甚至更痛。」
那個人,是他們的父親傾賢。
「不……」無塵搖了搖頭,「二姐誤會了。」伸手將無雲顫抖的手握住,「我不想去太子的宴會,並非因為這雙殘缺的雙腿。二姐可能不信,但是我何其幸運能夠投胎在傾家,即使我們姐弟之間,我和這個家之間,隔了十八年,但是十八年前的溫暖我依稀還記得,這是一個讓我值得驕傲的家。是這雙腿換來了我的生命,可也因此加注了父親的痛。二姐,無塵答應你,護國公府不會因為有個殘缺的世子而蒙羞。」
殘缺,人的一生,誰不是殘缺的?
大將軍石連明德的軍隊回京那天,太子帶領文武百官於瑞亞京都正門迎接。戰馬上,身穿銀色戰袍的男人,威風凜凜。雕塑般的容顏因為不常笑,而在此時顯得有些勉強,不過細心的人,還是能夠感受到這人在笑,用心在笑。
石連明德凱旋而歸,並未馬上回府,而是有太子迎接,直接去了太子府。
太子府自然熱鬧,只是這場熱鬧,無塵覺得和自己非常不協調。這群圍在一起的人,是為同一件事情在興奮,他們有著同一個目標。反倒是自己,和他們格格不入。
坐在安靜的一邊,所有人忽視了傾無塵的存在,而他也樂得自在。
這個太子和皇上面前的紅人,在身份上是他大姐夫的石連明德,他是第一次見到。跟想像中的……無塵失笑,他幾時想過石連明德是個怎樣的人?反倒是太子,從他知道三姐和太子的婚事開始,他便無意識的想到過。
不,或者在更早……更早以前……
突然,圍在一起道賀的人散開了,讓出了一條路,而路的盡頭,那道銳利的視線逼人。這是作為武將,在觀察一個人時,最直接的方式。
顯然,這個男人將這裡看成了戰場,而他,似乎被當成了武器,在思考著耐用,還是不耐用。
手推動著輪椅,無塵雖不願,卻也不能逃,這算的上短的一段路,他卻用了不算短的一段時間。中途,有人交頭接耳,有人竊竊私語。月光灑在他的身上,映在他的臉上,灑脫中帶著幾分隨性,他不緊不慢。並不因為他的不方便,而覺得低了半分,也不因為對方的等待,而顯得焦急毛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