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霽林的聲音有些嘶啞,仔細聽的話,還會發現他的尾音中帶著怪異的顫抖。
這話問的莫名。
歐陽明靜還是認真答了:「歐陽府上收藏著整個滄瀾洲的醫書典籍,其上記載著各種疑難病症,這些書我全都翻看過,抹去一個人記憶這種事,聞所未聞。」
霽林握著酒壺的手因為太過用力的緣故,其上青筋暴起,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聞所未聞。」
歐陽明靜道:「這種事以前雖從未見過,但也不是沒有可能,不過若想要做到這種事,需要極強大且精準的控制力,修為不臻至化境,只怕很難做到。據我所知,目前仙門中達到如此修為的……」
霽林道:「阮星舒能做到嗎?」
「阮仙師?」
歐陽明靜微擰了下眉,來的路上白竹已將蘭台殿與霽林神態異樣的事跟他說了,歐陽明靜心念電轉,試探道:「陛下,您的意思是說,阮仙師故意抹去自己的記憶?」
他心中甚覺荒謬,阮星舒為何要做出這樣的事?
霽林搖搖頭,歐陽明靜鬆了口氣:「那是?」
霽林將空掉的酒壺放到一旁,從地上重新拎起一壇酒,慢慢拆開了道:「歐陽,我們一直以為是阮星舒的記憶出了問題——那些怪異的、可笑的記憶,我們一直以為是他傷了腦部,但我們卻忽略了另一種可能。」
歐陽明靜忍不住坐直了身體。
霽林道:「那就是,阮星舒說的那些其實都是真的。」
——阮星舒說他曾在山匪手中救過他,曾與他拜堂成親,曾與他簽訂婚書,這些都可能是真的。
病的人不是阮星舒,而是他。
歐陽明靜顯然吃驚不小:「陛下,您為何會這樣說?又有何依據?」
霽林笑起來,只是那笑容里滿是苦澀與壓抑不住地……微弱恨意。
*
三個時辰前。
霽林來到蘭台殿,來到那名說書的老者面前。
老者抬起頭,與霽林的目光撞到一處,接著他驚喜道:「公子,是你啊。」
霽林微微一怔:「你認得我?」
老者嗨了一聲,從地上站起來,方才的拘謹、害怕全都不見了,他甚至沖霽林伸出手。
門邊的侍從見狀剛想呵斥,被霽林抬手制止了。
老者拉著霽林進了殿,在桌前坐了下來。
坐定後老者這才沖霽林笑道:「公子把我忘了?三年前在虞山咱們曾見過的,公子你好好想想。」
虞山?霽林眉頭皺的更緊,那是何處?他又何時去過那種地方。
霽林親自拎了桌上的水壺給老者倒了杯水:「老人家,你認錯人了,我從未去過虞山。」
老者接過茶水喝下去半杯,這才笑道:「嗨,老頭子我呀,沒什麼大本事,就是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凡是我遇到的人,看了一眼就不會忘的。公子,我絕對沒認錯,就是你。」
霽林淡淡笑了下,低頭喝茶,不置可否。
老者一看霽林的神色就知道他不信,便說道:「公子,我真不是撒謊套近乎,你跟你兄長救過我的命,若非有你們,老頭子我早就死了。」
聽到這裡,霽林更確信老者認錯人了,他生在皇家,哪裡有什麼親情,他的那些兄長都恨不得他死。
見霽林不為所動,老者又道:「我說的都是真的。公子,你既能找到我,應當聽過我在茶館說的那個故事吧?那個故事就是出自你兄長之手,多虧了這個故事,才保住了我的性命。你當真沒有印象?」
霽林本不想聽這些毫無營養的話,但就在此時,腦海中卻忽然響起昨晚阮星舒的話。
——「娘子,那故事的主人公與我同姓,名卻與你重了……」
阮林林,阮星舒,霽林。
世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霽林微微皺了下眉,道:「老人家,您還記得我兄長的名字嗎?他是不是姓阮。」
「對對。」老者眼睛一亮,眼底閃爍著你終於想起來的欣慰:「是姓阮,你家兄長叫阮星,你叫阮霽,是不是?」
阮星舒無論是下山歷練,還是奉師命下山辦事,用的都是化名。他又懶的取名字,仗著自己名字是三個字,直接省略掉最後面一個字。
這在九霄雲門不是秘密。
霽林少時也曾跟隨阮星舒下山辦事,當時旁人問題他們的名姓,阮星舒報的就是阮星與阮霽。
霽林終於認真地打量起面前的老者來,但見他身上毫無靈力,就是一個普通人。他壓下心底的疑惑與急切,說道:「老人家,煩請你將三年前在虞山遇到我們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說與我聽。」
老者雖覺疑惑,但還是依照霽林的話做了。
老者道:「老頭子我也沒什麼特長,也就說書一個本事。總待在一起地方,客人聽膩了我的故事也就賺不到錢了,所以我四處遊走。三年前,我途經虞山,運氣不好被一群山匪擒住了。」
聽到山匪二字,霽林放在桌上的手猛地一動。
只聽那老者繼續道:「那群山匪搶了我的錢,又聽說我是說書人,許是終日待在山上太無聊,他們就讓我給他們說書解悶。除了我,他們還從下面的鎮子擄來許多人,都是有一技之長傍身的。這些人中有唱戲的,有玩雜耍的,還有幾個跟我一樣,也是說書的。那山大王生的絡腮大胡,面相十分兇狠,且脾氣也不好,表演不讓他滿意的,全都被拉下去活埋了。」